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關東山的好漢打的痛快淋漓,除了那幾個骨子裡面就好勇鬥狠的當家的之外,其餘的人都感覺到酣暢倍至。尤其是毒郎中更是一舉成爲整個關東山的英雄,他的毒藥在戰鬥中所發揮出來的威力讓所有人震驚。
雷老四的土炮威力不凡,但是因爲有了毒郎中的毒藥,所以他的光芒被毒郎中所掩蓋。不過雷老四是本分的手藝人,倒也不怎麼把名利看得太重,大家都是兄弟,一個飯鍋裡面攪飯勺的哥們,沒有必要分得那麼清楚。
雷老四看着自己眼前的土炮,心裡感覺到非常的滿意,這東西轟隆一聲響就能把面前的一切都給打的粉碎,比起之前的土炮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裝彈量大了不少,射程也遠了一倍。
張鬍子看到戰場上的那些初次殺人的弟兄已經從強烈的嘔吐之中恢復過來,一聲令下帶着所有的人馬回到關東山,各回各的山寨。至於收拾黃世仁的事情暫時可以放一放,畢竟這一次戰鬥的規模不小,獲得的戰利品也非常豐厚,這些東西需要統一分配一下,讓關東山里面的四個山寨都能提升一下自己的火力。
張鬍子這邊撤退回了關東山,撫松縣城的日本鬼子那邊還沒有得到有關於戰鬥的一點消息,松田康義心裡一陣亂撲騰,總感覺似乎有事情要發生,想一想那天在狂風暴雪中將胸膛迎着寒風,用右手敲打着自己心臟位置的土匪頭子,他就感覺到心中一股冷氣從心底衝了上來。
用力的搖了搖頭,松田康義的目光停留在那把放在刀架上的武士刀刀身之上,自從上次失敗之後,他再也沒有勇氣拿起這把武士刀。
被高高置於刀架之上的武士刀就像是他本人一樣,看起來殺氣騰騰,實際上已經華而不實,外面嚴嚴實實的刀鞘是他掩蓋脆弱內心最好的裝飾。
松田康義緩緩的伸出手,手指一點點的向武士刀摸去,就在手指碰到刀身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手就好像被兇猛的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一樣,快速的收了回來。
松田康義將頭埋在雙腿之間,兩隻手不斷地撕扯着自己的頭髮,他從心裡開始痛恨自己的怯懦。但是他的身體就是無法克服這種心裡陰影,他再也無法回到當初那個馳騁疆場的鐵血軍人的樣子。
樑紅豔最近發現松田康義似乎有些改變,走路的時候總好像身後有猛虎在追趕他一樣,步伐走得很快,神經一直都在緊繃着,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他都會大發雷霆。她曾經也有過這種感受,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小女孩,在戲班子裡面幹活,當時戲班子的班主因爲給一個達官貴人唱堂會沒有讓對方滿意,結果吃了官司被關進了監獄,而她這個身處羣龍無首戲班子之中的小女孩就成了其他男人眼中的一塊香噴噴的熟肉。
那時候她總是會被其他的男人強行抱住,如果不是當時的武生曾老闆和戲班的班主關係非常不錯,一直死死撐着沒有讓戲班倒臺,她樑紅豔就有可能成爲戲班子內不知道哪一個龍套不足十歲的老婆。
樑紅豔這一輩子可以說見過的世面也非常多,松田康義現在的樣子就和她十歲左右的時候一樣,那是一種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恐懼。算一算時間差不多就是松田康義從關東山中逃回來那一刻開始,樑紅豔內心對那個能把松田康義的整個精神殿堂轟殺至渣的男人充滿了興趣。
樑紅豔追求的是一個強大的男人給她帶來的那種比天高比地厚的強烈的安全感,她只喜歡真男人,性格暴躁無所謂,偶爾有打女人也無所謂,在那個年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屬品,被打也是理所當然是的事情,只要這個男人能給她安全感,她就會義無反顧如同飛蛾撲火一樣的將全部的感情都投下去。
樑紅豔進入了房間,看着松田康義之後,用她女人的閱歷選擇一個最好的方式幫松田康義放鬆着精神。
松田康義感受到那一抹柔情正通過樑紅豔的雙手觸及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緩緩地轉着圈,他感覺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只有一個人可以依靠,那就是樑紅豔。只有在這個女人的面前自己纔有足夠的尊嚴活下去,因爲她是黃世仁的老婆,而自己憑藉武力讓黃世仁乖乖的將樑紅豔讓了出來,樑紅豔就像是被他搶上山的壓寨夫人。只要看到了樑紅豔,松田康義就感覺到自己的武力依然存在……
夜晚降臨,被派出去前往戰場的偵緝隊隊員返回到城內,來到松田康義的住處向他彙報戰場上的情況:“松田太君,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除了屍體之外只剩下幾輛汽車和裝甲車停在路旁,我們趕到的時候,關東山里面的野狼正在成羣的在戰場上游蕩,不少太君的屍體都被狼啃了。”
松田康義聽到偵緝隊員講述的情況,立刻變得咆哮起來,將桌子上的擺設全部掀翻,憤怒的他向外面的日本士兵下達了將這些偵緝隊隊員趕出去的命令。偵緝隊員離開房間之後,一個人來到在牆上懸掛的膏藥旗前面默默地流出了眼淚。這種情況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剛纔的表現完全是一種掩飾內心恐懼的舉動,四下無人的房間內松田康義看着眼前的膏藥旗,口中說道:“天皇陛下,爲什麼你賞賜給我一個女人還要再給我一羣土匪,這羣土匪簡直就是油鹽不進的滾刀肉,天不怕地不怕的活牲口。我每當回憶起來那次戰鬥的場面,就無法讓自己戰鬥的意念像以前那樣熊熊燃燒,現在我有的只是恐懼!我該怎麼辦?”
