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這一天,陸拾遺和顧承銳一起坐上了去往雲府的馬車。
與他們一起同行的還有對陸拾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顧承銘。
到了寧府以後,陸拾遺就與顧承銳兄弟倆分頭行動了。
陸拾遺要去二門找女眷們玩耍,顧承銳兄弟倆也要去男賓們那邊匯合。
臨別之際,顧承銳特意把陸拾遺叫到自己身邊囑咐她安安心心的玩耍,要是有什麼事情,就讓丫鬟去他那邊通知他一聲,他馬上就會過來。
以前的顧承銳對陸拾遺可謂是避之唯恐不及,兩人就是因爲各種原因要出席同一個場合,都是一到目的地後就各走各的,京城裡的人也知道昭華郡主與顧郡馬之間的夫妻關係並不怎麼好。
因而,當顧承銳第一次在公共場合,表現出對陸拾遺的關心時,受邀過來的賓客臉上就不約而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顯然,這一幕對他們來說,簡直可以用太陽從西邊升起來形容。
在其他人爲顧承銳的態度而感到難以置信的時候,陸拾遺心裡卻頗爲受用。
她也眉眼彎彎地衝着顧承銳一本正經地叮嚀了幾句,讓他不要喝太多的酒以及到聚會結束的時候,就要趕緊垂花門接她。
顧承銳自然滿口答應。
夫妻倆又旁若無人的說了幾句他們覺得很尋常,別人聽了卻說不出肉麻的話以後,才依依不捨的分別。
只覺得這一幕非常辣眼睛的顧承銘故意做出一副驚愕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堂哥說道:“大哥,難道你又改變主意,決定要和那個女……要和大嫂和好了嗎?”
顧承銳是一個非常傳統又很負責任的人,自從他與陸拾遺在馬車上陰差陽錯的親熱過一陣以後,在他的心裡,就已經把她當做自己以後相伴終生的妻子看待了。
雖然他還對陸拾遺的大手大腳有些發憷,但是他相信終有一日他能夠改變陸拾遺的揮霍習性,變得和他一樣,把每一個銅板都花到有用的地方去。
“我和你大嫂本來就是夫妻,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和好或者再多此一舉的做點別的什麼來證明。”顧承銳很享受他現在與陸拾遺的這種相處方式,“而且,承銘,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對你大嫂尊敬一點,因爲我發現,我們以前對她的那些認知,根本都是有偏頗的,都是錯誤的!她是一個好女子,值得我全心全意的去照顧和保護。”
顧承銳的語氣很鄭重,他希望堂弟能夠把他的這番話記在心裡,不要再像從前那樣,存心的挑釁他的妻子,讓他的妻子下不來臺——雖然他的妻子並沒有因此而吃虧也一樣。
顧承銳的話讓顧承銘心裡說不出的失望,他沒想到曾經無往不利的殺手鐗在自己堂哥面前,居然也起不到丁點作用了。
而且從堂哥這鄭重其事的表情來看,他這次是當真下定決心,要好好和那個女人過日子了!
可是這樣怎麼行呢?!
顧承銘在心裡焦急的想到,他可是答應過自己傾慕的姑娘,一定會努力讓堂哥徹底厭棄昭華郡主那個臭不要臉的女人的!
就在顧承銘很努力的動歪腦筋的時候,陸拾遺已經在兩個丫鬟的陪侍下來到了雲府特意給女眷們消遣的蕊園裡。
這蕊園,完全是出自於雲家大小姐雲葶蘭的一手打理,先來一步的未婚閨秀和已婚少·婦們已經就蕊園的奼紫千紅好好的恭維了雲葶蘭一番。
被大家恭維的眉眼之間全是羞赧之色的雲葶蘭在陸拾遺從月亮門裡分花拂柳一般的走過來時,如獲大赦一般的從自己坐着的六開光海棠式錦墩上站起來,迫不及待的朝着她迎了過去。
她一臉笑靨如花地挽住陸拾遺的胳膊,親暱地晃了晃,“好姐姐,你可總算是來了,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陸拾遺同樣回了她一個親熱的笑容,“我也一直惦念着姐妹們呢,只是這女人只要一嫁人啊,就再不像從前那樣自由了,我家那位的脾氣你們也聽說過,特別的板正端方,我挑了好多件衣裳他都不滿意,一直到我穿了現在這身,才同意帶我出門。”
陸拾遺在雲葶蘭有些難看的眼神中振了振自己的衣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說這男人怎麼就這麼霸道了,像現在這樣的天氣,陽光正烈,穿點單薄的衣裳又怎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我們這種常年都懶得動彈的女兒家而言,只要撲一撲蝶的,就會弄得滿頭大汗了,到時候,渾身溼噠噠的,多難受呀。”
從情竇初開,就把一腔女兒情絲纏繞在顧承銳身上的雲葶蘭雖然表面平靜無波,其實心裡早已經酸澀惱恨的不行。
如果你不是好命的得了太后娘娘的寵愛,又怎麼能如此幸運的嫁給顧公子爲妻!
你根本就一點都配不上他!
原本還只是打算讓陸拾遺和聞人俊譽生米煮成熟飯的雲葶蘭在聽了陸拾遺這番話後,直接改換了自己的初衷!暗地裡的要挾和恐嚇又哪裡比得上明面上的身敗名裂更讓人覺得快活!
