夜色深沉,空氣冷冽如若水寒,空氣中更是瀰漫着仍未消散的血腥味道。
在四號病房內一個最靠角落的位置傳來了沙沙聲響,那是汪洋輕輕地坐了起來,傷勢雖然還留在體內,甚至動一下也會感覺身體極度的不適,可是比起白天的情況已經好太多了。
畢竟還是美軍的藥物充足啊,汪洋感覺自己的傷勢真的恢復得很快,他雖然知道自己要想讓傷勢恢復得更好一些,最好的方式還是多休息,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從昨天傍晚到現在,美軍這個飛行基地裡亂作一團,由於受到了致命的重創,而且產生了太多的傷員,所以美軍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對他們的戰場進行清理,但是美軍的行動還是異常迅速的,雖然是躺在病牀上可是汪洋也聽到了在敵人的基地裡面進來了數輛軍車,這裡產生的巨大的損失,敵人失力一下子就補齊備了,同時在一些美軍軍官的指揮下,這個混亂的基地也開始變得有序起來。
不用說,再到白天后敵人一定會對這裡的戰場進行清理,同時還會檢查傷員的情況,重傷員會運送回他們的大後方,或者乾脆運回美國,如果是輕傷員可能也會面臨歸隊的難題。
汪洋不認爲自己這個假約翰森上校的身份能讓他再次矇混過關,畢竟敵人不是傻子,他能幸運地騙過護士和醫生,卻不可能騙過那些美軍憲兵,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立即離開。
不知道文國鋒和田明建他們的情況如何,也不知道尖峰嶺的戰鬥到底打得怎麼樣了,南朝鮮的首都師被全殲了嗎?還是美軍又重新的將他們救回來了?但是汪洋非常清楚的一點知道,志願軍的大部隊無論如何也不會打到這裡來的,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深入了南朝鮮的後方。
而這次的金城戰役,無論是志司還是美軍司令部都非常有默契地只想打一場有限的戰役,關鍵的想法是讓漢城總統府內那個老頭認識到自己有幾斤幾兩,從而迅速地結束這場戰鬥。
知道大部隊不會殺到這裡來,汪洋再繼續在這裡等無疑是不明智的,他可不想最後做爲交換俘虜回到大部隊去,那不但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污辱,就算對梟龍特種大隊來說也是個洗不掉了恥辱,要是說給別人聽講梟龍特種大隊的老大曾對美軍俘虜過,那簡直是個噩夢,絕對會讓梟龍特種大隊在部隊裡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帳蓬裡不時傳出身邊發出呻吟的美軍,很奇怪汪洋感覺經過了下午手術室的場景後,他竟然發現心裡沒有一絲的殺意,也許如果他願意,憑藉着手中的軍刀,他可以將這帳蓬內的所有受傷美軍全部解決掉,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他下不了手。
不是汪洋現在的想法發生了改變,或者說他已經覺得自己甚至背叛自己的理想和原來的抱負,戰場上雙方將士雖然極其無辜,甚至戰士們死在戰場上都是格外的不公平,但是汪洋知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如此,人在一生中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主的。
緩緩地站起了身,汪洋目光復雜地看了身邊的這些美軍,他沒有下殺手,但是在嘆息之間他知道如果等他們再次走向戰場,再次雙方在戰場上狹路相逢的話,他依然會拿起槍將他們全部打倒在地上,汪洋明白雖然他和這些美軍戰士之間並沒有仇恨,但是他們相互之間的立場不同,他們所保護和守衛的軍人榮譽更是高於一切。
這仗不是爲自己打的,說到自己汪洋明白他和所有的美軍,那怕是南朝鮮的人也沒有任何的仇恨,但是祖國的利益,還有軍隊的榮耀讓他不得不舉起槍對付所有試圖挑畔威嚴的任何敵人。
