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
張疏義正在翻查《千金方婦人卷》。
康熙進來時,突然想到那夜爲保成查找藥方,心裡一痛,頓覺這封皮格外刺眼。
他終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冷淡的一喚:“大人。”
張疏義忙得滿頭大汗,一看是他,竟喝了一聲:“怎麼是你?”
太醫院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康熙心領神會:“沒什麼人,我一會兒就走。”
他們都很關心成嬪的肚子。但現在當務之急倒不是怎麼保住孩子,而是怎麼讓成嬪安定下來。情緒對身體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他們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就是再好的補藥都沒用。
張疏義豈有不知之理。這正是他發愁的地方。成嬪被麝香刺激之事他是親眼所見。要讓她去除心魔相信沒人再害她,那是很難的。
據他這幾日來的觀察,延禧宮上下人等都沒這樣的能力。
難道康熙會有嗎。
張疏義不敢相信他,也不會相信他。自從上回發現他看奇怪的書之後,他就更覺得這個人有問題了。異聞錄就算不是禁|書,是這個人在爲保成搜尋藥方的時候卻盯着它不放,這是爲什麼呢。
他忙問康熙:“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的口氣很不好。他也不覺得不對。畢竟所有人都有權力對賤婢很惡劣。康熙皺了下眉,當沒聽到,卻去問他成嬪的脈案。
他不能直接問,那樣對方不會說。然而,就算他再怎麼委婉,對方還是感到了驚詫。
因爲張疏義發現他不懂女科,問到女人日常的私事,就沒話說了。張疏義以爲他是愛面子,又一想賤婢還沒成家,情理之中,也就罷了。他當然也不會把如何煎藥的事情交給他,他身份不同,不能放心。
康熙深深的尷尬了,他以爲的紆尊降貴的照顧,在他人眼中只是別有用心。
他只能選擇忍耐,救回成嬪纔是他該做的。畢竟,現在的他們的命綁在一起。救她也是救自己。
再和張疏義探討片刻,他從太醫院捧回了一堆書。
回延禧宮後,康熙再一次向海蘭提出要求。
他必須貼身照看成嬪,爲了讓其他人放心,海蘭和託日娜等人可以在旁邊監視。
今天成嬪喝湯的時候又不小心摔了碗,肚子疼。沒人敢碰她。海蘭忐忑的說:“主子不經嚇,你可千萬別再嚇她了。”
“放心,我一定不會的。”康熙答應着,跟着她進了寢室。
成嬪正在午睡,貼身的宮女捶了一會兒腿,剛好有些累。
海蘭便揮揮手讓她退開,指了指康熙,輕聲道:“你來。”
康熙頓了一瞬,走上前去跪了下來。
當他的手碰到成嬪的時候,很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成嬪的腿腫起來了,敲下去的時候留下的指印很深。
他嘆了口氣,繼續輕輕的捶。
成嬪睡得很不安穩,即便是在夢裡,也還是時常會有些動作。
海蘭在一邊看成嬪像是又要夢魘了,忙叫康熙退開。
康熙不讓她去找太醫:“我來試試。”
可惜他慢了一步。
成嬪一腳便踢在了他的胸口上:“別過來!”
康熙擰住眉,咬牙切齒的向旁邊閃。
他生氣了,可是一看成嬪臉上的淚痕還是覺得她很可憐。
成嬪真的很害怕。怕成這個樣子,好像他們都會害她。
他低頭不語。
海蘭急忙和剛纔的宮女急忙上前去拍成嬪,柔柔的聲音就好像在哄一個孩子。
康熙的心如同被錘子打了一記。
他想起了老七小時候艱難的扭着雙腳走到他面前的樣子。
那時候,他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再看他了。
那個眼神多麼像現在的成嬪。
一切還可以改變的,可以的。
他想定了主意,上前一步便擋在了海蘭的面前。
他去扶住了成嬪的腰,想讓她坐起來。
成嬪搖頭不依:“你是誰,你要害我!”她還在混亂中,認不出來。
康熙嚴厲的瞪了她一眼,擡手就是一巴掌。
成嬪頓覺眼前星光亂飛。
海蘭等人傻眼了。
康熙厲聲對成嬪道:“如果你想讓我再打你,你就繼續叫。你這麼軟弱,乾脆你的孩子現在就不要了。也省得他跟着你受委屈!”
什麼?
他瘋啦?
海蘭她們馬上就要撲過來。
康熙一把推開她們,仍舊抓住成嬪:“你還要不要他了?”
成嬪嚇得渾身亂抖,但還是不假思索的應了一聲:“要,我當然要!”
要,就要從現在開始堅強起來。
而且,要用不一般的辦法治療她。
她總有最害怕,最恨的人,要訓練她從現在不害怕。
康熙放柔了聲音,在她的耳邊道:“乖,你先定定神,剛纔我是嚇唬你的,沒有人能奪走你的孩子,我陪你一起對抗她。”
對抗誰?成嬪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康熙嘆氣道:“你害怕誰,我就幫你對付她。”
是真的嗎。
可是她害怕的並不是只有一個人。
她害怕的人可多了。
康熙察言觀色,又道:“那就把你最恨的人告訴我。”
成嬪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認真的臉。
康熙自作主張的又望了她一會兒:“你不用擔心我會出賣你。”
他以前有多麼覺得德嬪值得喜歡,現在就有多麼噁心她。他知道,成嬪恨德嬪。
他乾脆挽起了袖子。讓她看。
成嬪又一次被他嚇倒了。
她不敢想象要是像他這樣被折騰能撐多久。
康熙按住她的腿:“我一定能治好你的心病。”
這就是力量。
成嬪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謝謝。”
康熙看着她,腦海中閃過前世她怯怯弱弱的樣子,心中一酸。
他決定了,他要訓練她的勇氣:“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怕她了。你沒有必要怕她,你和她一樣都是嬪,將來有了阿哥,你就是妃。”
成嬪不敢相信:“你怎麼知道是個阿哥。”
康熙當然知道,只是這一次,他一定要讓她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他堅定的扶她下牀:“我相信一定是個阿哥,我用生命跟你擔保。”
成嬪站在地上,雙腿又開始發抖了。
“不要害怕。”今天天氣不熱,該出去走走了。老是窩在屋子裡,對胎兒其實很不好的。
這是康熙從太醫院張疏義那邊得到的經驗。他已經和他約定一起制定計劃來幫助成嬪。
成嬪聽康熙的話走了兩步,果然心裡踏實多了。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康熙笑:“要爭取你該得到的一切。德嬪是什麼待遇,你也要有。咱們氣也要把她氣死。”
既然恨她,就應該大膽的讓她知道。
“不好吧。”萬一德嬪的肚子出了問題,該怎麼辦呢。
雖然成嬪很討厭德嬪,可那是很得帝寵的人啊。
康熙又笑:“皇上對她是怎樣的,相信沒人比我更清楚。放心吧,皇上是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一日後,永和宮。
德嬪摸着肚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成嬪拿走了我的燕窩?”
卓瑪忙道:“是的,奴婢去了尚膳監,可是您的那份已經被海蘭領走了。”
德嬪一直是領雙倍的燕窩的,燕窩補胎的功效最好了。至於成嬪,她從來沒有在意過。
“小家子氣,成嬪要拿就拿好了,她這個人再怎麼補也沒有用的。”雖然說着大度的話,德嬪還是氣得不輕。
從來沒有人敢搶她的東西。還是那個成嬪。
她咬着脣摸起了肚子,有點痛呢,忙喚了一聲:“卓瑪,你去把格佛荷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