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司徒瀟咽喉處已經多了一把劍,架住了龍澈的無名劍,冷森森道:“強弩之末,何以言勇?”
龍澈不多的內力全用在剛纔那閃電逼近的輕功上了,這一刺卻並不厲害,偷襲本來就是想投機取巧,沒想到司徒瀟也這麼的警惕。
偷襲不成,他不以爲然的一笑,輕輕對司徒瀟說了三個字,只見司徒瀟那萬年寒冰一樣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驚訝,隨即道:“你以爲我會信這話?”
龍澈邪魅一笑:“不信就試試?”
葉落見他們相持不下,打量周圍低聲對糖糖道:“糖糖,放開我,你和青蓮想辦法逃出去。”
龍澈纏住司徒瀟,正好是個機會,如果糖糖和杜青蓮合力突圍,也許能有點希望,葉落想着能走脫一個是一個了。
糖糖拼命搖頭,圈住了葉落的身體說:“不,我要跟你們在一起。”
他這聲音也太大了點,驚動了周圍的黑衣人,更警惕的注視着她們,杜青蓮橫劍護在他們前面,可是顧得了前面顧不了後面,隨時有被他們偷襲的可能。
葉落一看,已經驚動了對方,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只得倚在糖糖那肉呼呼軟綿綿的身子上不再說什麼,去注意龍澈和司徒瀟的動靜。
司徒瀟懷疑的看着對面含着笑意龍澈的眼睛,瞪了半晌,兩人都感覺對方在慢慢地卸力,兩把寶劍漸漸地撤開,都萬分小心的看着對方,往後同時撤步……
龍澈終於帶着葉落上了馬,奮蹄揚鞭往前奔去時,回手一揚,一個紙團向司徒瀟射去,他伸手接住,攔在龍澈馬前的人默契的向兩邊閃開,四人三騎疾馳而去,馬蹄激起一溜白色的煙塵。
“公子,你快看看,姓龍的不會騙我們吧?”有人上前提醒司徒瀟。
司徒瀟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龍澈狡猾還用他來說?只是那幾個都不是他想要的人罷了,而且,他現在還不想再多招惹一個難纏的對頭。
逍遙島,龍澈居然是逍遙島的人!
司徒瀟半信半疑,反正現在沒必要跟龍澈你死我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手裡有楚玄玉,不愁瞿素素不會對自己說實話。那個瞿泠霜看起來只是比死人多了口氣,就算她真知道寶藏的秘密,被人折磨成這樣都不說,就算把她弄到手,也只是多了句屍體而已,沒有好處,只是得罪人的事情,自己做什麼?
司徒瀟已經想到他的內應就是瞿素素,濯香門的事情他不管,只要瞿素素手裡有他要的東西,盟友變敵人又何妨?
展開手中破成兩半的紙,上面還真是幅美人圖,手執寶劍,翩然起舞,這下司徒瀟倒有些困惑了,龍澈真的爲了瞿泠霜,爲了想逃命,甘願捨棄那批寶藏?
跑出沒多遠,溫熱的液體滴落在龍澈的手上,葉落受不得這樣顛簸,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再怎麼忍,血也止不住地從脣邊溢了出來。
龍澈低頭看看葉落,見她皺緊了眉忍着,大聲道:“落落,很快,我們就能離開了,你撐着點。”
“嗯。”葉落下意識應了一聲。
身下的馬忽地一沉,有絆馬索!龍澈摟着葉落飛身而起,糖糖和杜青蓮沒有那麼快的反應,都和坐騎一起栽倒在地。
龍澈瞬間便單手拔劍,格擋,人影紛飛如同彩蝶向他撲來,道道寒芒交錯,都是殺人的招數。
杜青蓮就地一滾,站起來,看見瞿素素帶着蘇毅指揮一羣濯香門弟子正在圍攻龍澈和葉落,急忙大叫:“住手,他們不是奸細,他們是……”
瞿素素是抄了難走的近路,趕在了前面設下埋伏,對蘇毅只是說杜青蓮勾結奸細奪了瞿懷山的美人圖,那可是父親的遺物,也是師門的寶物,而且楚玄玉也在他們手裡,一定要奪回來。
濯香門的弟子吃了幽冥宮的虧,都一肚子的火,這下可對龍澈他們殺紅了眼。
瞿素素沒見到楚玄玉,心中着急,再見自己這邊人多勢衆,龍澈力有不及,殺掉他們並不是難事,正催促蘇毅速戰速決。
杜青蓮這麼一叫,瞿素素嚇壞了,生怕她會喊出瞿泠霜和龍澈的名字來,蘇毅這個人辦事認死理,又認真,肯定不會再下殺手,要好好的調查前因後果,那絕對不行。
“嗖”地一聲,杜青蓮的喊聲戈然而止,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胸前只剩下箭尾的羽箭,再擡頭看向不遠處那個眼神閃爍手挽弓箭的女子,她親眼見識了,有人心如蛇蠍,居然真會對同門下如此殺手。
“二師姐,你,你纔是……”只可惜,杜青蓮想說瞿素素纔是內奸的話,被嘶喊的人聲和捲起的漫天風雪掩蓋吹走。
糖糖好不容易纔爬起來,拍打掉頭上臉上的雪花,就看見杜青蓮往下載倒的身影,忙連滾帶爬的撲倒她身邊,抱起杜青蓮,看着她胸前暈開那紅的妖豔的血色,嚇得大叫:“青蓮姐姐,你怎麼了?怎麼了?”