松田康義跪在膏藥旗前懺悔着,一串串日語從他的口中小聲的說了出來,過了很長時間他才站起身,站起來的那一剎那他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松田康義來到了機要室,讓通信兵向關東軍總部發電,將今天發生在關東山下的戰鬥結果向總部彙報。就在剛纔的那一刻,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帶着樑紅豔離開軍隊返回日本,至於撫松縣城剿匪的事情,他再也沒有心思去過問,這裡的土匪已經讓他看到了以後的日子,大量的日本士兵死在中國人的手中,戰爭最後的結局是日本戰敗。
雖然他非常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松田康義非常明白,武器裝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左右戰場的局勢,但是真正讓戰爭充滿偶然性的因素還是人!而這羣土匪已經逐漸具備了這種條件,即使他現在消滅了關東山內的土匪,日後還會有千個萬個關東山站出來。到那個時候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絕不會有好下場。
松田康義與中隊進行過戰鬥,但是比起退出關外的關東軍來說這些土匪的戰鬥力真的非常的強大,他所瞭解的日本士兵都是非常勇敢悍不畏死,這是因爲如此在日本人的心中關東軍是不敗的傳說,是他們永遠的驕傲。可是自從來到撫松縣城他才發現這裡的土匪竟然比日本關東軍的士兵還要勇敢,同樣絲毫不懼怕死亡,最讓他頭疼的事情還不僅僅是如此,這些土匪簡直就是泥塘中的泥鰍,他要出來的時候就會突然出現;他要是不想出來,你把泥塘都翻過來也沒用。
連續幾次戰鬥失敗的結果,讓他內心中對這股土匪恨之入骨,不僅僅是對土匪恨之入骨他還憎恨這該死的關東山,甚至包括東北那能凍死活人的寒冷的冬天,還有那些陽奉陰違的中國人。包括偵緝隊,保安團還有黃世仁的地主武裝。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憎恨,他多麼希望在一夜之間所有的生活在東北土地上的中國人全部死光,這樣這裡就完完全全的太平了。
只可惜他所希望的事情完全都是自己的幻想,在中國的土地上怎麼會沒有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而且中國人從來都不缺少英雄。哪怕是現在正在忍受着日本關東軍統治的那些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老百姓之中,也不缺少血性的好男兒。只不過家庭束縛住了他們的手腳,讓他們不得不暫時隱忍。
松田康義對中國人充滿了憎恨,對大山之中的土匪更是充滿了恐懼。只是到現在他依然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中國人更夠悍不畏死的與皇軍作戰,他始終不明白那些在戰火中失去了親人的中國人已經見識過日本皇軍武力的強悍,難道這些人真的就是打不垮砸不爛的鐵塊……
松田康義緩慢的從機要室走了出來,返回自己的房間,他的內心在這一刻充滿了解脫。他心中非常明白只要上級知道他現在的情況一定會讓他脫下軍裝,返回國內去生活。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從這場戰爭中解脫,他的家鄉沒有土匪,更不會有人在寒冷的冬天用右拳敲打着自己的左胸膛,然後嘶吼着端着刺刀跟他拼命。
松田康義這一晚上睡的很香,想到要離開中國他就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輕鬆。可惜他等到的不是讓他脫下軍裝的指令,而是帶隊進入關東山與土匪決戰的命令。自從他們這些日本人踏上中國的土地並犯下那些不可饒恕的錯誤的那一刻起,中國人絕不會容忍他們隨意的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