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信聽着蘇紫把過往娓娓道來,百感交集。在這個過程裡,他無數次想打斷她的回憶,無數次想要申辯,不,不是這樣的。
但聽着聽着,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在整個過程中,他把手緊緊握成拳,手指掐入掌心,十指連心地疼,接着又頹然地放開,猶如筋脈盡斷武功盡失。
是的,他有什麼好解釋的呢,他的苦衷他的不甘,無非是覺得蘇紫辜負了他的苦心而已。但任之信還是那個任之信,你有什麼損失呢?你依舊坐上了自己原本就想坐的那個位置,即使過程頗費周折,你依舊擺脫了你原本就想擺脫的束縛和羈絆,你的損失,不過只是失去了一個你原本想與之廝守的那個人而已。
他也終於明白,過去的終究過去了。
他頹然放開的手心裡,是他五年積聚的執念,也是他一心想要抓緊的人。但沒用了,在他聽着蘇紫講述的時候,他在緩慢放開的手心裡,陡然顯現出宿命。
他想起他跟她剛開始的時候,蘇紫趴在桌上拿着一張白紙寫着算着,最後她告訴他“任之信,我信命,但不認命。”
但認或者不認,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什麼時候回去?”他的聲音黯然無光。
“明天。”
“臨走之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蘇紫坐在副駕上,車窗外掠過這個日新月異的城市,他帶着她往郊外駛去,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蘇紫努力壓制着心裡乏起的一點點火花,眼睛一直注視着窗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爲什麼會跟他說那麼多,爲什麼又要跟着他一起出來。許久以來她不肯正視的那一面猶如長期壓在內心角落裡的小獸,緩慢復甦,蠢蠢欲動。
等到筆架山高爾夫球場幾個招牌大字從蘇紫眼前晃過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地方她來過。
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這是任之信帶她來的第一個地方。他們唯一一次出遊的記憶,他跟她的足跡延伸到的最遠處,也不過只是離C城一百多公里的一處高爾夫球場而已。
那個時候,這裡還只是原始的山水。
那個時候,他說這裡將會修建起一座高爾夫球場。
那個時候,她說,那一旦自然滲進了商業,這些蓑立翁是否不在?
那個時候,他說,不,不會。
如今,當年的對話都已經成爲現實。
他們之前坐在那裡看雨的房檐已然消失,換而代之的則是一棟私人會所式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