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番外:
用利用剝奪了自己最想要的情感,用·寵·愛剝奪了她剩餘的生命。明知後悔是最無力的事情,卻是他唯一能真切擁有的東西。陳阿嬌,終是成了劉徹生命中最無法捨棄的劫。
鎖鏈不斷晃動的聲音打破了晦暗的房間中的寂靜,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被鎖鏈呈大字型牢牢的捆着,飄蕩在半空中。她的身體上根本沒有一塊玩好的皮膚,刀痕,灼傷的痕跡···還有一些傷勢根本沒有辦法判斷。而現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依舊留着血跡,那濃郁的血腥氣息蔓延在整個房間中。各種刑具還在不斷的落在他的身上,那些施刑的人眼底泛着殘忍的紅光,脣邊的笑容如同神話中的惡魔一樣。
這個女子的不遠處卻坐着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黑衣如墨,金色的龍爪紋路昭示着男人的身份。他彷彿僥有興致的欣賞着眼前這一幕,甚至在女人的面前設下了酒席。只是明明這席中坐着的只有一人,但是卻有兩幅碗筷。一枚精緻的髮簪放在他的對面,良久之後他彷彿終於欣賞夠了這場現場版的刑訊。
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自己桌子對面那鳳凰欲飛的髮簪,金色的簪子本應該是神聖尊貴的色澤,但是在這陰暗的牢房中,那微弱的光芒的照應下,讓人感覺有幾分詭異。
他恍然未覺,脣帶着眷戀吻上金色的髮簪,癡迷的甚至有幾分病態。良久之後這纔將髮簪放入一旁精緻的匣子裡,匣子上面的紋路凌亂而神秘。匣子中除了剛剛放進去的髮簪,還有着一疊裝訂很好的白色絲帛。溫暖的帶着另一人的氣息···
阿嬌姐,你看到了嗎?這便是要了你命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不是沒有想過要將這個女人殺死爲阿嬌姐陪葬,但是活着哪裡有死了痛苦。就如同他一樣,活着的每一個時辰,腦中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彷彿已經刻入靈魂一般。
縱然會讓心變得疼痛,甚至有幾分窒息的味道,他依舊樂此不疲。這樣···至少還不會絕望。雖然,他早已經絕望過···
踏出地底那陰暗的牢房,牢房的上面是一座清冷的宮殿,這纔是名副其實的冷宮。比之此地,長門實在是太有人煙的氣息。
一瞬間的清冷,讓他不由的想起了那一日。事實上,他每一日都活在回憶裡。無論怎樣想,他始終無法想起親眼看着阿嬌姐死亡的時候他做了些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抱着那冰冷的屍體過了好久,甚至有一直繼續下去,再不管任何事情的想法的時候,被姑母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他是皇上,卻有一人不會因爲他帝王的身份有所顧忌。原本這個人只有阿嬌姐,在阿嬌姐逝去之後就只有因爲阿嬌姐對他有很大怒氣的姑母了。他並不惱怒,甚至感激。感激那一巴掌讓他從迷濛的狀態中清醒,那些害了阿嬌的姐的人還沒有得到懲罰,他又怎麼有臉去面對阿嬌姐呢?
阿嬌姐,可是連死都不願意和他同穴。縱然不是她親口所說,但是那一疊雪白的絲帛中的言語卻證實了閔谷的話。
“金屋藏嬌不過是最好笑的笑話。”
“若有來世,願我全了這段母女情,斷了這份龍鳳意。”
他欠阿嬌姐的東西實在太多,實在不願連最後的心願都無法爲他完成。縱然心底再不願,他還是如了她的願,以郡主之禮葬於皇父的皇陵。在早已建好的館陶長公主陵墓的一側,也算是幫助阿嬌姐全了這一世的母女情誼。親眼看着阿嬌姐的屍首進入皇陵之內,而姑母也沒有堅持太久···這樣也好,阿嬌姐就不會孤單了······
夜晚的冷風帶着幾分清涼,甚至有幾分陰冷的氣息。他脣邊勾起了一絲笑意,都說陰冷的時刻有些東西便會重回世間,不曉得阿嬌姐能否進入這有帝王庇佑的皇宮。定然是可以的吧,長門···他一直爲她留着。
遠遠的看了長門宮一眼,之後走進了他最熟悉的宣室殿。批完上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奏摺,他猶豫了一下,從下面拿出了一卷竹簡。上面清晰的寫着一個個名字,而最明顯的無疑是‘衛子夫’三個字。
阿嬌姐中毒而死之後,他便開始徹查長門宮,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謀害阿嬌姐的兇手。
緊緊握着竹簡的手指因爲用力,而有些發白。在那他一以爲安全的長門宮,在那風景幽美的庭院裡,處處充斥着危機。不知道多少後宮嬪妃在長門動了痕跡,不說要了阿嬌姐性命的‘醉紅顏’,那衣食住行之間處處充斥的慢性藥物便註定她活不過20年。
這便是他自以爲安樂的後宮,這便是他對阿嬌姐的愛情,還真是可笑啊。現在的他看起來···依舊是那麼可笑。
他愛着阿嬌姐,卻偏偏總是將她放在最危險的位置。利用的徹底斷了自己現在最奢望的感情不說,唯一的一次·寵·愛卻直接要了最愛人的性命。閔谷說的不錯,是他害死了阿嬌姐,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所以···他只能用一生去贖罪。
