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用,本公主這點小事還對付的來。你,還有外面那幾個也都歇歇,喝喝酒吃吃喜宴,不然,你們守在門口……”闌珊忽做嬌羞狀,看了眼葉離,葉離此時坐在桌邊,正好位於翟姑姑的身後,於是她清楚地看見葉離脣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不過此時她已經騎虎難下,只得繼續維持臉上的表情,心裡邊罵葉離邊對翟姑姑道:“駙馬和我如何親近?”
翟姑姑一笑:“九公主到底是大婚了,長大了,知道體諒人了。不過,奴婢受皇后娘娘千叮萬囑,有些事情你們都是頭一遭,沒有人關照也不行。奴婢只是做自己分內的事情,忙完就走,公主不必擔心。”
翟姑姑這是擺明拿皇后來壓闌珊,但是人家也表明了,不會守在這裡讓他們難堪,要是再推三阻四,不是說明自己心中有鬼,就是不把皇后的好心當回事。
闌珊只得說:“麻煩姑姑,有勞了。”
翟姑姑還真是手腳麻利,爲闌珊卸下鳳冠釵環道:“其實啊,這些事情應該是駙馬來做纔對。”
“男人都手粗笨拙,要是他來,說不定這些東西沒拿下來,本公主的頭髮早就被扯光了。”闌珊心想他不借機泄憤纔怪。
翟姑姑扭頭看看坐在桌邊,看着燃燒的紅燭,目光沒有移動過的葉離道:“駙馬博學多才,少年英俊,皇上皇后可都是讚不絕口說他有經天緯地之才,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象公主說的那麼笨?只是公主心疼他,沒給機會他學。奴婢保證,只要駙馬學上一次,就能做的比奴婢還好。”
闌珊纔不要葉離來碰自己哪怕是一根頭髮絲,可她還沒張嘴,翟姑姑已經回身招呼葉離道:“駙馬,請移步過來一下。”
葉離沒注意她們剛纔在說什麼,只是在想這一夜怎麼那麼長,此時葉落只怕已經歇息了吧……
聽到姑姑叫他,起身問道:“什麼事?”
“不要他過來。”闌珊一扭身子,生氣的叫道。
“公主別害羞,皇后娘娘要是知道洞房花燭夜公主與駙馬有多麼恩愛一定會很高興的。”翟姑姑就裝看不見也聽不懂這小兩口的彆扭,索性直接搬出皇后來說話。
闌珊只得不情願的住口。
“駙馬,來。”翟姑姑面帶微笑,向葉離招手,等他走到闌珊身後站好,纔將手中的象牙梳子遞給他,示意要他爲闌珊梳頭。
葉離捏捏手上的梳子,這雙手拿過刀劍,舞文弄墨,就是從未給任何女子梳過頭,不是沒想過找個合理的託詞來拒絕,但這位翟姑姑那自信的樣子,口口聲聲提及皇后,顯然是皇后的心腹,特意差來此引導坐鎮他們完成洞房花燭,連闌珊都不敢輕舉妄動,可見駁了她的面子,就等於不給皇后,大盛臉面。
只是梳個頭,又有何難?只要她覺得自己與闌珊能好好單獨相處,自然就會離開,也就可以避免後面更尷尬的場面出現了。
葉離微微一笑,虛心向翟姑姑請教,一點點將闌珊灑落的長髮梳順,從左到右,由上至下,輕輕地,不曾扯疼闌珊一絲一毫。
闌珊氣鼓鼓的看着鏡子裡葉離一身喜服,面色如玉,認真地低頭對付自己一頭濃密的青絲,第一次覺得這紅色怎麼就那麼刺眼?
真是沒志氣,人家叫他過來給自己梳頭就過來,是不是個男人?別忘了,我們是對頭!闌珊暗自罵道。
不過,看到翟姑姑讚許的笑着說:“公主,奴婢真沒猜錯,駙馬不但一學就會,而且他這麼細心,比奴婢想象的還要好。”
誰要你個大男人來學梳頭?龍哥哥就不會象你這麼學做女人的事情。闌珊還記得龍澈曾經讚賞過她這一頭長髮象瀑布一樣,雖然那時候是兩人貪玩,翻宮牆時,她腳下一滑,差點栽下去,龍澈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一把頭髮順勢將她拎了回去,然後笑嘻嘻地湊到眼前看看,隨口說了那麼一句,可是闌珊就上了心,對這一頭長髮從此呵護有加,比起沐浴來更要上心。
銅鏡之中,龍澈明亮的眼眸含情帶笑,那修長靈巧的手在縷縷青絲間遊走,高燒的紅燭映紅了闌珊如沐春風的臉頰。
忽然,龍澈邪魅一笑,低下頭來,她心兒怦怦……
“啪”的一聲響,闌珊一下回過神來,身後的龍澈變成了葉離,他正俯下身。
色鬼,小人,無恥,以爲梳個頭就能博得自己歡心,將往事一筆勾銷,妄想做真正的駙馬,洞房花燭了?
闌珊霍地起身,怒氣衝衝轉身衝着葉離吼叫道:“刁民,瞎了你的狗眼……”
翟姑姑驚愕地看着闌珊如同潑婦狀,而葉離還繼續往下彎腰,闌珊一低頭,後面痛罵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裡,再也說不出來了。
葉離從容不迫地拾起地上剛剛掉落的象牙梳,好像剛剛闌珊什麼也沒有說過一樣,問道:“公主,還需要再梳理一下嗎?”