不聲不響地在帳蓬的角落汪洋找到了一支槍,並且還找到了一個彈帶,忍着痛汪洋背到了身上,然後悄悄地走出了敵人的帳蓬,帳蓬外夜涼如水,一陣夜風吹來讓汪洋打了一個寒顫,也許在這樣的天氣裡,在汪洋如此的傷勢之下他根本不應該做出如此的行動,但是爲了軍人的尊嚴,汪洋依然還是走出了帳蓬。
拿起手中的軍用表,其實由於這塊表的存在,汪洋也所以沒有被敵人看透,看來從敵人身上繳獲了不少的裝備也不是一件壞事,起碼汪洋身上現在真的還沒有幾件是國產的,大到手中的槍和腰間的軍刀,小到手中的表和身上穿的衣服,不得不讓汪洋感覺到無比的慶幸。
飛機場上依然還有硝煙在升起,甚至那裡還有上百名美軍在緊急的忙碌着,汪洋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敵人依然在試圖搶救他們被梟龍特種大隊戰士們所炸燬的飛機,這些飛機都是用美金堆積出來的,也許絕大多數的飛機都沒救了,但是有些沒有被全部炸燬的飛機敵人一定想救出來,同時就算一些飛機給炸掉了,但是他們依然完好的某些配件一樣都是財富,想想拆下一個完整的飛機發動機,那得省美軍國防部多少鈔票吧。
看來敵人依然還沒有從失敗中恢復過來,敵人依然沒有時間來對現場進行清理,暫時也無法發現他這個冒牌貨,甚至遠處病房區汪洋曾經呆過的一個手術室內依然亮着燈,想必還有美軍在進行治療吧,這一切都似乎在方便着汪洋的行動一般,是應該走了。
汪洋深吸了一口氣,他的手摸到了身後的軍刀上,卡巴依然鋒利無比等着痛飲敵人的鮮血,如果有不長眼的就來試試卡巴的鋒芒吧。
微微彎了彎身子,汪洋快步地向帳蓬的後面走去,他大約判斷了一下地形,這裡的情況他在白天時就做過了堪察,他知道敵人的守衛在那裡,從那個位置出去在這個黑夜不會讓敵人懷疑,所以他顯得有些有恃無恐。
一閃身,汪洋忘了身上的傷痛,作爲一個叢林之王他再次在敵羣之中展開了他快若疾風的行動,只見一會功夫他就步過了帳蓬的區,開始向密林的深入進行運動,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事情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就在汪洋眼看就要沒入密林中時,一聲輕巧的腳步聲傳入了汪洋的耳裡,聽到了這腳步聲汪洋不得不將身子駐停了下來,並且躲在了身側的帳蓬邊上,他不知道在這麼深的夜裡了,怎麼還會有人在帳蓬區行動着,聽這個腳步聲似乎並不是一個傷員,反而有點像個女孩?
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汪洋眼眶之內,在這個夜涼如水的漆黑之中,突然出現的身影無疑已經讓汪洋極爲驚畏,同樣讓汪洋極爲驚訝的是白色身影走的方向竟然是向他躲藏的地點走來,這讓汪洋不得不變得極爲緊張起來。
白影走得很快,似乎在擔憂着什麼事,他竟然是順着汪洋開始過來的路線走去的,汪洋只能眼睜睜地向自己所藏的位置走來,然後只得當白影在就要踏到自己身上時,他突地一躍而起,一下子用左手就捂住了白影的嘴,然後將她強勢地壓到了身下,右手中拿着軍刀一閃,下意識地就兇狠地插了下去。
“約翰森……”
支唔的聲音突然從被捂住的嘴脣中傳出,並且汪洋左手一擁着這個身體就感覺到出奇的柔軟,他心中一動感覺似乎抓的不是一個男人,難道說是醫護所的護士嗎?
可是這是戰場,汪洋若是想衝出去,就沒有什麼憐憫可言,如果不殺了這個護士,一旦女孩大叫出聲,那麼汪洋立即就會驚動敵人,他汪洋是如論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軍刀急刺而下,眼看都要到護士小姐的胸前了,可是突然出現的約翰森支唔之聲卻讓汪洋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了,熟悉的體香,還有那雙無比清澈的目光,她……她分明就是兩次救了他的凱塞琳小姐啊,難道自己就這樣將自己的救命恩人殺了?
