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冷哼一聲,“郡主的封號,我絕不會再給她!她不是……”
他咬牙,沒有把話說完。
咽回口中的話,叫他的臉色憋的有些難看。
“也不一定非要是郡主的封號,或許還有別的合適封號?”一位年輕的內閣提議道。
李泰抿着薄脣,默不作聲。
“不過是虛名而已,聖上何必跟一個婦人置氣?”內閣們也許大都以爲聖上這是任性置氣的行爲。
李泰心中苦悶,除卻當時在場的心腹,除卻國師知道,竟無人可以訴說。
“你們擬定些合適封號,交由朕過目……”他不甘又疲憊的閉了閉眼。
內閣們立即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商量。
“但絕不能是郡主,任何郡主封號都不可能!沒有商量!”李泰閉着眼,又補了一句。
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不能明白聖上這到底是在彆扭什麼?
大臣們商量一陣子之後,突然間肅靜下來。
整個殿中靜的落針可聞。
李泰皺眉,遲疑的睜開眼,“怎麼?商量出結果了?”
衆人都看着一位老臣。
旁人沒有說話,那老臣上前一步,“回稟聖上,臣等擬出一個封號。”
李泰輕嗯了一聲,“說。”
“既不是郡主,又能恢復蕭娘子的名譽,安撫了那些學生。”老臣打量着聖上的臉色,試探說道,“護國一品夫人……”
咣地一聲。
李泰猛地砸了下御案上的玉石鎮紙。
那厚重漂亮的玉石鎮紙,都被砸出了一道裂痕。
大臣們嚇得鴉雀無聲。
李泰呵的冷笑,“郡主不過是三品,一品護國夫人?她是立下了何等大功?對朝廷有何貢獻?”
那老臣沒做聲。
年輕的內閣學士忍不住開口道:“當年聖上在西北抵禦突厥,最後得勝靠的戰車火器,皆有蕭娘子命人所造。抓獲廢太子叛軍,乃是蕭娘子獻計,大夏如今經濟發展迅速,物資流通便利,商貿繁榮,聚財寶櫃房的貨幣政策功不可沒。大夏農耕畜牧發展迅速,飲食文化大有提升,蕭娘子引進肉牛之策,以及食譜秘籍的公佈,功不可沒……”
“停!”李泰打斷那年輕的內閣。
再說下去,簡直沒有蕭玉琢,就沒有新大夏了!
她一個小小女子,哪兒這麼多功勞?這麼多“功不可沒”?
“不過是僥倖,是她運氣好罷了!”李泰輕哼一聲,袁天師說,她是從異世帶來的東西。
她不過是佔了些天時地利罷了。
“聖上息怒,護國一品夫人,也不過是個虛名,不過是爲了安撫那些學生們,她即便佔了這封號,也沒有實權,盡多給她些俸祿。”內閣們勸道。
這俸祿她還真未必稀罕。
她上繳千萬貫錢財,一下子叫國庫都更爲充盈,朝廷又能給她幾個錢的俸祿?
李泰抵不過內閣給他施加的壓力,在學生遊行進行到第三日的時候,終於頒佈,“廢除郡主封號,乃是爲了賜給蕭娘子更爲合適的封號。”
這藉口有些可笑。
不過封號還是能夠叫人滿意的。
“大夏開國以來,絕無僅有的一位護國一品夫人,蕭玉,蕭娘子。”
此告示一出,學館的學生們熱血沸騰。
歡慶一日,這才老老實實的回學校上課。
朝廷任職的官員,也銷假回到各自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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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學館的氣氛高漲,好像旁人都比蕭玉琢要興奮的多。
“護國夫人!多霸氣的名字!”梅香笑嘻嘻的稱讚道。
“不過是個虛名而已。”蕭玉琢微笑。
“娘子說錯了,還真不是虛名!”菊香從外頭進來,手中拿着一疊名帖。
梅香詫異看她,“不是如今旁人都避着玉府麼?便是路過這裡,都要繞道而行?你這是?”
她指着那一沓子名帖。
菊香輕笑一聲,將一疊名帖都塞到梅香的懷裡,“這都是前來拜會恭賀娘子的人。”
“從古至今,有幾人是憑着自己,不是憑着相公得到‘護國夫人’這樣稱號的呢?娘子當屬頭一人!”菊香沉穩,卻也繃不住喜上眉梢。
蕭玉琢垂眸輕笑。
梅香翻看着那名帖,“喲,這不是廣源商會的幾位副會長麼?他們這般主動的投名帖拜訪,是怎麼個意思?”