阿嬌姐逝去的那一年,同樣也是後宮大清理的一年。除了身懷有孕的衛夫人之外,其他夫人幾乎全部牽連其中。那向長門宮伸手的人,他很仁慈的將她們全部打入冷宮,而不是一杯鳩酒、一尺白綾。
入了冷宮之後,也只不過是將她們曾經做的手腳,加諸到她們自己身上而已。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他認爲自己已經足夠仁慈,明明有那麼多暴虐的方式,他卻選擇了最溫和的一種不是嗎?雖說有些毒物,死的會有些悽慘而已。
而那下了醉紅顏之毒的人,則沒有那麼簡單。只要是所知道的刑罰,她都可以一一嘗試。用最好的太醫爲她吊着命。他剛剛走出的那間牢房,便是關押那個人的地方。一個只不過是受了他一次·寵·幸的女人。
若不是再次以這種方式見到,他甚至不記得這個女人長什麼模樣。但是偏偏就是這個女人,帶走了他心中最愛的那個人。誰讓這個女人恰恰會毒,誰讓一·夜的臨幸讓少女自以爲是的認爲是一場完美的邂逅···誰讓有些多嘴的人,又好巧不巧的經常在她面前說道着阿嬌姐。
眯了眯自己的眼眸,衛子夫是未曾動手,但是她卻提點了不少人。只是礙於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也無法怪罪於她。當時她的肚子裡揣的是皇室的血脈,甚至很有可能是他的第一位皇子。脣邊的笑容有幾分詭異,爲了這社稷江山呢。
撫摸着懷中匣子的紋路,原本扭曲的表情再次變得溫和。他將衛子夫捧上了皇后之位,將她的孩子封爲太子,縱然心底極爲厭惡,他卻依舊可以逢場作戲。
也難怪,縱然之後他那麼·寵·愛,阿嬌姐依舊不願意看他一眼。他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連衛子夫這個自詡聰明的人都無法看透。單純的阿嬌姐,要怎樣讀懂他呢?
衛氏一族越發的風光無兩,衛子夫有着一羣很好的親屬,男子極爲善武,爲他減少了不少的麻煩。衛子夫的皇后之位越做越穩,但是並不是他沒有辦法對衛氏動手,只是現在還有利用的價值而已。當年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喜歡的阿嬌姐,現在則是可以利用這天下人。
是啊···喜歡。隨着歲月的流逝,他再也不是當初分不清喜歡與愛情的男人。他知曉,對於最初的阿嬌姐,他只是喜歡,所以從一開始就帶着利用接近。縱然廢后退居長門也依舊無悔,但是對於後來的阿嬌姐,他是真的愛戀,那時卻已經回天乏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那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而現在這一切,也終將結束。隨手放下竹簡,那竹簡上的名字,除了衛子夫之外已經僅有一人的名字沒有被劃去。只有那被放在地牢中‘享受’的一人。
再一次打開匣子,一字一句的讀完了那的白色絲帛上,這白色的絲帛之上,寫下的是阿嬌姐進入長門之後所有的事情。字裡行間之間,不難看出她的瀟灑,對他無恨也無怨。真真切切想要拋棄與他有關的事,做最熟悉的陌生人。每一次看都痛徹心扉,但是他卻依舊自虐般的一遍遍看着。
良久之後,纔將絲帛放入匣子中,他面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初,已然是一位威嚴的帝王。
沒有陳阿嬌的劉徹,縱然已經失了魂,在其他人眼裡卻與往日無異。應該在朝堂端坐時,他一絲不苟,平日裡在後宮,也會臨幸不少的女子。縱然只是逢場作戲,他卻依舊在不斷背叛,縱然打着爲了社稷江山的旗號,依舊是背叛。現在他開始慶幸,就算身死他也不會與阿嬌姐合葬在一起···
踏入平陽公主的庭院,這個地方是一切罪惡的開始,也是他後悔的源頭。看着一旁有着公主名號的女人,那幾分血脈至親的味道,也因爲利益染上了薄涼。載歌載舞,這公主府倒是比皇宮更熱鬧幾分。
男子的聲音彷彿帶着幾分蠱惑的味道,讓人不由的沉浸其中。之後,一曲佳人,便讓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一個與阿嬌姐面容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原本他以爲隨着時間的流逝,他會漸漸忘卻阿嬌姐的面容,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這位被他帶入宮中的李夫人,雖說與阿嬌姐有幾分相似,但是他卻能夠清楚的知曉哪裡有不同。那往日覺得模糊的容顏再次浮現在腦海中,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李夫人嗎?不過是一個贗品而已,還是一個極爲不稱職的贗品。阿嬌姐的驕傲與尊貴,豈是一個舞女能夠模仿的了的。冷眼旁觀者衛子夫與她的爭鬥,終究是她輸了一籌。而在這皇宮中失敗的人,只有死亡一途。
衛子夫是這後宮的勝利者,至少現在來看是的。滑動着竹簡的手指不由的用力,該結束了。
巫蠱之禍開始,再由巫蠱之禍結束,衛子夫的戲劇終在他推動之下謝幕。
最後便是殺了所有爲他生子的女人,那些背叛的證據不需要留在世上。吶,他這是爲下一任帝王清君側呢!
終究···一切終結。劉徹是唯一一個未與皇后合葬的帝王,就連唯一被臣子塞進墓中的女眷李夫人也不過是陪葬而已。
不能與愛人一起,便掩埋下一墓的孤寂。阿嬌姐,至少在最後一刻,再不會有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