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
當今聖上有氣無力揮揮手,太監宮女無聲退出宣德殿。
雙手捂住臉,當今聖上低聲啜泣。
“是朕的錯,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
當今聖上埋怨自個,陷入無盡的自我譴責當中。
一個時辰之後,當今聖上親自前往錦衣衛大牢接福王出來。
“叩見陛下。”
福王單手單腳,並不好行跪拜之禮,重心不穩,摔了下來。
當今聖上見之,目眥欲裂,心如刀絞,痛不欲生,他最愛的弟弟居然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阿弟,是阿兄的錯,是阿兄的錯。”
“不,陛下聖明,怎會有錯。”福王堅定說道。
“是阿兄的錯,當年阿兄不該聽信讒言害了你。”當今聖上留下兩滴鱷魚眼淚。
福王的頭貼在地上,“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罪臣咎由自取,與陛下毫無關係。”
當今聖上深感福王的體貼入微,不惜屈尊紆貴,親手攙扶福王走出錦衣衛的大牢。
至此,福王恩寵不斷。
福王出獄之後的第三天,姬小小他們也無罪釋放了。
去去黴氣,吃飽喝足,喬府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
“你也累了,你先去睡吧。”姬小小對趙懿說道。
趙懿打了一個哈洽,“好。”
姬小小坐在正廳裡,濃茶一杯接着一杯灌進肚子裡。
亥時一刻。
“你的事,我已做到一半。”
一個人從庭院裡漸漸現出身影,高高大大,斯斯文文。
姬小小擡眼看去,果然來人果然是宋毅儒。
“宋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姬小小睡眼朦朧,困得很,沒多少精力和宋毅儒打太極。
宋毅儒直言道,“我需要更多的黃金。”
姬小小不問緣由,“可以,給我三天時間。”
說完,宋毅儒便消失無蹤。
姬小小捏了捏眉心,轉身往後院去。
說到做到,三天之後,姬小小弄來了五十萬兩的黃金。
“黃金在京城東面十里外的城隍廟裡。”姬小小道。
宋毅儒拱手躬身。
“不必客氣,大家可取所需罷了。”姬小小笑道,“還請宋大人飛黃騰達之時,不要忘了民婦。”
宋毅儒需要大量黃金,他背後之人是福王,福王需要黃金,數額巨大,數不勝數,所謀之事必定是驚天動地。
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宋毅儒微微一笑。
五十萬兩黃金對普通人是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但對於做大事之人,不過是幾日的功夫。而後,宋毅儒又過來向姬小小討要數回,姬小小給的量一次比一次多。
姬小小忙着製造黃金,一時之間顧不上怡安郡主和邵淵。
狀元府,門庭冷落車馬稀。
邵淵醒來多時,臉頰凹下,枯黃蒼白,模樣嚇人。
當今聖上因爲前任錦衣衛指揮使周旭欺上瞞下,僞造證物,嫁禍福王之事,對錦衣衛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福王從錦衣衛大牢裡,隨後,當今聖上一卷聖旨廢除錦衣衛,現任的錦衣衛指揮使邵淵首當其衝,雖性命無憂,但禁足在府。
邵淵從書房走到梧桐院,梧桐院死氣沉沉。
乓啷!乓啷!
怡安郡主大發脾氣,今日砸的瓷器沒有十套也有九套了。
“你冷靜一點。”邵淵快步進來,抓住了怡安郡主的手。
怡安郡主擡起頭,臉容猙獰可怖,“好啊,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本郡主的面前,邵淵,本郡主今日便殺了你向皇伯伯以證忠心。”
夫妻一體,因爲邵淵之故,怡安郡主在當今聖上心中地位一落千丈,隱隱有排斥厭惡之意。
她如今的地位和權勢,全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少了當今聖上的寵愛,從前的她有多輝煌,現在的她便有多慘淡可憐。
怡安郡主甩開邵淵的手,艱難地彎下腰,撿起碎瓷片。
“怡安,我們可是夫妻,難道你真的要殺了我?”邵淵無力道。
怡安郡主哼了一聲,情緒激動,“夫妻?你邵淵配得上我怡安?鄉野出身,粗鄙無禮,學識淺薄,忘恩負義,德行敗壞,如果不是我給你的《詠梅》和《過秦論》,你以爲你能名動京城,被陛下欽點爲‘第一狀元’?”
