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說什麼呢?”周真兒迷迷糊糊地聽到她的話,忍不住嘟噥出聲。
“沒什麼,睡吧!”王楚柳柔聲說道。
周真兒被她這麼一打岔,反而有些睡不着了,她揉了揉眼睛,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爲以後擔心,你什麼都好,就是愛多想。你放心,只要有姐姐在,必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王楚柳連忙說道:“我當然相信姐姐,只是……姐姐如今也自身難保,我又怎麼能一直麻煩姐姐呢!”
這下子,周真兒完全沒有了睡意,側身面對着她說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以後可不準再說這種外道的話,否則我就生氣了。”
“可是姐姐……”
“你不必說了,你是我認下的妹妹,我說會護着你,就一定會護着你。”周真兒斬釘截鐵地說道,隨後幽幽嘆息一聲,繼續說道:“我的情況,你也是瞭解的。元帥會惱我,只是因爲我一時糊塗,明目張膽地違逆秦姨的命令,只要我知錯改過,從此以後對秦姨恭恭敬敬的,元帥對我自然會恢復如初。”
周真兒心裡對秦佑安其實是又愛又怕,嚴格說起來,對他的敬畏甚至超過了愛慕,但是,他到底是她的丈夫,是她以後的依靠,她怎麼可能會不想得到他的寵愛呢?
大元帥喜歡她孝順母親,那她孝順給他看又如何?
至於秦姨,她的感情就有些複雜了。
既有敬畏,又有怨恨。多年相處下來的感情,卻所剩無幾。
她雖然性格單純,但也記仇。
她心底怨恨,其實由來已久了。
當初,秦家和周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周家對佑安還有救命之恩,爹孃原本想讓她嫁給佑安爲妻,可秦姨卻不同意,沒辦法,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嫁給佑安爲妾。
她已經如此委屈求全了,秦姨卻依舊沒有鬆口。
從那時起,她就對她有了幾分怨恨,就算秦姨後來對她再好,她也無法釋懷。
王楚柳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一絲憂愁,說道:“正因爲如此,我纔不願意讓你難做。秦太夫人本就對姐姐有所不滿,如今又帶我回去,我的身份又有些……難以啓齒,她豈不是又要怪你?就算她不是元帥的親生母親,到底是有母子名分的,她想要對付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周真兒聞言也皺起了眉頭,知道她說的是自己曾經被賣入青樓一事,頓時心疼不已,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說道:“不會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你這麼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呢?其實,秦姨還是比較好相處的,她不會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怪我的……”
說到這裡,周真兒也有些不確定了。
上一次的事情,在她看來,原本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她只是不想因爲生病多留下幾天而已,所以才向秦姨求藥,秦姨明明有藥,卻不肯給她,她只好去求元帥,希望元帥替她求藥,或者爲了自己在旻州多留幾天,結果卻被元帥呵斥了一頓,說她不顧大局,挑撥他們母子離間,不敬長輩,懲罰她留在旻州關禁閉,她還因此差點一病不起。
現在想起來,她依舊是滿腹委屈。
她當時真沒想那麼多。
而且在她看來,她根本就沒有犯多大的錯誤,卻得到了這麼嚴重的處罰,實在太不公平了。
他們離開的頭三個月,她一直都悶悶不樂的,整日裡以淚洗面。直到小蝶救下了楚柳妹妹,在她的陪伴和寬慰下,她才漸漸恢復過來,並將她當成了自己最親密的好姐妹。
更別說,楚柳妹妹還教給了她很多東西,甚至教她讀書識字,替她寫信,爲她出主意分憂解難,楚柳妹妹可是除了父母兄長之外,對她最好的人了。她如此爲自己着想,她自然也要投桃報李,爲她着想。
想到這裡,她心裡升起了一絲豪氣,說道:“就算秦姨因此而怪我,我也不會放棄你的,一定會想盡辦法護你周全。”
“周姐姐,你對我真好。”王楚柳紅着眼圈說道,“我前世不知道積了什麼德,才遇到了你這麼一個好姐姐。”
聽她這麼說,周真兒心中的最後一次忐忑不安,也消失了,臉上露出一絲真心地笑容,此刻,哪怕讓她爲楚柳妹妹赴湯蹈火,她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去。
“只是,太夫人如此對待姐姐,姐姐難道就這麼受着?你沒想過另外找一個靠山?我實在不想看到姐姐因爲我而受委屈。”王楚柳說道。
周真兒皺眉想了想,說道:“沈姐姐未嫁給元帥之前,就跟我關係匪淺,還欠我一個人情,我可以找她幫忙,替我們在太夫人面前美言幾句。”
此刻的周真兒並不知道沈靜芳如今的處境,這才說出這番話來。
王楚柳卻搖了搖頭,說道:“沈夫人恐怕也要在太夫人手底下討生活,她怎麼可能爲了姐姐得罪太夫人呢?總要找一個太夫人也惹不起的靠山纔好。”
“你說得輕巧,哪有這樣的人?”周真兒懨懨地道,“就是元帥,也要聽秦姨的話呢!”