菊香和梅香對視一眼。
廣源商會的商賈們,無利不起早。
這會兒投拜帖,定然是回過味兒來了。
知道撇開了娘子,對他們沒好處!知道了娘子即便沒有郡主的頭銜,卻也並不是空無一物的。
“這會兒又來賣好了!哼!”梅香不屑的將名帖扔在一旁漆盤之中。
商會的副會長們投名帖約的都是同一日。
前來拜會蕭玉琢那日,真是實打實跪舔的姿態。
極盡謙卑的請蕭玉琢回來,重掌商會大局。
蕭玉琢笑了一聲,“我大約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商會事情多,既然商會容不下我,單將我的狀元紅,聚鮮樓,聚財寶,和五芳齋撤出商會就行了。”
副會長們一聽,要哭了。
聚財寶櫃房一撤出,那商會還能維繫的下去麼?
更可況他們如今才知道,蕭娘子在學館竟有如此的影響力。
要知道,如今好些商戶走商,不遠千里的,都是靠學館組織處的人手送鏢,一路保護。
長青幫雖也有堂口,但其中勢力複雜,且收費昂貴。
商會維繫商戶,靠得就是聚財寶的貨幣便利,以及學館的貨物護送。
“娘子見諒,是我等眼皮子淺薄了……”副會長們紛紛道歉。
“我才向朝廷交了罰金,千萬貫可不是小數目,一時若是週轉不開,拖累了商會,豈不是不妥?”蕭玉琢謙遜的笑。
副會長們紛紛慷慨解囊,表示願意拿出自己的私產,幫她週轉。
蕭玉琢微笑,“這般盛情難卻……”
“是,都指望着娘子呢,娘子還是不要再推拒了!”副會長們不由擦汗。
蕭玉琢笑着答應,“我且代理會長之職一段時日吧,日後還是要交付各位的。”
副會長們紛紛拱手,謙遜表示會長之職本當就是她的。
蕭玉琢並非故意針對誰,但劉蘭雪倒底還是被架空了。
景延年這些日子都在籌備着求娶之事。
原本想着她被廢除了郡主封號,倒是件好事兒,能叫她安安心心的做他的王妃。
沒曾想學館裡竟然掀起那麼一場軒然大波,轉眼間,她又成了“護國一品夫人”。
景延年目瞪口呆,看着事情不可預料的發展。
“求娶護國夫人,這聘禮的規格,是不是還要再添一添?”景延年問門客們道。
一年大喪過去。
李泰如今知道了蕭玉琢乃是蕭玉,並非他癡心念着那人,終於不攔着景延年求娶了。
景延年請了媒人,鄭重其事的到玉府提親。
沒曾想,媒人連門都沒進去,卻被攔了回來。
景延年原以爲,事到如今,他娶蕭玉琢的事兒,總算是修成正果,再無人會干涉了。
他正笑眯眯的在家裡品着茶湯,和廖長生對弈。
他還商量着,“等玉玉答應下來,我先給你辦了大喜事兒。”
廖長生連忙扔下棋子,激動得熱淚盈眶,“多謝王爺,卑職終於盼來這一天了……”
“好事多磨嘛……”景延年微微一笑。
卻見媒人哭喪着臉回來,“玉府門外有許多高手阻攔,有負王爺所託,我等連玉府的大門都沒進去……”
景延年霍然起身,當即變了臉色,“那不可能!”
他親自趕到玉府外頭,想要當面問問蕭玉琢,究竟又在耍什麼脾氣?
當初在大殿之上,就要將靈魂交付之時,不是說的好好的?當了護國夫人卻又變卦了?
沒想到,玉府外頭的人,連他都攔。
“將軍不能隨意進出玉府。”攔路的人,看着面生。
景延年輕哼,“你等又是哪兒冒出來的人?當你們幾個能攔住我不成?”
“他們自然不是吳王殿下的對手,可是王爺當真要動手麼?”隨着低沉的話音,忽有一精瘦的女子,揹着手,從玉府門內行出。
“劉姑娘?”景延年微微皺眉,“你將我攔在門外,又是何意?”
“王爺前來,
所謂何事?”劉蘭雪仰臉問道。
景延年皺了皺眉,“自然是爲了求娶……”
“我家娘子尚在大喪之中,不能嫁娶,王爺請回吧。”劉蘭雪臉面冰冷。
景延年眉頭倒豎,“三年國喪,一年大喪已過,連宮中都籌備着選秀,你家娘子還守什麼大喪?”