這種事情汪洋做不到,也無法做到,否則就算他今天逃走了,可是他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之中,甚至都不能在這種良心的斥責當中回覆過來。
刀光一閃而過,本來應該插入凱塞琳小姐的左胸口,可是最後卻滑過她的身體插入了她身邊的泥地裡,汪洋嘆息了一聲,他有些呆呆地看了身上的凱塞琳小姐,發現凱塞琳小姐分明是早就認出了他,她看着汪洋的眼神顯得有些期盼,可是卻絕沒有恐慌和驚訝,彷彿她早就知道,彷彿也肯定汪洋不會真的將她殺了!
難道說這個女孩早就知道他不是美軍了嗎?可是……可是那她爲什麼要救自己?
汪洋和凱塞琳小姐大約有三秒鐘的時間兩人都在發呆,似乎不知道怎麼向對方表達,而汪洋的手依然捂在她的嘴上,他也不敢輕易地鬆開。
最後,汪洋不得不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突然用強有力的左臂一把將凱塞琳小姐抱了起來,然後擁着他就向密林中走去,他不能等了,在這個醫護所的區域等上幾分鐘都是一種煎熬,萬一被美軍發現那他汪洋可以死定了。
草叢很深,在這樣的一個顯得混亂的夜裡,汪洋突然沒入密林中,甚至還發出了不小的動靜,可是依然沒有驚動什麼事,也許經過了白天被梟龍特種大隊的攻襲後,美軍的士氣變得極爲低迷,他們一時還沒有緩過勁來,因此防守也顯得相當的鬆懈了。
但就算這樣,汪洋卻沒有感覺到一點輕鬆,這種感覺很奇怪,不是因爲敵軍的壓力,其實這種壓力卻是來自於他抱着的凱塞琳小姐。
說起來這種壓力也真來得太突兀,汪洋甚至都不知道這種壓力是什麼!
因爲到現在爲止凱塞琳一直非常合作地被他抱着,甚至連掙扎的意思也沒有,這個女孩對他竟然彷彿是無條件的信任,可越是這樣就越上汪洋感覺到不安,他知道女孩救了他好幾次,他沒有去報答這個女孩,反而將這個女孩綁架了起來,這讓他有種恩將仇報的感覺。
可是汪洋也沒有勇氣賭,在被凱塞琳小姐發現了之後,他可不敢將凱塞琳小姐放在那個營地裡,因爲只要凱塞琳小姐一聲尖叫,那醫護所的敵人都會驚動,憑藉着汪洋此時的傷勢怎麼可能逃出去呢?
“對……對不起!”
一口氣足足狂奔了約四百餘米,汪洋終於漸漸地遠離了美軍的醫護所,他在身邊的四周感覺了一下,確定身邊沒有敵人了,汪洋纔有些手足無措地將凱塞琳小姐放了下來,並且有些支唔着對她說了這樣的話。
“沒關係,我還得謝謝你沒有殺我呢!”
但是,汪洋卻沒有想到凱塞琳小姐無疑比他要大方了許多,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反而對他笑了笑,讓汪洋感覺無比的汗顏。
“其實……其實你早就認出我來了?”
汪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凱塞琳小姐,姑娘眼裡和身上都有止不住的疲憊之意,完全可以想像她忙了一夜當然已經累到了極點,可越是這樣就越讓汪洋有種犯罪了的感覺。
“是的,在幫你第二次動手術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不對,你要知道約翰森上校可是在幾個小時前已經蒙主應召離開了我們,怎麼會又出現在手術檯上呢?”
凱塞琳小姐的話讓汪洋驚出了一聲冷汗,可是凱塞琳小姐卻顯得非常坦然,她深深地看了汪洋一眼說道:“更何況你還這麼年輕呢?約翰森上校我給他換過藥的,他都四十多了!”
“那你爲什麼要救我?”