王楚柳也沉默了,一雙美麗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驀地,她忽然說道:“姐姐之前不是曾經說過,太夫人並非元帥的親生母親嗎?那元帥的親生父母,又在哪裡呢?”
“別提了,反正他們不是什麼好人!”周真兒打聽過秦屠夫的事蹟,對他自然也沒有好感。
“這麼說,他們還在人世了?不管他們是不是好人,他們到底纔是大元帥正兒八經的父母,難道大元帥還會不認他們不成?”王楚柳說道。
“妹妹的意思是……”
王楚柳羞澀地淺淺一笑,說道:“這只是我的一點小見識罷了,姐姐聽聽就算了,若是說錯了,姐姐千萬不要放到心裡去。”
“妹妹儘管說便是!”周真兒連忙說道,楚柳妹妹的主意一向很多,她很想聽聽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依我看,妹妹不如將大元帥的親生父母接來。”王楚柳說道,“只要他們喜歡姐姐,願意替姐姐撐腰,姐姐何須這樣懼怕太夫人。”
說到這裡,她偷偷覷了一眼,繼續說道:“當然,妹妹不是攛掇姐姐不孝順太夫人,太夫人身爲大元帥的養母,自然是要孝順的。只是,元帥的親生父母也不能忽視,甚至還要更親近一層。大元帥太忙,相隔太遠,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姐姐身爲元帥的貴妾,就更應該替元帥盡孝纔是。免得以後有人藉此攻擊元帥,認爲元帥對父母不孝,姐姐這麼做,也算是保全了大元帥的名聲,大元帥若是知道了,對姐姐只有看重和喜歡的。如此,既能爲自己找了靠山,又能爲大元帥分憂解難,豈不是兩全?”
王楚柳殷切地看着周真兒,她知道對方一向耳根子軟,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這一年多來,對她的話,從來沒有不聽的。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這……”周真兒頗爲心動,若是這樣的話,她不但有了靠山,還會得到佑安的看重,即便他有了再多的女人,也會一直對她另眼相看,可是,她心裡也有自己的顧忌。
至少,她心裡是知道秦佑安對親生父母的態度的。
以前在秦莊的時候,大元帥就沒有去看過他們,對他們更是提也不提,對他們恐怕沒有多少感情。若是她私自做主,去接觸他們,會不會弄巧成拙,引得元帥怪罪呢?就是秦姨,恐怕也要恨死她了。
“姐姐在擔心什麼?”王楚柳見她沒有立即答應下來,有些奇怪,忍不住詢問道。
“妹妹不知,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周真兒嘆息了一聲,將秦佑安跟秦屠夫之間的關係說了一遍,她去過秦莊多次,自然能夠打聽出來,就算打聽得不多,也夠她瞭解當時的情況了,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動過這個心思。
“嚴格說來,大元帥已經被過繼出去了,他們自然就不再是大元帥的父母了。”周真兒糾結地說道,“我將他們接來奉養,又算是怎麼回事?”