劉蘭雪的臉面愈發沉冷,“樑郎君的大喪,我家娘子不該守麼?”
景延年臉面一怔。
蕭玉琢原本在內院,看着商會送進來的賬冊,以及掌櫃們整理出來的問題建議。
忽聽劉蘭雪派了人圍在玉府外頭。
她吩咐家丁安分守己,不要和劉蘭雪的人起衝突。
沒過多久,就聽說劉蘭雪把景延年派來提親的媒人給攆走了。
她無奈苦笑,“叫人請劉蘭雪到內院來。”
“娘子,蘭雪說她不來,她……不願見娘子。”梅香小聲說道。
蕭玉琢放下賬冊,“她不來見我,那……我去見她也是一樣。”
“娘子何必這麼給她臉面?娘子何曾虧待過她,便是因爲她喜歡樑郎君,也是她一廂情願,樑郎君可從來沒對她有那份心思!她憑什麼因爲樑郎君的事兒,對娘子這般耿耿於懷?這不是恩將仇報麼?”梅香忍不住抱怨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她心裡苦悶,且年紀小,她並沒有傷害我,只是做她覺得對的事而已,我既是年長與她,對她多些忍耐,也並無不妥呀?”
蕭玉琢扶着梅香的手往外院行去。
走在廊間,瞧見負手而立的劉蘭雪。
梅香正欲喚她的時候,恰聽到她說,“樑郎君大喪,我家娘子不該守麼?”
蕭玉琢步伐霎時間頓住。
梅香臉上糾結掙扎,那一聲“蘭雪”含在口中,她卻一時喊不出。
“這話叫王爺聽來,定要生氣的吧?”梅香小聲咕噥。
蕭玉琢眸色沉沉的搖了搖頭。
只聽景延年聲音冷靜道:“樑郎君大義,便是爲他守喪,也無不可,只是從無先例,這喪該守多久?”
廊間的蕭玉琢和梅香都看着負手而立的劉蘭雪。
劉蘭雪正站在門廊內,她們的角度恰能看到她一張側臉。
“這便要看娘子對樑郎君的情誼了,樑郎君曾效力保守娘子的家業,按說該爲他守喪三月,若是碰巧救了娘子的子嗣,爲他守喪一年也不多。再倘若救了娘子性命……”劉蘭雪勾着嘴角笑了笑,“王爺說,救了性命這恩情,該守喪多久?”
景延年長長出了一口氣,樑生死,是救了蕭玉琢,也救了重午,他生前更是一直爲蕭玉琢奔走效力,叫她越發富庶順遂。
照劉蘭雪這說法,這喪該無休無止的守下去了!
他不禁臉面上有些惱怒。
蕭玉琢雖看不見站在門外的景延年,卻不難猜測他此時難看的臉色。
“你去,且安撫了修遠回去,說此事容後再議。我先和蘭雪談談。”蕭玉琢立即吩咐梅香。
梅香撅了撅嘴,“王爺的眼神,定要殺了婢子了!”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跑得很快就去了。
生怕她跑慢一步,吳王再和劉蘭雪打起來。
在玉府門前,這兩邊打起來,那可就叫旁人看了笑話了!
“還請王爺先回去,”梅香站在門口說道,“我家娘子要見見蘭雪,蘭雪同故去的樑掌櫃關係匪淺,猶如親兄妹,她悲切之情,還望王爺體諒。恕她不敬知罪。”
景延年皺了皺眉頭,“念在她是玉玉身邊之人的份兒上,我不會與她計較。”
梅香連忙福身,“多謝王爺,還請王爺息怒,別叫喜事鬧得不歡喜。”
“喜事?哼!”劉蘭雪重重的哼了一聲。
景延年冷眼看她。
“她年紀小,不懂事,王爺海涵。”梅香連忙說道。
景延年冷哼一聲,“玉玉若是心軟管不住她,自然可以將她交給她祖父好好管教,關三爺的親孫女,若不好生管教着,少不了給他惹禍。”
這不重不輕的一句警告,叫劉蘭雪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如今廣源商會已經將她撇開在一邊了。
縱然那些副會長在樑生尚在的時候,都聽樑生的,對她也是恭敬有加。
可這會兒,見到了蕭娘子能帶給他們的好處,立即就投靠了蕭娘子。
她這代理會長,名存實亡。
而她如今能夠有所依仗,不過是仗着長青幫還能聽她號令。
可若是惹惱了爺爺,爺爺一句話,長青幫的人誰還會聽她的?
