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下朝之後,良妃和李德全直接去了慈寧宮。太皇太后正在更衣,蘇麻喇姑出來招待,先上了水果。
良妃心情不錯,順口一提:“嬤嬤,怎麼沒有黃桃?”
康熙跟她說,他最喜歡吃這個。
嗯?那怎麼行。
蘇麻喇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您吃?”皇帝一吃黃桃就會過敏,身上會起紅疹。
果然是錯的啊。良妃眨了眨眼,有點愉悅的回道:“當然不是,朕等下帶過去給他。”
誰?
蘇麻喇姑敏感的想起了某個可憐人。她猜想着,心裡很不安。再瞧皇帝的時候,神思就有了那麼一點不同。
她感覺到皇帝的臉色似乎不像從前那樣了,總像是有了些變化似的。
蘇麻想起了從前。那是有關於那個可憐人的。
從前康熙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偶爾對可憐人好一些,然而若是被太皇太后知曉,她可就要倒黴了。蘇麻喇姑知道從前康熙的召見並不會讓良妃快樂,而是痛苦。偏偏太皇太后多疑,總在暗中施予更殘酷的責罰。
這些良妃不讓蘇麻喇姑泄露出去。所以蘇麻喇姑當下也不能說明。但是她的心裡非常糾結。她只希望等下太皇太后出來的時候,不要看到皇帝這麼高興。
否則,太皇太后會有着敏感的聯想,那麼,可憐人就要更倒黴了。
良妃自然猜得到蘇麻喇姑在想着什麼,她用略帶甜蜜的笑容讓她證實了猜想。等太皇太后出來的時候,偏偏又不再提黃桃的事了。只說身體已經大好,這趟來是爲了讓太皇太后安心的。
太皇太后自然高興,只是對良妃的愉悅也有着自然的覺醒。待她使個藉口先把良妃支開片刻的時候,她很嚴肅的問李德全,最近乾清宮有什麼要緊的事。
李德全糊弄過去了,不敢泄露主子的隱私,只說沒什麼事。
太皇太后半信半疑的,暗示蘇麻喇姑查問。蘇麻喇姑隨後送良妃和李德全出去,路上,李德全把昨夜的紙團交給了她。
這是他悄悄留下的,雖然太監不識字不曉得是什麼內容,但是他敏感的明白,這有用。
蘇麻喇姑和別人不同,年輕時便是滿蒙漢全通的才女。如今年紀大了,眼神卻很好。她一看就明白過來,那上面的是皇帝的字跡,而且是有關他喜好的內容。
這是什麼意思?
她自然認定是皇帝寫的,但是寫這些做什麼。
她有點胡思亂想。李德全便在一邊挑撥的說明,康熙或許有勾引良妃的企圖。而且很明顯的是,良妃或許已經接受了誘惑。
他們倆在調|情。
否則,身爲皇帝爲什麼要把自己的喜好告訴對方,這不是很危險嗎?
蘇麻喇姑覺得這有點道理,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小題大做。她警告李德全也不要多事。李德全見她這麼處理好,便也不再多事了。他也知道皇帝不會喜歡自己的奴才爲別的主子暗遞消息,即便這兒是慈寧宮。
這種事做一兩次就足夠了,他可不敢多做。
他也沒有告訴太皇太后,這也不算是真的背叛了主子。
打發了李德全之後,蘇麻喇姑回覆了太皇太后。
她略過了紙團的事。
太皇太后敏很敏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康熙有着喜歡折磨那賤婢的習慣。便淡淡一笑道:“蘇茉兒,這樣吧,你帶人去乾清宮看看,倘若那賤婢在那裡,給哀家好好教教她規矩。”
即便她知道皇帝喜歡折磨賤婢,也不希望賤婢在那裡待太久。並不是爲了憐惜什麼,而是擔心。
她不必過問賤婢有沒有做錯,她只是隨便找個藉口也折磨一下而已。只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如今的賤婢,已經換成她最心愛的人了。
康熙在小屋看書。
良妃很守承諾,真的讓人送來了閒書。
他想要的是醫書,或者雜書,能讓他找出變身原因的書,但是送來的卻是和這個一點也沾不上邊的。例如烹飪類的,要麼就是繡花的,繡鞋樣子的。
都是女人用的。
雖然不是《女則》,也是一種深深的侮辱。康熙呵呵兩聲,把它們從桌上掃到地上去了。
送來的人不跟他說話,見到這樣,直接收起來去回覆良妃。
康熙生氣,不過片刻,外面來人了。
小屋的門被打開,有人闖了進來。
除了蘇麻喇姑,還有太皇太后的貼身大宮女,玉錄玳。以及兩個非常有力的侍衛,一個小宮女。
小宮女帶着水盆和手巾,不知道是幹嘛的。
康熙看到蘇麻喇姑,心口便重重一悶,他想這麼快便有了效果,既然蘇麻來見他,說明良妃也許敗露了,他得試探一下。
他正想過去說話,玉錄玳卻站在他面前活動手指。因爲早就做習慣了,根本就知道什麼角度會讓他最疼。活動手指也是爲了熱身。
這一邊活動,玉錄玳一邊習慣性的往康熙臉上看去。
誰知這一看竟嚇得後退。
康熙的眼神威重如山,好似壓住了她的腦袋。
玉錄玳一下子連頭也不敢亂動了。心中一口惡氣卻突得冒了上來。
康熙沒空跟這些奴才計較,因此不理她。卻說:“蘇麻姑姑也來了?”
對於蘇麻,他此刻的心情是極爲複雜的。他是皇帝,知道他的秘密的人不會有好下場,何況是這樣尷尬的秘密,一旦被外人知道,那人則是必死的。但是他不可能殺掉蘇麻。蘇麻是被他稱呼爲額涅的人,是被他當成了母親一樣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斷然不會殺掉她,但不管怎麼樣,也到底還是會怨恨她,疏遠她。永不相見。那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殘忍的,可怕的痛。
何況,這個秘密並不是只會有蘇麻知道,一旦她得知,自然連太皇太后也會知道的。
他怎會喜歡生命中最親密最在意的人知道這些。尊嚴於普通人已是至關重要,何況是他。
他要以什麼面目面對她們?他會被她們當成怪物,還是瘋子?太皇太后最憎恨的便是良妃,他現在變成了她最恨的人,她能相信嗎?蘇麻是太皇太后相伴一生的奴才,她們的情份無與倫比,怕是蘇麻爲了她也會對他望而卻步,更別說聽他說實話來助他。
可若就這麼放過了機會,卻又是極其可惜的。
康熙嘆口氣,深深的望了蘇麻喇姑一眼,在想措詞。
蘇麻喇姑正站在門口,想看,又不忍看他。因這一眼頓時十分好奇。
因爲康熙除了興奮以外,還有着久別重逢般的感情。
在她心裡,“可憐人”已經很久沒有哀求過她了,爲什麼這一次會有勇氣?
玉錄玳吩咐侍衛們過來把他按跪在地上,開始受刑。
康熙站着沒動。他們再試一次,沒能治服他。都很驚詫。
玉錄玳傲氣十足的冷笑了一聲,朗聲道:“賤婢無禮,奉太皇太后口諭,掌嘴二十。”
康熙一愣,太皇太后要打他,原因呢?
不用有原因。玉錄玳輕蔑的眼神分明在告訴他,打他是太皇太后高興。連她現在告訴他都是恩典。
宮女是不可以被打臉的,但顯然,賤婢不在被保護的範圍內。
康熙心裡五味雜陳,正要再和蘇麻說話,門外的院子裡傳起了太監清脆的叫聲:“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