王楚柳還真不知道這些內情,心裡也不由大皺眉頭。
若真是這樣的話,她的建議就暫且行不通了,只是這件事,也並非沒有運作的空間。要知道,就算過繼出去了,也不能對親生母親不聞不問的,否則,依舊被人戳脊梁骨。
算了,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留在以後,說不定有大用。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跟着周真兒去應天府,儘快在大元帥府站穩腳跟纔是正經。她一直陪着周真兒留在旻州,什麼事也做不成,這樣下去可不行,只有去了應天府,她才能大展拳腳。
王楚柳臉上露出一絲懊惱自責之色,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又給姐姐出了一個餿主意。”
“楚柳妹妹,並非是你的主意不好,而是這件事,真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可別放在心上,知道嗎?”周真兒怕她心裡不自在,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事關重大,她真不敢擅自做主。而且,爲了他們得罪秦姨和大元帥,實在太不值得。當然,如果大元帥肯站在她這邊,她可能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
不過,這件事,到底讓她給記在心裡了。如果秦姨對不起她,妨礙她,不肯給她活路,那她也無需顧及以前的情分。
“姐姐說的哪裡的話,妹妹年輕,很多事都不懂,有時候還會提出一些不知所謂的建議,姐姐卻從來沒有怪過我,還好心安慰我,姐姐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因爲這點事,就耿耿於懷呢!這次的確是我想差了,纔出了餿主意,差點釀成大錯,姐姐不怪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王楚柳輕輕搖頭,滿臉愧疚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周真兒開心地說道,“我們是姐妹,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
兩人又親親密密地說了一會兒話,相繼進入了夢鄉。
次日,秦姝照舊先去了軍營,安排好了各種事務,然後就去跟祁五約會,連續三天都是如此。
這三天,兩人幾乎逛遍了應天府的所有有名的美景。耳鬢廝磨,心心相印,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都知道,這次分離後,他們恐怕極少有再見面的機會,就算見面,恐怕也是在戰場上,因此,都非常珍惜這段時光。
然而,分離的日子,還是來臨了。
分離前的最後一天,兩人哪都沒去,就在祁五暫住的小院裡待了一下午,坐在院中的小亭子裡,看着天上的雲捲雲舒,悠閒地喝茶、聊天、談心。
這三天,足以讓他們更加了解彼此,越發情投意合。無論是思想、感情還是一些觀念,竟然都有一些共通之處,就好像兩人相識了許久一般。
太陽快下山時,祁五放下手中的茶盞,對秦姝說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秦姝原本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當對方說出這句話時,她心裡還是覺得有些難過和不捨。
但她什麼也沒有說,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祁五也隨之站起身來,還很貼心地展開披風給她披上。
兩人一起向門口走去,門外的馬車已經準備就緒。
快走到影壁的時候,秦姝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對他微微一笑,說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不必送了。等明天你走的時候,我應該也不會去送你了。”
祁五一愣,隨後也理解地點了點頭,說道:“也好。”
在一起的時候,盡情盡興,不留遺憾;分離之時,也無需哭哭啼啼,難捨難分。
“那你保重。”秦姝故意露出一副輕鬆地笑容說道。
“你也一樣。”祁五看着她的眼睛,緩緩說道。
“那我走了。”半晌,秦姝輕聲說了一句,緩緩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剛走了兩步,祁五忽然喊住了她,秦姝詫異轉過身來。
祁五緩步走到她跟前,他擡起手來,輕輕地撫了撫秦姝的頭髮,目光緩緩地在她的面容上逡巡,似乎想要將她的五官深深地刻在心上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她發間拿下一片枯萎的樹葉,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這個……”
秦姝見了,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有點尷尬和羞澀地笑了笑,她剛纔還以爲他捨不得自己呢!
真是自作多情了。
好聚好散,乾脆利落自然是好,但真這麼做了,總覺得心裡有那麼一絲不甘呢!
秦姝剛說了聲謝謝,整個人忽然落進了一個堅實而又炙熱懷抱中,被一雙強有力的胳膊給牢牢禁錮住了。
秦姝掙扎了一下,正要說話,卻忽聽他說道:“就算你說我黏黏糊糊不像個男人,我還是想說,我……很捨不得你!”
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短到他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就已經過去了。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般,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心裡驟然涌起千千萬萬個不捨,在他的五臟六腑裡東竄西撞,撞得他五臟六腑都糾纏在一起,完全不似那個灑脫的自己了。
若不說些什麼,若不告訴她自己的心意,他怕是會一直處在這種煎熬之中,不得解脫。
他用情比她深,所以,在情之一字上,他永遠也比不上她的灑脫。
秦姝有些驚訝,聽到他的話後,神色卻瞬間柔軟了下來,她也遲疑着伸出手來,緩緩抱住了他勁瘦的腰,用行動告訴他,她的想法。
祁五見狀,忍不住悶笑出聲。
他知道,她心裡必定也是捨不得他的。
他知足了,也放心了。
“記得我們的約定,千萬不要忘了我!”祁五說完這句話,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就盯住了她的眼睛,直到秦姝認真點頭,他才慢慢放開了她。
兩人相攜出門,祁五親自攙扶秦姝上了馬車,秦姝要鑽進車廂的時候,突然拔下頭上的那根墨玉簪,遞到他懷裡,說道:“我走了。”
說完,不等他搭話,直接鑽進車廂,放下了車簾,吩咐一聲,馬車已然動了起來。
祁五站在門口,目送馬車漸漸遠去,才低下頭來,看向手中的墨玉簪子,脣邊的笑意止不住的擴散開來。
玉簪,一向是傳遞愛情的信物。
她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她的心意。
祁五如何能不高興呢?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斂了笑意,淡淡說道:“你跟着我夠久了,出來吧!”
