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搖了搖頭。
如果是那樣, 太皇太后更應該待在慈寧宮。怎麼能因爲一時意氣就帶着侍衛跑出來。
就算是以護衛皇帝爲藉口,也到底還是會引起猜測的。
蘇麻喇姑忍着身上的不舒服勸她快些出去:“主子,時候不早了, 還是回去歇着吧。刺客的事讓下人去處理。”
不要再鬧了, 再鬧就真的太難看了。
太皇太后敏感的望了望她。
她總覺得蘇麻喇姑有事瞞着, 也許蘇麻知道她所不知道的。
如果是那樣, 那麼, 她的心就要再傷一次了。
她拉緊蘇麻喇姑的手:“走吧。”
既然蘇麻讓她走必然有她的道理,她不會不給她面子的。
太皇太后一望門口,有點奇怪。
佟貴妃剛纔不是在這兒嗎。爲什麼不見了?
她正在猜, 緊接着更多密集的腳步聲傳了出來。
這纔是真正的侍衛的聲音。
不,侍衛也許都沒這麼快, 是內衛!
太皇太后驚愕的張大了口, 她很快看到了內衛的主子。
良妃從外面大步的邁了進來, 看似緊張的望着她:“皇阿奶,您沒事吧。朕聽說有刺客, 馬上趕了回來。”
太皇太后心裡很不舒服。
也怪她,是她找了個刺客的藉口,所以她怪不得皇帝爲什麼這麼快回來。
不,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根本就沒走。真要是從皇莊返回, 能這麼快嗎。
她一定另有消息。
太皇太后往她身後看。
沒錯, 常寧和福全都來了。
她明白了, 她被耍了。明明是她吩咐福全幫她, 因爲她覺得常寧不那麼聽話了, 可是連他也在騙她。
她真傻。他們是皇帝的臣子,憑什麼聽她這個老婆子的。
她早該清醒了。
深刻的痛楚從她的雙目中滲透出來, 良妃卻還是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她很關切的問候她:“皇阿奶您受驚了,這般危險還來保護朕,朕很感動。來人,給朕馬上保衛全宮上下,特別是慈寧宮,給朕圍起來!朕要萬無一失,絕對不能讓刺客傷害到太皇太后!”
圍起來。
太皇太后心裡一震,她不能相信的看着皇帝。
這不是關懷,也不是她的愛,是她在報復她!太皇太后有意的多望了她一會兒,想從中找出誤會了的含義,可是她看到良妃的眼神一點點的變冷了,那裡面含着的不是關心,而是威脅。
“別跟朕鬥,太皇太后。否則,你知道下場的。”
她的眼神充滿了威脅,看不出一點感情。
她在告訴她,她們不是親人,而是敵人。爲了賤婢,她要和她撕破臉。
她竟然在拿皇帝的態度來對待她,來處理這事。
太皇太后的痛苦瞬間到了頂。她緊緊咬着脣,卻阻止不了顫抖,她的心裡充滿了恐懼,卻無計可施。
她想哭,想抗議,可是這樣會丟光她的臉,怎麼能這麼幹呢。
這是真的嗎,她心愛的孩子,竟敢這樣對她?
她又看了一眼別人。
福全和常寧,還有那些內衛的眼神也都證明了他們都明白。
皇帝根本就明白她爲什麼要帶侍衛來,她爲了賤婢這樣來回報她。
這是監視,是羞辱,她竟然可以爲了賤婢這樣折磨她!
如果真的讓侍衛們圍了宮,到時候,人們會怎麼看她?