爺爺和吳王,可是大有交情的……
劉蘭雪撅了撅嘴,總算沒有再摸老虎屁股。
景延年算是看在蕭玉琢的面子上,帶着人轉而回去。
免得好事者看了玉府門前的熱鬧。
梅香叫人關了門,轉過身來,目光嚴厲的看着劉蘭雪。
“你是不是已經忘了咱們的情誼了?腦子裡都想的是什麼?你要針對誰?誰是你的仇人?”梅香厲聲問道。
劉蘭雪垂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頭,“我沒把誰當做仇人……”
“誰給你的權利,叫你帶着人圍在玉府外頭作威作福?”梅香質問。
劉蘭雪默不作聲。
“若不是娘子大度,不跟你計較,就你這般行徑,你能活着走出玉府?!你以爲你是盟主了不起啊?娘子拿你就沒辦法嗎?”梅香語氣裡流露出濃濃嘲諷和不屑。
劉蘭雪臉面僵硬。
“梅香退下。”一個溫潤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劉蘭雪這會兒才發現,自己的腦袋都要埋到胸口了。
她僵硬的擡起脖子來,仰臉看着蕭玉琢。
卻見蕭玉琢臉上並無慍怒,卻還帶着略略的微笑,亦如此時明媚溫暖的陽光。
“娘子……”
梅香輕哼了一聲。
“你心裡有什麼話,有什麼不甘,儘管直言。正如那一日,我從宮中回來,原本可以對你隱瞞樑生的真正遭遇,可我念着你我之間的情誼,沒有對你隱瞞。這既是我對樑生的尊重,也是對你我情誼的尊重,對你的信任。”蕭玉琢笑了笑,“你也可儘管直言,不必隱瞞。”
劉蘭雪跟在蕭玉琢身後,亦步亦趨的走着。
不由得,就有些像不懂事的小妹妹跟在長姐的身後一般。
“娘子,蘭雪不敢背叛您,也不敢將您當做仇人……只是樑郎君他……”劉蘭雪說着,哭起來。
蕭玉琢行至一處涼亭,坐了下來。
劉蘭雪站在涼亭裡,哭成了淚人。
“樑郎君他那麼喜歡娘子,可是致死都沒能說出口來……他甚至都沒將自己的心意表露!我爲他不甘,我心疼他!”劉蘭雪大哭。
蕭玉琢默不作聲的看着劉蘭雪。
她一直哭,一直哭夠了才停下來。
“你想讓我爲他守喪?”蕭玉琢緩聲問道,“因爲他喜歡我?”
劉蘭雪癟癟嘴,“是。”
“好。”蕭玉琢痛快答應,“這是應該的,雖然他並沒有死,他會在另一個時空裡活着,但對我們這裡的人來說,緬懷他是理當。”
劉蘭雪皺了皺眉,關於她們說樑生沒有死的事情,她無論如何也是不相信的。
她固執地認爲,這只是她們安慰自己的謊言罷了。
蕭玉琢叫人給景延年送了消息過去,說大婚之事不着急。
反正也是老夫老妻了,連孩子都那麼大了,多等等怕什麼?
景延年一接到信,當即就怒了。
“等等等?!她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等來等去,一輩子都蹉跎了!”景延年怒喝。
廖長生一看情況不對,立時“拋棄”了他家王爺。
先行去了玉府,求蕭玉琢定下他和梅香的婚期。
他和梅香也真是幾番波折,單是婚期,都定了再定。
梅香的蓋頭,都繡好一年多了。
“原本要等王爺和娘子好事定下之後的,可娘子見諒,卑職實在是等不起了!”廖長生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簡直要哭。
梅香紅着臉跺腳,“猴急什麼?!”
“不是猴急,是……”廖長生也紅了臉,頻頻作揖。
“不叫你們跟着爲難,我看下月初五日子就挺好。”蕭玉琢笑道。
廖長生連忙接口,“稟娘子知道,不用等下月,這月十九就是好日子!卑職叫人算過的!”
梅香的臉紅的像是要燒起來。
蕭玉琢忍俊不
禁,“這月十九?那隻剩下十多天了,會不會太趕了?”