話音剛落,鐵峰不從哪裡走了出來,站在了他面前,單膝跪地向他行禮道:“屬下鐵峰拜見主公!”
祁五纔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落在他身上,問道:“你來做什麼?”
“主子來信,讓屬下保護主公,儘早護着主公回去。”身爲宋良秀的十二鐵騎之一,鐵峰自然是知道祁五的真面目的。
就是不知道的,看到他那張臉,也知道了,一看就是宋家人。
簡直跟宋老元帥年輕的時候,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只是氣質和脾氣都截然不同,跟大公子也有幾分相似。
可惜,五爺十分不喜歡他這張臉,平日裡寧願隱藏起來。
祁五忽然輕笑一聲,說道:“我不回去,他豈不是更稱心如意?”
鐵峰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爲宋良秀辯解道:“主公誤會了,三公子一向以主公馬首是瞻,從未有過任何不恭的想法,對主公更是關懷備至,特意讓屬下來保護主公。”
祁五對此不置可否,問道:“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在祁五面前,鐵峰不敢耍任何小心思,他老老實實地說道:“主子也不確定,只吩咐我們多留意一些。”他也沒想到,竟然真得發現了主公。
“你回去吧,我自有打算。”祁五淡淡說道。
鐵峰卻依舊跪在地上沒有動,口中說道:“三公子讓屬下保護主公……”
“隨你吧!”祁五輕瞥了他一眼,轉身進了院子,並關上了門。
鐵峰將頭垂了下去。
他並非不同主公的命令,只是他是宋三公子的嫡系,自然以他的命令爲先。
鐵峰在門外跪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站起身來,轉身離開了。
鐵峰迴到何家之時,何韻婷正在嗑瓜子,身邊婆子丫鬟都被她攆出去了,反正她們也不盡心伺候她,巴不得偷懶,何韻婷也樂得自在,也方便了鐵峰他們進出。
何韻婷看到他不由冷哼一聲說道:“你去哪兒了,怎麼晚回來?你的任務是保護我,卻一點都不盡職。等我回去,必定向三公子告你一狀。”
鐵峰亦冷冷說道:“隨便!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主公,保護你只是順帶而已。”
何韻婷皺起眉頭,隨後輕嗤一聲說道:“那也得等你找到主公纔算,你連人都找不到,也只不過是個空頭任務罷了。”
“不勞你操心,我已經找到主公了。”鐵峰說道,“這次我回來,就是跟你道別的。”
何韻婷和主公誰輕誰重,一目瞭然。
“什麼?你已經找到了五爺了?”何韻婷手一抖,瓜子都掉在了裙子上,但她卻顧不得這些,緊緊盯着鐵峰問道。
鐵峰沒有理睬她,只吩咐幾個手下留下來保護何韻婷,又讓其他人跟他離開。
“站住,我問你話呢!”何韻婷憤怒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攔在他面前問道,“五爺到底在哪兒?”
鐵峰看了她一眼,冷冷說道:“我奉勸你還是歇了那點心思吧,主公早已有了意中人,你再糾纏,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何韻婷對於主公的心思,衆所周知。若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她之前還追着宋三公子不放,結果祁五一回來,她就移情別戀了,這就讓人瞧不起了。當然,他們更多的是爲自家公子抱不平。
何韻婷的臉,刷地一下白了,隨後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哎呦,你別開玩笑了,五爺怎麼可能會有意中人,那簡直比火星撞地球都不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會……”
說到這裡,何韻婷驟然捂住了嘴,生怕自己透露了什麼機會,隨後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反正我知道,五爺是絕不會娶妻的,這就夠了,你少哄我!”
