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李茂在無邊無際的冰冷黑暗中飄啊飄,他不懼怕黑暗,但他討厭寒冷,那是一種從骨髓裡發出來的冰冷,除了這種難耐的極寒以外,他沒有任何的知覺。
人在極寒之中,只要稍微有點溫度,都會倍感溫暖。
董李茂感覺到了這種溫暖,他感知到了臉部首先有溫度,接着這股溫暖移向脖頸,逐漸的往下,就像是自己頭朝下慢悠悠地跌進了一個溫泉中,他還感覺到有雙溫暖柔軟的手在自己身上滑過,儘管很短暫,但他卻清晰的感知到了,甚至,他的鼻孔還聞到一股淡淡蘭香,這股香氣,與他從校花白如霜身上聞到的一摸一樣。當那股從臉部開始的溫暖移動到自己那活兒的地方時,董李茂享受無比的哼哼出聲來,可恨的是,他才輕快的哼了一聲,這股溫暖立即消失了,這讓他有些惱怒,猛的睜開雙眼。
“你……醒啦……剛纔……那個……我……”一個穿白大褂,頭戴護士巾的漂亮女人漲紅了臉,只見她嘴脣翕動,像是剛纔做錯了什麼事,被人發覺後急於要辯解,可又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解釋。
“如霜……”董李茂笑了,因爲他看到的這張臉,與上次打他耳光的那張臉一摸一樣,桃花樣的羞紅,讓她看上去更加的嫵媚可愛,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如霜,你原諒我了嗎……咦……你畢業當上醫生啦……不對呀,你穿的是護士服……”。
女人掙脫開董李茂的手,嬌羞的把臉側開,然後轉身,把手裡的毛巾放進一個臉盆中,雙手邊搓毛巾邊說:“董連長,你終於醒了,整整五天,你始終處於昏迷狀態中,這五天來,你們連那幫弟兄,一直守候在病房門口……”。
“董連長?”董李茂疑惑的嘀咕一句,這才四處掃了一眼,所看到的,幾乎都是白色,不是很大的一個房間,左手邊一個竹子做的架子上掛了一個吊瓶,他再次把目光盯在女人穿了白大褂的背部,他想起來了,自己爲了那張太姥爺留下的泛黃照片,隨着那棵蒼松的倒下而跌落,現在自己是在醫院裡。
想到這裡,他要坐起身來,可渾身乏力,胸口還傳來劇烈的疼痛,疼得他啊的叫出來。
“你別動!傷口還沒完全癒合,我剛給你換了藥。”女人聽到動靜,趕緊回頭雙手按住董李茂的雙肩,並把被子往上掖了掖說:“換藥時,我見你身上有些髒,於是就……就拿熱毛巾給你擦……擦了擦……”。
董李茂用右手輕輕掀起被子,鼻孔裡聞到一股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臊味,而且自己是赤條條的:“如霜,你……謝謝你……”他有些窘迫的說。
“董連長,你別亂動,我去喊李軍醫來……”
“等一下!”董李茂像是擔心她從眼前消失似的,急忙叫住她:“如霜,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李茂呀,董李茂。”
女人似乎有些不高興,臉上的微笑沒了,一字一句的說:“董連長,我不知道你說的如霜是誰,我是第五軍野戰醫院的一名護士,我叫刀蘭香。”說着,走到牀尾,拿起用繩子掛在牀尾欄杆上的一張卡片:“你叫董嘉城,是第五軍200師三團一營新編第九連的中尉連長,五天前你在東瓜戰役中受重傷,從前線運到野戰醫院的……”
董李茂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董嘉城是他的太姥爺,自己怎麼會變成了太姥爺呢,再說,自己清楚的記得,太姥爺照片上的軍銜是上尉,怎麼又變成了中尉,什麼東瓜戰役,什麼中尉連長,過去他從沒聽太姥姥說起過,而且,眼前的人,活生生的是校花白如霜,怎麼又變成了刀蘭香呢?
“錯了,都錯了!如霜,你肯定是搞錯了,董嘉城是我太姥爺的名字,我叫董李茂,我也不是什麼連長,更不是你說的在東瓜戰役中受重傷,而是從一棵大松樹上摔下來……”董李茂用右手拍打着牀解釋道,話沒說完,一個戴眼鏡穿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來。
“蘭香,我猜你肯定是在這裡……哦……董連長醒了……真是奇蹟啊!”進來的男醫生趕緊走到牀邊,伸手翻看董李茂的眼皮。
“李軍醫,怎麼樣?”叫刀蘭香的女人像是十分關切的問那個進來的醫生。
“什麼怎麼樣?”李軍醫看完董李茂的雙眼,又抓起他的右手腕摸脈。
“他像是失去了記憶,都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了,還說他是因爲從樹上掉下來的。”刀蘭香望着董李茂的眼睛,話語卻是給軍醫說。
董李茂也怔怔的望着她,心裡覺得好笑,因爲自己也以爲她失去了記憶呢。
“不可能呀,他並沒傷到頭部,只不過是胸部中彈,要是子彈再往左兩釐米,他也不用躺在這裡了。”李軍醫摸完脈,開玩笑的說:“董連長,你用不了幾天,又可以回前線殺日本鬼子了,你現在成了第五軍的英雄,要不是你率領第九連的弟兄率先撕開日本鬼子在東瓜的第一道防線,恐怕現在我軍還沒拿下東瓜城呢,在你昏迷期間,杜軍長和戴師長還親自來看過你,杜軍長還下了死命令,要我們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保住你的命……你看,這裡可是團級以上軍官才能住的病房,而且,院長還專門給你指派了蘭香作爲你二十四小時的特護……”。
董李茂聽得更加迷糊,這都什麼年代了,早與日本成友好鄰邦了,還打日本鬼子,他呵呵笑起來:“我說你們倆……是不是在演戲呀……呵呵……看戰爭片看多了吧……笑死我了……呵呵……哎喲……”笑得他胸口又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董連長,好好的,笑什麼嘛,小心你的傷口,要是縫合的口子裂開……”刀蘭香嚴肅的板起臉嗔怪道。
董李茂還是忍不住的想笑,但胸口的傷口實在太疼,他面部的表情,樣子像是笑又像是痛苦,停了一會問:“我爸媽呢?太姥姥呢?”
“你老家在山東呢,現在我們在雲南瑞麗,中緬邊境,你爸媽和你太姥姥怎麼會跟隨部隊到這裡來呢。”刀蘭香回答。
“瑞麗?中緬邊境?”董李茂徹底的懵了,這時,他才注意到,那個戴眼鏡的李軍醫白大褂裡面穿了軍服:“你們是什麼軍?”
“國民革命第五軍呀,這個你也不記得了嗎?”刀蘭香睜大了雙眼驚訝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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