Wωω●тt kдn●¢ ○ 廖長生真要哭了,“不會不會,拖了幾年了,怎麼會趕呢?”
蕭玉琢長嘆一聲,戀戀不捨的握住梅香的手。
竹香之後,終於梅香也要嫁人了,日日的朝夕相處,真真是親如手足。
梅香哇的一聲就哭了,“婢子捨不得娘子。”
廖長生連忙安慰,“等娘子嫁去王府了,還不是時常能見?大喜事,哭什麼?”
梅香瞪他一眼,“那怎麼能一樣?”
見她哭得眼睛通紅,廖長生的心都要化了。
蕭玉琢拍了拍梅香的手,叫人爲婚事加緊準備起來。
嫁妝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即便當初李泰罰了她千萬貫錢財,她也沒動這幾個丫鬟的嫁妝,倒是把她自己的嫁妝都給上繳國庫了。
“不比竹香差。”蕭玉琢看着嫁妝單子笑道。
梅香紅着眼睛,“娘子如今週轉都是緊巴巴的,婢子不要這嫁妝!廖長生他敢小看婢子,婢子收拾了鋪蓋就回來!”
蕭玉琢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主意不錯。”
“娘子……”梅香跪坐她腳邊,靠在她腿上,“婢子捨不得娘子,真想伺候娘子一輩子的。”
“你總得給底下的小丫鬟們機會吧?我瞧着她們也想伺候我來着?”蕭玉琢玩笑道。
門口的蓮蓬立時探進頭來,“可不是麼?梅香姐姐,您年紀一大把了,早該退位讓賢了!”
梅香瞪眼看她,又好氣又好笑,“說誰年紀一大把了?我看你們是皮又緊了!”
“您老是霸佔着娘子身邊的位置,我等也想跟着娘子吃香喝辣呀!”蓮蓬是竹香的徒弟,如今竹香的活兒多交給她幹,她不怕梅香,還敢跟她嗆聲開玩笑。
梅香從地上爬起來,“看我不幫你緊緊你身上那一身癢肉!”
蓮蓬嘿嘿一笑,腳尖在地上輕旋,猛地一踏門檻,踩着迴廊間的石欄,人就沒了影。
她身姿輕靈的像是春燕一般。
梅香掐腰站在門口,無奈的笑。
廖長生迎娶梅香那日,整個玉府都熱鬧非凡。
廖長生的府邸不如玉府這般寬敞,也是擠滿了武將親友。
梅香一頂花轎,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嫁進了廖家。
長安城的百姓又多了一些談資,“護國夫人又嫁丫鬟了!”
“娶了護國夫人府上的丫鬟,那真是滿屋亮堂啊!瞧瞧那一溜水兒的嫁妝!”
玉府的丫鬟,當即又成了長安城的熱門。
新娘子被接走以後,玉府這裡就冷清了下來。
賓客親友,包括送親之人,都該往廖家道賀吃酒席了。
蕭玉琢正站在玉府最高的望星閣上,扶欄遠眺。
後頭蓮蓬道:“娘子,魏郎君求見。”
蕭玉琢回過頭來,見魏子武脫下了一身縞素,身着顏色較鮮亮的衣服,拱手向她。
“小人願向娘子求娶菊香姑娘。”魏子武紅着一張臉道。
大約是廖長生終於娶走了梅香,這情形刺激了他。
他爲兄長樑生守喪,一直衣着素淡。
今日換了鮮亮的顏色,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娘子,我雖無官職,這輩子也沒心思入仕途,但我會竭盡所能對菊香好的。”魏子武拱手,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說菊香怎麼躲開了?去喚她來!”蕭玉琢對蓮蓬道。
蓮蓬嘻嘻笑着應了一聲,不知從哪兒尋來了菊香。
菊香面上清清淡淡,眼中卻有些侷促不安。
“菊香姑娘,你定要相信,我絕不是爲了替我哥哥報恩,也不是出於旁的什麼……只是因爲我……我喜歡菊香姑娘,看見姑娘就會開心。看不到姑娘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姑娘你這會兒在幹什麼?想什麼?可曾開心?看到姑娘對別的男人笑,我就恨不得衝上去將那人給打一頓,看到姑娘愁眉不展,我就想爲姑娘分憂……”魏子武明顯有些緊張,說話的嗓音帶着微微的顫抖。
“我聽聞乾爹說了那日太子殿下的話。太子殿下說,他要定規,這世上的男人,只可娶一女子爲妻,不可納妾,當把自己的妻當做性命一樣來守護。非淫亂不得休妻。”
魏子武語氣有些急切。
“我,我不必等到太子頒佈政令,現下,我就可以立下誓言,白紙黑字的寫下來,若我尤爲此言,不將我妻當作性命一般,就叫我……叫我天打雷劈……”
菊香淡淡看他一眼,“不用。”
魏子武臉上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不確定的忐忑。
“沒關係,我可以發誓,斷然不會違背誓言!”
