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儘量站在人羣靠後點的地方令自己不那麼顯眼,可是隨着帝后到來的陌生人能不引起別人注意嗎?何況她還站在太子盛晏與赫赫有名的龍少主龍澈之間,這麼一個看起來面容不算絕色,只能說那一股清冷帶着孤高感覺與在場個個想爭着表現自己的千金們氣質迥異而顯得十分獨特的女子,她憑什麼能得到這麼兩位令在座,京城,乃至整個大盛少女都心儀卻渴望不可及男子的親睞?
皇上賜座平身後,衆人的焦點可就慢慢轉到了葉落身上,好奇,懷疑,嫉妒……
瞿素素與楚玄玉來拜見皇后時,可巧皇后正要起駕去皇帝寢宮,便好意安排他們來到茶會上,一見到這些談吐不凡或高雅或貴氣的千金小姐們,她更是抖擻起精神,極力要做出一派楚家少夫人的風範來,不想被人瞧出自己的草莽出身,不想被人暗笑配不上楚玄玉。
所以瞿素素一直目不斜視,舉止端莊的很好地體現着大家風範,感覺到身邊彼此熟識的千金們正竊竊私語談論着帝后帶來的一名綠衣女子,她正襟危坐了一會,忍不住好奇偷偷擡頭看去,那麗質天成帶着疏離而冷清之氣的女子,這感覺好像有些熟悉?還有那好似剛剛在什麼地方見過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皇后向管事的太監詢問了一番剛纔自己離開後茶會的情況,這才環視了一週,含笑道:“剛纔本宮見這裡說說笑笑真是熱鬧,怎麼現在不像茶會,倒像是皇上上朝?”
皇上也微笑道:“看來是朕打攪了大家的興致,這茶會不歡迎朕來啊。”
“哪裡,哪裡,皇上能駕臨茶會,真是草民等意外之喜,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有機靈者忙解釋。
敬帝和顏悅色道:“你們平日怎麼做的,今日也不必拘束,否則朕就覺得沒趣了。”
皇上果然平易近人,他這麼一說,下面緊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了不少,皇后看看身後的葉落,向大家說到:“剛纔茶品過了,按照慣例現在可以隨意聊聊最近大家都聽到過什麼新奇事,給皇上和本宮開開眼。不過今天,本宮想先讓大家認識一個人。”
說罷,皇后用目光向葉落示意。葉落沒料到皇后會來這麼一手,剛纔大家都低頭行禮,她也沒看出花團錦簇中那些雲鬢高聳,衣衫華麗的男女中都有誰,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向她看來,這才發現其中很有幾張熟識的面孔。
比如曾經的同門林玉梅,雖然沒有怎麼打過交道,可是在濯香門時,也常常會遇見點頭而過,此時她褪去了濯香門時的青衣布衫,一番妝點也顯得明豔照人,身姿婀娜,美麗起來。
林玉梅身邊一襲白衣顯得清雅絕倫,肌膚賽雪,透着書卷氣息的美人兒猶如弱柳扶風一般的肯定就是她那名冠京城的姐姐,大盛第一才女林玉馨。
而他們前後左右都是匯聚了京城裡出身最高貴,自小受到良好栽培從儀容到舉止都帶着高人一等公子小姐們,一個個才貌都十分出衆。
可是就在葉落擡頭的第一眼,目光就不經意瞥見了人羣最後顯得有些落寞的楚玄玉,那一身似乎尚未褪盡喜色的粉色衣袍將他溶進了身後的桃花林裡,他也帶着些茫然的隨着衆人的目光向葉落看來。
好似不經意的一個碰觸,葉落便轉開了目光,楚玄玉輕輕地皺了下眉,這個綠衣少女看起來有些眼熟,她是誰?
葉落見今日是躲不掉了,皇后爲何要將自己刻意推到人前?她想無非是想叫自己看清楚,面前這些王孫公子,千金小姐們個個都比自己強,那纔是龍澈應該結交的朋友,這裡是他們的天地,而自己是多麼卑微寒酸,想要自己知難而退吧?
葉落心裡冷冷一笑,可惜皇后錯看了她!別說與龍澈的約定,就算沒有那回事,你們一個個依仗出身在帝王家就想仗勢欺人?她就偏不低頭屈服叫這些人看了笑話。
葉落揚起頭,神色淡然地緩步上前,索性讓那些人看個清楚看個夠。
皇后對葉落的行爲既不驚訝也未流露出更多的情緒,似乎葉落的行爲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臉上依舊是那麼端莊那麼恰到好處不溫不火的笑。
“還是龍公子來說吧。他應該比本宮說的更好,大家也聽得更清楚。”皇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話題拋給了龍澈。
龍澈正在想如果皇后介紹說葉落是自己的妻子,那就表明她心裡有些偏向自己與葉落,如果她只是說這位是葉姑娘,那就表明她是站在闌珊那邊,於是他夠着脖子等了老半天,沒想到皇后居然會這麼狡猾,一下子把他推了出來,到現在也沒能讓別人猜出她的心思來。
龍澈心想,反正豁出去了,闌珊得罪了,皇上得罪了,爹也早就鬧過了,也不在乎加上皇后,大不了,你們都不同意我和葉落在一起,我就帶了她私奔,等生上一羣龍子龍女,你們想不認也不成了,哈哈!