皇帝終於變了。變得和福臨一模一樣。
太皇太后不能忘記當初的福臨是怎麼對她的。爲了董鄂妃,就算她有病他也不來看她。就算她再怎麼想他,也不能見到他。
這就是皇帝。
皇帝是這個世上最任性,最不講理,最奇葩的存在。
可是權力讓他們無所不能及。她就算再痛恨,也沒有辦法。
就像當初她對皇太極和海蘭珠,她對福臨和烏雲珠。到現在,她還能怎麼樣呢。
不過是遺傳。不過是愛新覺羅氏把癡情刻在了骨頭裡,她不可能抹得掉,連動也動不了。
她只能看着它存在,並且像當初一樣忍耐。
她好恨。
胸口的一口惡氣堵在那兒,總也出不來。
她堵得臉色都不正常了。
良妃卻說:“快,太皇太后被刺客嚇到了,快帶她回慈寧宮!”
真要是那樣,太皇太后可就真的躺在牀上起不來了。
蘇麻急得咳了起來:“皇上,太皇太后知道皇上純孝。可是皇上的安全同樣重要,乾清宮的侍衛還是留下吧。”
寧可讓太皇太后去太后的壽康宮委屈幾晚,也好過在這風口浪尖上把她送回慈寧宮去。
侍衛圍宮,皇帝真是不嫌熱鬧。
蘇麻想起了賤婢,陷入了深深的焦慮當中。
皇帝沒有帶賤婢回來,那麼,他是藏在了哪裡?
這皇宮雖然大,難道他就能上天入地嗎。
他已經重要到這種地步,以後又該怎麼辦呢。
萬不能在此時讓太皇太后知道他有了身孕,否則,太皇太后真的會出大事。
蘇麻哀求的望着良妃,她在暗示她,她會爲她保守秘密,也希望她不要太過分了。太皇太后今日所爲雖然荒唐無比,可是,只要她們找到合適的說辭,也是可以遮掩過去的。
內衛們就是最好的工具,他們隨便抓一個人就可以當成刺客來處置。或者直接把以前關押着的犯人當成刺客就可以。
蘇麻的目光投在了良妃身後的耶克福熙身上。
除了他,還有許多其他人。
他們基本上都見過蘇麻,不會不明白現在她需要幫助。
耶克福熙眨了眨眼,輕聲道:“主子,這些交給奴才們吧。”
就該是這樣。
良妃默許了。她扶着太皇太后親切的感謝道:“聽說皇阿奶一聽到有刺客就立刻趕往延禧宮。皇阿奶如此關心皇裔,朕怎麼能讓太皇太后憂心。來,朕親自送您回宮,順便也看看太后。”
這就是說,她要去壽康宮,而不是慈寧宮。
話中有話,大家都做了退讓。可太皇太后卻知道,她受到了嚴重的警告。良妃故意這麼說,就是遮掩了太皇太后帶兵人去延禧宮的真相,她要她乖乖的罷手,讓這場鬧劇快點了斷。
她不可以再去找賤婢的麻煩,賤婢現在是什麼情形。她也不能去打聽。
可是越是這樣,太皇太后就越糾結。她真的很想知道,康熙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
她的心裡和蘇麻有着一樣的疑慮。
到底賤婢藏在了哪裡,憑什麼找不到他?
想到這兒,太皇太后暗暗對着玉錄玳使了個眼色。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皇帝這麼自信,那便是證明了,若是能遺留下幾個人來悄悄盯着乾清宮,就一定能找到他。
可是,她們忘了,這兒有很多內衛。他們的眼睛何等銳利,哪兒會不明白太皇太后想幹什麼。
於是,耶克福熙機敏的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您還有什麼事要辦,奴才可以代勞嗎?”
太皇太后一驚。
這樣的反應速度,她還能做出些什麼來呢。
她只有恨極的瞪了一眼:“皇上身邊有這樣的人材伺候,哀家沒什麼不放心的。哀家心願已了,這就要回宮去了。”
她不想再跟皇帝作戲了。可是,祖慈孫孝總要扮演下去。
等送了太皇太后回來,良妃獨自進了布庫房。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布庫房裡面沒有別人,顯得更加安靜了。
她來到屏風後面,輕巧的弄開了牆。
她猜得不錯,他在裡面。
康熙面色發紅,等良妃喚了幾聲才擡頭看她,目光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