菊香卻搖了搖頭,“我不用你發誓,你若尤爲今日之言,我幾針下去,你這輩子也就跟宮裡的太監沒什麼差異了。”
魏子武愣了一愣,雙腿不由自主唰的夾緊。
蕭玉琢聽着這番對話,無奈又想笑。
菊香至於麼?人家不過是求娶,她就這麼狠心的嚇唬人家?
“你還要求娶我麼?”菊香挑眉看着魏子武。
“這是自然!求娶乃是人生大事,我豈是說說而已?”魏子武立即站正,挺直了身子。
“真是欣慰又心酸,”蕭玉琢輕嘆一聲,“你們都能找到好歸宿,是我最欣慰的事,可一個個離開我身邊,我又不捨得。”
“娘子,還有婢子們呢!”蓮蓬在望星閣的樓梯口處,笑臉說道。
蕭玉琢點點頭,“我家丫鬟可不是好求娶的,魏郎且回去好好準備吧,提親納吉一步步的規矩,一個不能少!”
這規矩都是世家嫁嫡女的大規矩。
以示她對這些丫鬟的看重。
魏子武喜上眉梢,菊香總是對他冷冷淡淡的,不假辭色。
沒想到今日趁着梅香大喜,他竟然也能有如此重大的收穫!
廖長生終於娶得美嬌娘。
魏子武脫下守喪的一身縞素,也求得佳人點頭。
景延年坐不住了,屬下和昔日的對手都跑到了自己前頭,他自己的老婆卻遲遲不能娶進門。
因爲一個已經不在這世間的人,他還得忍氣吞聲的等着,他怎麼等得下去?
廖長生大婚這晚,景延年喝了些酒。
他酒量還好,臉色醉紅,但腳步還是穩健的。
出了廖長生家,他沒回王府,轉而直奔城南玉府。
他沒騎馬,這會兒長安已經宵禁了,騎馬出坊間,行不了多遠就會被巡防的侍衛給逮住。
他仗着自己輕功好,在屋脊樹梢上輾轉騰挪。
小半個時辰,他就蹲在玉府外頭的老槐樹上了。
他眯眼看着玉府的正院。
玉府佔地甚大,他只能遠遠的瞧見正院依稀有光。
也不知她這會兒睡下了沒有?
沒有梅香伺候在她身邊,她這夜睡的踏實不踏實?
倘若自己如今已經娶了她回來,便是她嫁了丫鬟憂傷,自己還能將她摟在懷裡,好生安慰,哄她開心。
可這會兒呢?這會兒他只能遠遠的蹲在她府外的一棵老槐樹上?!
景延年氣悶不已,縱身躍入院內。
夜風一吹,他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眼看着正院近在咫尺。
忽而“嗖——”的一聲。
一隻銀色暗器,正從他臉前頭飛射而過,當的打在遠處的樹梢上。
景延年皺眉,尋着那暗器飛射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身黑衣,身形瘦削的劉蘭雪,正一手扒拉着樹梢,一手捏着另一枚暗器,目光冷如映着月光的暗器。
“劉蘭雪!你當我不敢殺你麼?”景延年一開口,就帶着些酒氣。
劉蘭雪輕哼一聲,“王爺不是不敢殺我,只是不願殺我。”
景延年輕哼,“既知如此,還不快滾!”
劉蘭雪搖了搖頭,縱身躍上房頂,擋住景延年,“不管王爺是不願也好,不敢也罷,我家娘子守喪期間,我定然會看顧好了我家娘子的院落,不讓任何宵小靠近!”
景延年氣的呼吸都粗重了些,“你!”
他瞪眼看了劉蘭雪片刻,倏而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你是喜歡樑生吧?”
劉蘭雪微微皺眉,臉色有些不自然。
“你喜歡他,他卻替你家娘子受難,你心裡懷着不甘!”景延年輕嗤一聲,“說到底,你不過是對你家娘子忠心不夠罷了!”
“你胡說!”劉蘭雪臉色微微慌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