原來他是揀梳子,不是要輕薄自己,闌珊這下糗大了,下意識地一摸頭髮,順滑如絲,搖頭道:“不了。”
翟姑姑簡直以爲自己剛纔看花了眼,也聽錯了話,使勁搖搖頭,再看闌珊,臉上一絲微紅,哪裡是那種沒有教養滿口粗話市井女子模樣?
於是翟姑姑寬慰地一笑,一手牽了闌珊,一手拉了葉離,行至牀前,安排他們坐下。
闌珊與葉離都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並肩正襟危坐,翟姑姑撲哧一笑:“公主駙馬,這是洞房花燭,不是上朝談論國事,不用這麼拘謹……看奴婢都忙糊塗了,時辰也不早了,說完這最後一樣奴婢就告退,不用你們再怨奴婢在這裡礙眼啦。”
說着,翟姑姑示意葉離轉過身來,同時輕輕扳了闌珊側身,這時便是葉離與闌珊對坐,兩人四目飛快地一個相交,便是一個東一個西,再也不看對方。
姑姑笑着對葉離道:“聽說駙馬也是第一次做新郎吧。”
葉離點頭。
“那麼奴婢再多一句嘴,九公主不是皇上皇后所生,但受到的寵愛不比任何一位公主差,雖然大盛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但駙馬不一樣,若九駙馬日後想再做新郎,須得徵求九公主同意方可。不過,九公主自小可是被皇上皇后捧在手心裡,熱了怕燙着,冷了怕凍着,性子極強,九駙馬最好……三思,再三思。”
這話中含義便是駙馬要想再納妾室,不是不可以,但皇上皇后希望葉離最好不要那麼做,就算他動心思,恐怕闌珊那裡也絕不會同意的。
闌珊這會一點不嫌姑姑嘮叨礙眼了,雖然在自己的洞房花燭,提及駙馬將來可能納妾之事有些看似突兀,但這時候葉離只要開口,那可就是等於向皇上皇后闌珊許下承諾,所以她也豎了耳朵聽,就算她不喜歡,也不許葉離動心思,否則她的臉往哪裡放?
葉離要是說他沒有別的心思,就等於給自己戴上了一生都不自由的枷鎖,要是婉言推脫——闌珊估計他十之八九會這麼做,好,她就敢抓住這一點,洞房花燭就把這個駙馬以不敬之罪下大牢,等折磨夠了,再休掉他。
葉離聽了姑姑的話卻不語,只是點頭。
不說話,自己怎麼抓他的把柄?闌珊也學着葉離裝出平心靜氣的樣子道:“駙馬,點頭算什麼呀?沒見姑姑在這裡等着,你不給她個準話,可要人家怎麼回去覆命?”
葉離對翟姑姑微微一笑:“葉離記住了,一定會三思,再三思,請姑姑放心。”
這說了不等於沒說?
闌珊一皺眉,正要再逼,這表情卻已被翟姑姑看在眼裡,暗暗搖頭,要闌珊不可逼的太緊。
翟姑姑又笑道:“奴婢這就放心了,相信駙馬以後必定會遵從公主的意思。好,咱們現在就來辦最後一件事情。”
“啊?姑姑,剛纔說的那些還不是最後的事情?”闌珊急了,難道真要在這裡守着聽動靜不成?
翟姑姑不急不惱,指指闌珊身上的嫁衣:“公主不脫掉它,怎麼安歇?難道明天接着做新娘不成?”
原來如此!闌珊不由吐了下舌,忽然意識到敵人就在對面,轉眼一瞧,葉離正好看着她,於是狠狠對他一瞪眼。
“來,駙馬看仔細了,這兒是這樣繞過來的,這兒還有搭扣,這兒,這兒是這樣……”翟姑姑邊說邊做給葉離看。
葉離起初只是端坐在闌珊對面瞟眼看,但怎奈那嫁衣精美繁複異常,加之翟姑姑的手不時擋住了視線,只得將頭湊近了些去仔細看。
闌珊老實坐在那裡只不過是想讓翟姑姑知道她很溫順很配合,好放鬆了警惕早點兒離去,見葉離湊過了頭,不能罵又不能打,便拿眼狠狠地瞪他。
偏那人的眼睛只盯着翟姑姑的手看,也不知道是真感覺不到她的目光,還是故意裝看不見,任她擠眉弄眼的臉上都酸了也沒有反應。
好在翟姑姑說的仔細,葉離學的認真,很快翟姑姑便鬆了手,招呼葉離道:“駙馬,這個你來,行的話,奴婢就告退了。”
“行的,行的,他肯定行,就不勞煩姑姑了。”闌珊不等葉離開口,忙搶着說。
忽然外面傳來嘻嘻的笑聲。還夾雜着低低微不可聞的話語:“聽見沒有……公主親口說的……駙馬很行,嘻嘻……”
“呀,說什麼呢,明明他們還沒歇着……”
闌珊的臉頓時就燒了起來,一下跳起來大聲叫道:“誰在外面,來人,給我一個個都拖下去,每人三十耳光,看還有沒有人嚼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