邵淵的臉白了又白,是,他是靠怡安才獲此殊榮。可他的愛是真心實意的,沒有摻半點兒的水分。
“怡安,我是真心愛你的。”
“我不缺你的愛。”怡安郡主道,“我後悔了,我當初不該和信哥哥鬥氣,一怒之下嫁於你。”
鬥氣?倒不如說是打賭。
怡安郡主非常有才華,京城男子有七八成是愛慕她,其中便有丞相楊永仁之一楊信。楊信是貨真價實的世家子弟,溫文爾雅,博學多才,俊美過人,風靡萬千少女。
俊男美女相愛,墮入愛河,一切水到渠成。但愛人之間總免不了磕磕碰碰,怡安郡主性子倔,鬧起脾氣來,天崩地裂不爲過。次數多了,心胸寬容的楊信也厭煩了。
兩人開始吵架,誰也不理誰。
怡安郡主脾性大,怒從心頭起,出手相助邵淵奪得狀元,金童玉女,郎有情妾有意,結爲夫妻,共譜成一段佳話。
但成婚之後,怡安郡主才後悔不已,她喜歡是丞相之子,不是泥腿子出身的邵淵。
他們兩人都有悔意,想要重新走到一起,丞相楊永仁卻堅決反對。楊永仁是老奸巨猾之輩,沒有強硬拒絕他們兩人,而是與怡安郡主她立下賭約,邵淵有一妻一子,他讓怡安郡主把人接來京城,只要一年之內,喬秀秀平安無事,他便不再管他們。
“丞相大人說了,只要喬秀秀一年之內不死,我便能和信哥哥重新在一起。”怡安郡主目露狂喜,“還差幾個月,只差幾個月了。但我要和信哥哥在一起,必須要除掉你這個禍害。”
邵淵一動不動,不反抗躲閃,怡安郡主手中的碎瓷片割破了他的手腕。
“我不會讓你現在就死,要慢慢地,慢慢地。”
怡安郡主高聲叫來下人,下人低頭不語,有條有序地止住了邵淵傷口繼續流血。
邵淵表情呆愣,他錯了嗎?
“錯了嗎?”他問自己。
他真的錯了嗎?
此刻,他眼中的怡安郡主醜陋無比。
也許,他不該拋妻棄子的。
邵淵被怡安郡主綁在牀上,每日放一小碗血。
狀元府門可羅雀,沒人注意到其內的血腥和骯髒。
姬小小忙着成親之時,暫時沒空理會他們。
成親之後,宋毅儒又上了喬府三趟。
一年轉瞬即逝,當今聖上突然暴病,重病不起。
牀邊,當今聖上抓着福王的獨手,“阿弟,是阿兄對不起你。”
室內只要福王和當今聖上,以及三位內侍。
福王神情淡然,似乎是看破了紅塵,超脫世俗。
“阿兄,臣弟也是這般認爲。”福王第一次談及他的感受,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當今聖上啞口無言。
“阿兄,臣弟對你千好萬好,當初父皇是屬意臣弟爲太子,可臣弟知道阿兄你對那個位置志在必得,所以婉言相拒父皇。”
當今聖上眼睛瞪大,“阿弟!”
時至今日,當今聖上才真正笑得福王對他深沉的愛。
“可是啊,阿兄,臣弟後悔了。”
福王慢慢掙脫開手來,內侍眼疾手快,輕手輕腳拿着溼帕子擦拭。
“好了。”
內侍應聲而停止動作。
“阿兄,臣弟就問你一句話,周旭的陰謀你真的不知道?”福王的問題一針見血。
當今聖上微微撇過頭去,有氣無力說道,“朕不知。”
朕,乃是當今天子。
當今聖上的手緊握成拳頭,卻鬆鬆散散,如同一堆沙子。
“阿兄,請你走好。”
福王招招手,三位內侍齊步走來。
當今聖上心頭震怒,“你要殺朕?”
福王搖頭,“只是報仇,臣弟沒想過殺阿兄你。”
“你們?朕是皇上,你們是想死嗎?”當今聖上出言威脅三位內侍,三位內侍充耳不聞。
當今聖上心膽俱裂,他今日便要死了嗎?
不要!不要!
“阿兄,你不要白費力氣了,爲了招安他們,你可知臣弟花了多少的金子?”
三位內侍其中一個捂住當今聖上的嘴巴,餘下兩個壓制當今聖上的手腳。
當今聖上久病纏身,根本無力反抗,他睜大眼睛,眼珠子轉動,流露出哀傷和求饒的眼神。
“阿兄,你害得我好苦。”
福王爬上牀,手上拿着一張手帕,生生捂死了當今聖上。
福王和宋毅儒的準備充分,加之有姬小小無限量提供的金子,他們沒有遇到遇到多大的苦難便成事了。
袁耀元年,福王登基爲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楊永仁被放逐,曾經的丞相之子楊信苟延殘喘度日。
狀元府……,不,是邵府。
邵淵嚥下最後一口氣,眼中最後所見是瘋瘋癲癲的怡安郡主。
“我是郡主,我是郡主。”
怡安郡主頭髮散亂,手舞足蹈,滿嘴胡言。
先皇曾寵幸怡安郡主,新皇自然厭惡怡安郡主。新皇下旨痛斥怡安郡主無德無才,貶斥爲平民,有生之年不得踏進京城,今天便是怡安郡主趕往邊疆的日子。
“別喊了,走。”
路上,怡安郡主和楊信側擦肩而過,面對面的擦肩而過。
------題外話------
謝謝神域丶卿塵的一張月票!謝謝的26602728的一張月票!
謝謝神域丶卿塵的一張月票!謝謝的26602728的一張月票!
謝謝神域丶卿塵的一張月票!謝謝的26602728的一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