“信不信隨你。”鐵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有跟她多嘴的意思。
再說,他現在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呢!
何韻婷就是追問,他也不可能將這件事宣之於口。
此事太重大了,他還要回去問過主子再說。
說不定,這只是主公進行的一場有預謀的逢場作戲而已,主公自有他的打算和目的,要不然,主公怎麼會放着那麼多二八年華的女子不喜歡,偏偏去喜歡一個……
別告訴他,主公千里迢迢而來,只是爲了見這個所謂的意中人。
反正他怎麼也沒辦法將主公跟癡情種聯繫起來。
鐵峰走了之後,何韻婷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反而多了幾分猶疑之色,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意中人?呵,我不信!”儘管如此說,何韻婷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歷史早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了,祁五有意中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早不該沉浸在前世的歷史中,沉浸在“先知”這個身份中,並且爲此而沾沾自喜了。
她栽了這麼多跟頭,也該長點記性了。
何韻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若是祁五有意中人,那個人又會是誰?
祁五的事情暫且不說,她那位“老鄉”有情人的事情,卻是不爭的事實,她還打算藉助此時給她找麻煩呢!
然而,想到那天的驚鴻一瞥,何韻婷忽然有了一個非常不好的聯想。
莫非……
不,不可能!
他們沒有見面的機會,怎麼可能會攪合在一起?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可是,仔細想想,那人的身形的確很像主公。
這又作何解釋?
何韻婷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她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了。
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樣,這件事簡直是她穿越以來,對她最大的打擊之一。
她拒絕相信這件事。
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
“對,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一定是我想錯了。”何韻婷喃喃說道。
她打算明天親眼去看看祁五,只有親眼見過,她才能確認。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當天晚上,祁五就已經悄無聲息地坐船離開了,鐵峰等人也跟着一起走了,根本沒管何韻婷一行人。
何韻婷被徹底拋下了。
次日上午,秦姝沒有去營地,而是留在了家裡,
溫氏今天要上門拜訪,她要留下來接待她。
溫氏來得很早,她來的時候,蕭如萱還在給秦姝稟報府中事務,尚未離開。
這幾天秦姝早出晚歸的,根本沒空處理府中之事,連請安之事都免了,蕭如萱知道秦姝今天上午在家,便抓緊時間過來見秦姝了,生怕她見了溫夫人之後,又不見了蹤影。
只是沒想到,她不過晚走了一會兒,就跟溫氏碰了個正着。
既然碰到了,也不能立即抽身而走,少不得要見禮一番。
之後,又說了一番客氣話,蕭姨娘知道溫氏有話要對太夫人說,便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太夫人眼光果然不俗,蕭姨娘端莊秀美,知書達理,又進退有據,比我家真兒強了百倍不止。”溫氏感嘆地對秦姝說道,心裡有些羨慕讚歎,還有點心酸。
若她家真兒也如她這般,說不定掌家的就是真兒的。
但是,她心裡很清楚,真兒挑不起大梁,她管不了家。
因此,雖然心情複雜,對蕭姨娘的感觀卻不壞。
秦姝笑着說道:“其實我最看重蕭氏的,是的她嫺於禮法,行事公正,不偏不倚,說句不客氣的話,自從她進門之後,後宅的風氣也煥然一新了。”
溫氏也點頭應和。
如果蕭氏真如太夫人所說,那她也不用擔心女兒回來之後,被她欺負了。看蕭氏那樣子,也不像個得志便猖狂的,便又放心了三分。
“太……太夫人,我這次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要求你。”溫氏壓下心思,緩緩對秦姝開口道。
“周家嫂子,有話直接便是,以我們兩家的交情,說求什麼的,實在太見外了。”秦姝放下茶盞,客氣地說道。
溫氏聞言,臉上神色也自然了一些,儘管知道對方只是在說客氣話,聽了也心中也熨帖。
“其實……我是爲真兒的事情來的。”溫氏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開口之前覺得難,如今開了口,倒是不覺得那麼困難了。
秦姝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面上沒有一絲不悅。
溫氏見狀,又多了幾分信心,說道:“我想問問太夫人,真兒留在旻州也快兩年了,是不是應該接回來了?”