汪洋沉默了一會,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凱塞琳小姐,在那個年代的戰士們在政治運動的作用下,對西方世界的所有事物都含着一種難以抵制的警惕,汪洋可不敢相信這是因爲自己長得太帥所以凱塞琳小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救他,他覺得自己沒這麼大的魅力,於是很不解地再強調着說道:
“要知道我們可是敵人!”
“真的嗎?我們真的是敵人嗎?你和我有什麼仇呢?”
可是汪洋沒有料到凱塞琳小姐的回答卻讓他目瞪口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昨天晚上他就被這個想法所困擾,沒想到此時又在凱塞琳小姐的嘴裡出現了。
“我只知道,你是一個傷員,一個需要幫助的傷員,沒有我們的幫助,你可能會死!”
凱塞琳小姐雖然顯得很疲憊,可是她的眼睛卻依然美麗明亮,她甚至還對着汪洋笑了笑說道:“雖然你很強壯,恢復力也強快,可是我問了瓊斯醫生,今天下午如果你沒得到救治,非常有可能在六個小時後就會因爲感染而死去,更何況你們志願軍的醫療設施非常的差!”
“連瓊斯醫生也知道了嗎?”
汪洋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凱塞琳小姐,如果說凱塞琳小姐幫助他,他可能還能想通一點,畢竟他感覺自己和凱塞琳小姐之間還算能對上眼,可是那個嚴謹如同修道士的瓊斯醫生會幫助他,他就真有點想不能這些美國人爲什麼會這麼偉大了,這簡直顛覆了他對美國人的所有看法。
“是的,所以你理因去感謝他!沒有他你可能會死的!”
凱塞琳小姐點了點頭,汪洋的不理解在她的眼裡卻彷彿是理所當然。
“我是真的很想感謝你們,可惜我們現在還是敵對方,對你們的感謝可能非常的渺茫了!”
汪洋挺了挺胸,說到被救他着實有點氣餒,但是他可不想在這些美國人面前弱了聲勢,於是他表情嚴肅地說道:“不錯,我的生命是你們救的,如果你想拿回去,你也可以動手,我絕對不還手,閉一下眼睛就不是英雄好漢!”
“難道我們就不可以幫助你嗎?我早說了,你對我和瓊斯醫生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傷員而已,作爲一個醫護工作者救死扶傷本是我們應該做的!”
看到了汪洋挺起胸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凱塞琳小姐不禁笑出聲來,可能在她的眼中根本沒有見過像汪洋這樣實誠的戰士吧。
“僅僅就因爲這個?難道你沒有別的目的?”
說實話這與汪洋印象中的西方資本主義世界有點不同,所以他遲疑到了極點。
“難道這還不夠嗎?在生命的面前,什麼東西可以與她相提並論呢?”凱塞琳小姐的話似乎充滿了哲理。
“可是我們在戰爭!”
“戰爭難道就可以沒有人性嗎?對我們來說在戰場上救治傷員就是醫務人員的全部。”
“我明白了,再次謝謝你!”
汪洋帶着凱塞琳小姐到了叢林裡面,兩個人彷彿像是展開了一場辯論,但是不得不說凱塞琳小姐說的話卻是汪洋從來沒有聽過說過,一時也無法理解的,但怎麼來說都把汪洋的心靈打開了一扇門,一個窗戶,他深深地看着凱塞琳很誠摯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情。
也許是因爲戰爭的原因,汪洋發現他們到了朝鮮半島上後,在戰爭陰雲的籠罩之下朝鮮半島的天氣似乎很難得好起來,但是此時當汪洋再次看向天空的時候,月光卻感覺比以前更加的明亮。
戰爭也許很快就會結束,對於汪洋和凱塞琳小姐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在未來兩國的發展之中,他們這些年輕人還要將生活繼續下去,汪洋明白一切也許都像凱塞琳小姐所說的一樣,戰爭或許並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是國與國之間交往的全部,一旦戰爭結束也許有一天美國和中國並不用那麼敵視,就像現在的他和凱塞琳小姐,他們並不是不可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