杜青蓮嘴裡的血不斷涌出,已經說不出話來,費力地用手指指自己腰間的荷包,嘴脣翕動,眼神急切。
“你說什麼?我聽不到。”糖糖着急的哭喊着,將頭俯到她耳邊,非常用心的才聽到女子微弱的聲音:“把這個……給泠霜……一定要找到爹孃……有家,有家,真好。”那裡面是她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在葉落房間裡拿了她最寶貝的唯一能查找爹孃的線索——瞿懷山撿到葉落時,她貼身穿的小衣物。
糖糖拿起那個沾了杜青蓮血跡的荷包,哭着點頭,杜青蓮脣邊露出一絲笑,合上了眼,那抹還來不及綻開的笑容,永遠的留在了這個花朵一般的年齡,卻再也無法綻放她美麗的少女身上。
“青蓮姐姐,不要死啊。”糖糖捏着那個荷包,看着杜青蓮身下的雪被一點點染紅,放聲大哭起來,雖然只見了幾面,可是這個姐姐對他很和氣,他卻眼睜睜的看着她在自己懷抱裡斷了氣,這叫他怎麼受得了?
龍澈發現杜青蓮中箭,便想去救,可是他體力已經快耗到了極限,就算要保住葉落和自身的安全都十分艱難,蘇毅帶的這幫濯香門弟子大多是來沒來得及跟幽冥宮交手的,精力充沛,他一時無法脫身。
聽到糖糖驟然大哭的聲音,穿過風雪而來,葉落的心像被重錘狠狠一擊,一口血便全噴在了龍澈胸前的衣襟上,那個從小就和自己相依取暖的孩子,那個總是跟在身後要自己幫她拿主意的師妹,那個曾經憧憬着有天她的爹孃會突然出現帶她回家的女子,就這樣去了嗎?
“不,不,青蓮,不要,不要走。”葉落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蘇毅手上的劍正趁隙要刺到龍澈肋下,聽見葉落撕心裂肺的一聲喊便軟軟倒在了龍澈懷抱裡,這才注意到糖糖哭喊杜青蓮的聲音,手頓時停在了半空。
扭頭看時,杜青蓮血泊中的身影,瞿素素手持弓箭的狠毒神情,還有這聲喊叫,分明是瞿泠霜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是不爲自己所知的?
蘇毅懷疑的目光最後停在瞿素素的身上,她躲避着,如芒刺在背。
“二師姐,你爲什麼要殺青蓮?又爲什麼要我們追殺八師妹?他們真是奸細?”蘇毅厲聲喝問。
“這還不明白?有人做了虧心事,就要殺人滅口。”事已至此,龍澈想要是葉落逃不了,他就陪着,瞿素素也得陪着,所有將他們逼入絕境的人都得陪着去死,他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瞿素素的手一動,龍澈目光銳利的一瞪,嚇得她一哆嗦,手中的弓差點落到了地上。
“你的八師妹,爲了濯香門,爲了達成師父的願望,被人追殺,得罪了多少門派多少人?出生入死,回來以後就成了這個樣子,武功被廢,還被你們追殺,就連唯一信她幫她的師妹也被你們親手殺了,呵,什麼濯香門?把這些事情要是拿到江湖上去說,簡直就是臭不可聞。”龍澈見蘇毅的劍慢慢垂下,一把抱起葉落,便向糖糖走去。
瞿素素暗中指揮人想對龍澈下手,蘇毅憤然擡頭:“二師姐,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只想把他們全部殺光了事?我不想,可是現在我不得不懷疑,師父的死,幽冥宮的突然出現,美人圖的下落……這一連串的事件,真的象你所說,是瞿泠霜勾結外人所爲,還是另有隱情?或者你指鹿爲馬,顛倒黑白?”
瞿素素臉色蒼白,倒退數步,強打精神:“三師弟,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情,我只是清理門戶殺內奸,爲我爹報仇……”
龍澈無心聽他們門派內槓,抱了葉落翻身上馬,糖糖擦了擦眼淚,將杜青蓮也抱上了馬,分乘兩騎向離開濯香門的方向而去,小可愛在他們的頭頂盤旋着緊緊跟隨。
就在縱馬的那一刻,他們聽見身後傳來了司徒瀟的命令聲,頓時兵刃相交,喊殺連天,幽冥宮與濯香門又交上手了。
龍澈拼命催動坐騎,要是再落到任何一方手裡,他們都難脫逃,下定決心,他掏出一隻彈珠,彈向天空,咻地一聲,那黑色的彈珠拖着一條金色的尾巴,高高的衝向暗沉的天空,啪地一聲綻開絢爛的七色花火,照亮了一地的白雪,在空中劃出一道龍紋,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