她並沒有提及周真兒的處罰,若是提了,雙方臉上都不好看,而且,秦家沒將這件事外傳,已經保全了周家的面子,她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秦姝尚未說話,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真兒有些事情做得不對,但經過這一兩年的打磨,想必她的性子也磨平了許多,不至於再像以前那般不知輕重了,您說呢?”
秦姝聞言,思索了一下,這才笑道:“嫂子說的是,當初真兒被留在旻州,一是她生了重病,第二,也是爲了磨一磨她的性子。如今,也是時候該把她接回來了,一直留在旻州,也不是個事。”
聽到這話,溫氏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她不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默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有了太夫人這個準話,她就放心了。
“那太夫人您看,什麼時候去接人比較好呢?”溫氏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立即讓人準備。”秦姝說道,既然答應了將周真兒接來,她就不會故意拖延。
“那我就先替小女謝過太夫人了。”溫氏欣喜若狂,竟忍不住起身,向秦姝福了福身。
“應該的,快別這樣了。”秦姝連忙說道,又讓人前去攙扶。
溫氏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眼睛微紅地說道:“太久不見真兒,我太激動了。”
目的達成,溫氏就徹底放鬆下來,跟秦姝談笑時,態度也真切了許多,談性也濃了一起,一直跟秦姝聊到快中午時,才喜笑顏開地告辭離開。
都到了這個時候,秦姝自然不可能去營地了。
她立即讓人喊了蕭如萱過來,吩咐她給周真兒安排院子,又派可信之人去旻州,儘快將周真兒給接回來。
說實話,這一兩年,秦姝真得很少想起周真兒。
不過,到底還有多年情分在,她也不可能真對她置之不理,讓她在旻州孤獨終老。
秦姝吩咐下去之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裡放着一枚平安扣,這個時候,祁五恐怕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吧!
而在秦姝吩咐派人去接周真兒的時候。徐家派去接她的人,已經到了旻州。
徐家用的是沈靜芳的名頭,沈靜芳是大元帥之正妻,派人將大元帥的一個妾室接回去,實屬正常。畢竟,這些妾室,都歸她管轄,身爲正妻,她還是有這個權力的。
而且,來人口口聲聲說,是稟報過大元帥和太夫人,經過大元帥同意的。待留守旻州的元帥查清楚他們的身份之後,並且看過了徐元帥親自寫的信,蓋的印之後,才讓他們去見周真兒。
徐元帥是大元帥的岳父,這個面子,大家還是給他的。
那些看守周真兒的人,果然同意了,當然,他們也會跟着他們一起去應天府。
他們都是當初大元帥的親兵,奉命留守在此,當初,大元帥只說,沒有他的命令,不準放周真兒出院門一步,具體如何,卻沒怎麼說。誰也沒想過,有人會假傳大元帥的意思來接周真兒。
就連秦佑安當初也沒有想過這一點。
以前他是皇帝,假傳聖旨可是死罪。再說,這只是一個妾室而已,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丟了也就丟了,誰還會在意她不成?
結果,就導致徐家順利接到了周真兒。
“我就知道,大元帥不會忘記我的,他肯定會派人來接我的。”
周真兒簡直喜極而泣,拉着王楚柳激動地說道。
王楚柳也激動地點頭,陪着她一起流淚,欣喜地說道:“恭喜姐姐,終於得償所願。”
周真兒連忙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因爲第二天就要隨他們去應天府了。
因爲來人中,還有一個年輕力壯的婆子,周真兒便請了她過來說話。
這時,她才知道來接自己的,竟然是徐家的人。
周真兒和王楚柳面面相覷,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劉媽媽,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是徐家的人來接我呢?”周真兒問道。
劉媽媽突然紅了眼圈,她拿袖子抹了抹眼淚說道:“這說來就話長了。其實,這都是我們家大小姐的意思。”
“是沈……夫人的意思嗎?”周真兒反應倒也快,急忙問道。
見她點頭,心裡頓時不知是何滋味。
“是呀,我們大小姐一直記着周姨娘對我們家的幫助,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報答您的恩情。她不是沒想要早點接您迴應天府,只是找不到機會。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來接姨娘,可惜,我們小姐卻因此得罪了太夫人,被奪了權,關了起來。”劉婆子抹淚說道。
她來旻州的時間,是在中秋之前,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
“什麼?沈夫人被太夫人關起來了?”而且,還是因爲她才被關起來的?