於是,龍澈興高采烈地上前與葉落並肩而立,尤其在看到楚玄玉與瞿素素那詫異的目光後,大聲道:“謝謝皇后娘娘恩典,讓我的娘子一起來參加今天的茶會……”
他這麼一說,底下頓時一陣小小的騷動。
京城裡誰不知道這位從外貌到品行都十分容易招蜂引蝶,弄得無數少女芳心碎了一地的龍大公子是命定的九駙馬?怎麼今天悄沒聲的就娶了妻?
不解的目光一下全轉向了站在皇后身邊的闌珊。
一襲火紅的衣衫遮不住闌珊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只覺有無數的針在心頭扎,金星在眼前飛,若不是皇后體恤的拉了她順勢坐下,只怕就要栽倒。
龍哥哥怎麼能這樣無情呢?父皇母后都還沒有答應他與葉落,他就這樣在衆人面前承認了葉落是他的妻子,自己該怎麼辦?龍哥哥,你太殘忍了,我是和你自小一起長大的珊妹妹啊,你說過要娶我的,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闌珊緊咬着脣,不敢去看別人那可憐而震驚打量自己的眼神,眼前全是一片模糊,還強忍着,不想落下淚來。
事已至此,龍澈不惜傷害她來宣佈葉落的身份,說明他心裡真的把葉落看得比自己重,他要保護的是葉落,從此不會再是她。
她不會再去求龍澈了,因爲求了也沒用,但是要她就這樣放棄,她做不到,一個做了十年的夢,怎麼甘心就這樣醒來?
龍澈並沒有忘記闌珊,只是,他曾經努力不要去傷害她,至少要讓她不會覺得太難過,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人掌控的了,匆匆地,他向闌珊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龍公子,你怎麼娶親也沒有打個招呼,喜酒都不請兄弟們去吃,真是小氣。”漸漸地有人開起了玩笑。
“龍公子,你這娘子是哪家千金,姓甚名誰?你都沒說呢。”
“龍公子是什麼人物,他娶的娘子錯的了?他不說是怕嚇着你們。”
衆人見葉落相貌在眼前這一羣國色天香的女子中並不出衆,而依龍澈往日喜歡美人的性情,紛紛猜測葉落的出身必定不凡,而這無心之言,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向葉落飛去。
葉落只當自己聽不見,龍澈怎麼說都好,既然想贏,就絕不給帝后一點點看笑話的機會。
敬帝與皇后暗暗一個對視,對於葉落坦然而立,不悲不喜,倒有了幾分驚訝。
龍澈看見楚玄玉與瞿素素見到自己那驚訝的眼神,故意迎上他們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娘子叫葉、落。也許她沒有你們的美貌出生,但是在我眼裡,她是這世上最美,最好,我最喜歡的女人。我可是費盡周折才娶到這麼好的娘子,告訴你們以後別在打我的主意,家裡什麼姐姐妹妹的,儘可以再尋好人家,我可不打算再娶偏房。”
龍澈這一番得意洋洋肆無忌憚的話,在這皇宮內苑,當着敬帝與皇后的面可算是說的驚世駭俗,那些王孫公子們都佩服他有如此膽量,千金小姐們則羨慕葉落能得到如此俊朗不凡,愛得如此大方熱情的龍澈的心。
有性格莽撞些,或者平日與龍澈交情深些的人見闌珊雖然失意,可是敬帝與皇后的表情並無生氣震怒,便以爲龍澈成親是他們准許了,紛紛上前道賀,囔着要補喝喜酒。
龍澈一臉喜氣比起真正成親才三天的楚玄玉來,他更像是春風得意的新郎。
而楚玄玉在聽到葉落兩字時身子一晃,一把抓住了身邊的桃花樹枝,緊緊地直握到樹枝斷裂,刺入掌心,一滴鮮紅的血珠從拳縫中淌出,也絲毫覺不出掌中的痛意。
在濯香門時,龍澈就口口聲聲叫瞿泠霜爲葉落,他的落落,難怪他看着那個綠衣女子神情眼熟,原來就是泠霜,那個在宮中遇見的隨從不也是她?
那麼成親那天也不是他的錯覺,真的是她來過,可是她卻寧願遠遠的看,站在對面一言不發與他擦肩而過:泠霜,泠霜,難道你恨我如此?即使改變了模樣,變了姓名,嫁與他人,也不再願與我說一個字?
楚玄玉渾然不覺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全落在了一雙妒火熊熊的眼裡。
瞿素素自然也知道葉落這個名字,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楚玄玉,見他癡癡呆呆的站在人羣之後,雙目直盯着涼亭中象一片夏日裡的綠葉一般生機盎然的女子,心中如刀剜割,原來男人就是這樣,得到的不會珍惜,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值得惦記的?
瞿泠霜,你爲什麼不死,還膽敢跑到這皇宮裡來耍威風,扮成隨從模樣來勾引我的夫君,想跟我搶玄玉嗎?好,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得意,咱們走着瞧,大不了魚死網破,我也不能成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