周真兒不敢置信地跟王楚柳對視了一眼。
“怎麼會這樣?夫人真是太傻了!”周真兒紅着眼圈喃喃說道,太夫人就那麼恨她嗎?竟然因爲沈夫人替她說了幾句話,就遷怒於她?
她真是爲沈夫人感到不值。
想到自己之間還曾經吃她的醋,對她產生惡念,她就感到羞愧不已。
王楚柳暗暗打量了一眼王婆子,眼睛轉了轉,脣角勾起一絲笑意來。
這種理由,恐怕也只有周真兒會相信了。
太夫人再不喜歡周真兒,也不太可能因爲沈靜芳替她說了幾句話,就遷怒於她,還奪了她權,將她禁足,必定是有其他緣故。
但她不會故意提醒周真兒,畢竟,還要靠徐家的人去應天府呢!
萬一他們臊了,不肯接她們回去怎麼辦?她們豈不是又要在旻州多待一段時間?
“劉媽媽,你放心,沈夫人爲我而受罰,等我回到應天府,我一定會求太夫人放了沈夫人的,如果太夫人不許,我就去求大元帥。總不至於讓沈夫人被我連累。”周真兒一邊說,一邊忍不住落淚。
王楚柳握了握她的手,似乎在給她鼓勵。
劉媽媽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只要周姨娘肯承情就行,他們也不算白白奔波了一遭。
“那我就先謝過周姨娘了。”劉媽媽先向她道謝,又說道,“不過,周姨娘也不必太過自責,這也並非全是爲了您的事,還有其他的事情,總之比較複雜,所以,這件事,最好還是從長計議,急不得的。”
周真兒卻以爲她只是在寬慰自己,心裡越發不好受了,下定決心要幫沈靜芳這一次。
就看她第一個記掛着自己,想法設法派人來接自己,她就承她的情。
王楚柳說道:“劉媽媽,你還是先跟我們說說,這大元帥府,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景吧?總不至於讓周姐姐去了之後,兩眼一抹黑,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就不好了。”
周真兒連連點頭。
劉媽媽仔細看了看王楚柳,這才發現,她竟是個絕代佳人,不由好奇地問道:“這位姑娘是……”
“這是我認下的親妹子,要跟我一起去應天府的,你們可不能怠慢了。”周真兒連忙說道。
“是是是,那是當然的。”劉媽媽連連應承,心想,這可能是周姨娘找來爭寵的幫手。
如此甚好,她們越受寵,對大小姐越有利。
“要說這大元帥府,除了我們大小姐,還有周姨娘您之外,還有蕭、趙、樑三位妾室,蕭姨娘地位最高,是太夫人親自挑選出來執掌中饋的‘賢妾’,另外一位趙姨娘已經懷了身孕,據說很是討太夫人歡心,樑姨娘則出身應天府名門世家……”
另一邊,正在應戰的秦佑安,也受到了陳修遠派人送來的信件。
之前,秦佑安跟秦姝曾經率兵攻打過潘和澤,跟潘和澤在淮水流域打了好個月,搶佔了他不少地盤,將他的勢力困於長江以南。
而這一次,秦佑安卻是兵分兩路,進攻湖州、杭州,打算切斷潘和澤的兩隻臂膀。
一旦成功,潘和澤就成了困獸之鬥,完全不成氣候了。還想跟朝廷勾結對付他們,簡直做夢。
所以,這一仗十分重要。
偏偏,祁五那邊的勢力還跟他搗亂,兩人勢力相交之地,屢屢發生爭鬥,秦佑安也不得不分神,去遙控另一方的戰鬥。
軍帳內,秦佑安聽說信件是從應天府快馬加鞭送來的,便立即讓人呈上來。
對於應天府,秦佑安一直十分掛念,雖然有陳修遠以及一衆將帥和謀士坐鎮,但那裡到底是他的大本營,他如何不上心呢?而且,他也十分掛念母親。
因爲實在太忙了,他也沒有時間跟母親寫信。
但他對於應天府的消息,卻一直都很關注。
打開陳修遠的來信,原本秦佑安還神色平靜,然而,當他看到後面的時候,卻猛然睜大了眼睛,臉色瞬間黑如鍋底,抓着信封的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致,只是因爲還沒有看完信,不得不繼續忍耐。
這讓底下的一衆將士都忍不住面面相覷——
信裡到底說了些什麼,竟讓一向鎮定如山的大元帥如此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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