只要想到再過一會兒,身爲有夫之婦的陸拾遺就會被京城裡諸多名門貴女逮個正着,雲葶蘭的臉上不由得涌現了一股快意的潮紅。
這股激動讓她暫時壓下了在聽了陸拾遺話後,不可自控瀰漫全身的惱怒情緒,嘴角也重新有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顧大人這麼的疼愛姐姐是好事啊,以前看着姐姐和顧大人鬧彆扭,我們大家都很爲姐姐捏了一把冷汗呢,畢竟這夫妻之間,不論身份高低,還是要和和美美一些才幸福呀。”
陸拾遺雖然明知道雲葶蘭在說到這話的時候,心裡定然在滴血,但是她卻假作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繼續在雲葶蘭的傷口裡撒鹽。
“那可真的要承你吉言啦,我的好妹妹,”陸拾遺親親熱熱地對雲葶蘭說:“其實,比起以前,郡馬他對我的態度確實好了很多,這次應你的邀請過來玩耍,他在大門口的時候,還把我當做小孩子一樣的叮囑了一大堆呢,哎呀,真要說起來,以前也是我不懂事,太過糊塗,沒有看清楚郡馬的人品和他對我的好,不過現在沒關係啦,一切都已經雨過天晴了!說不定再過不久呀……”陸拾遺偷偷瞄了瞄四周,然後湊到雲葶蘭耳邊笑得一臉開懷地獻寶道:“我們就能夠擁有自己的孩子了呢!”
雲葶蘭差點沒有被陸拾遺這副傻白甜的模樣給氣的吐血,她忍了又忍,才勉強露出一個充滿欣喜地笑容道:“這可真的是太好了,相信姐姐與顧大人的孩子一定會非常的好看!”
“那是肯定的呀,畢竟我與郡馬都長得還不錯嘛。”陸拾遺一臉的得意洋洋。
在開開心心的與雲葶蘭說了一番心裡話後,陸拾遺很快後在場的女眷們鬧成了一團。
以前一直都覺得她有些目下無塵的大家貴女們在當真與陸拾遺有過親密接觸以後,對她的態度都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直說,昭華郡主真是一位十分有趣的妙人,以前是她們誤會她了。
眼見着陸拾遺與她請來的客人們開開心心地鬧成一團的雲葶蘭拿帕子掩住嘴脣,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藉由疼痛讓自己重新變得冷靜下來以後,才重新帶着一張言笑晏晏的面具也湊了進去。
雲葶蘭能夠不動聲色的勾得滿京城的男子都把她尊奉爲第一美人,手上自然有兩把刷子。
剛剛還在討論胭脂水粉和小道八卦的大家貴女和年輕少·婦們,不知怎麼的,就說到吃酒的事情上面來了。
其中一個貴女眼睛亮閃閃地說:“我家裡對我看管得特別嚴,別說是真正的酒了,就是果酒都沒有沾過一滴呢。”
“我也是,我也是,每次我看到爹爹和兄弟們喝酒的時候眼饞,我娘都會毫不客氣的呵斥我,叫我打消這個念頭,說好姑娘都不會喝酒,要我別做惹她生氣的事情!可是我隔壁王尚書家的女兒從來就沒有人不准她喝酒,相反,王夫人還說女兒家家的就要學着喝點酒,纔不會在需要喝酒的場合出紕漏……你們說,到底是我娘說得對,還是隔壁的王夫人說得對啊?”
“不管誰說的對,我現在只想問葶蘭一句,你這裡到底有沒有酒?要是有的話,能不能抱兩壇上來,讓我們也試試看!”又一個穿着火紅色衣裳的姑娘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雲葶蘭問道。
“我爹爹也是個好酒之人,”還是個一喝起酒來就打妻子罵兒的酒瘋子,“我們家裡又怎麼可能會有酒呢,只是……”雲葶蘭語聲一頓,滿臉爲難地看着衆人,“我請你們過來是爲了賞花的,要是你們喝得醉醺醺回去……”
“哪裡就這麼容易醉醺醺啊,大不了我們少喝一點好了!”那紅衣女子一臉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雲葶蘭,讓她趕緊讓丫鬟搬酒罈子上來。
其他被勾起了好奇心的貴女們也都躍躍欲試。
雲葶蘭到底拗不過大家的強烈要求,只能一臉無奈的讓丫鬟下去拿酒。
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她只讓丫鬟拿了兩壇沒什麼勁頭的果酒上來。
“大家嚐嚐味道也就算了,千萬不能貪杯,要是真的喝醉了,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雲葶蘭一臉苦笑的看着大家,一邊往大家面前的杯子裡面倒酒,一邊爲她爲什麼讓丫鬟拿了果酒而做出解釋。
對大家而言,只要有酒喝就行了,反正她們對這個也沒什麼研究。
一臉新奇的衆人很快就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緩緩地把裡面琥珀色的酒液一點點的喝進了嘴巴里。
最先喝完的紅衣女子學着父兄的姿態,很是大氣的倒亮了亮酒杯,然後臉上表情頗有幾分遺憾地道:“我還以爲這酒是什麼味道呢!酸酸甜甜的,和我經常喝的果露也沒什麼區別嘛。”
其他人也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
唯獨陸拾遺在不着痕跡地輕輕嗅了嗅自己面前摻雜了微量催·情·藥的酒杯以後,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在雲葶蘭偶爾‘不經意’瞥過來的眼神中,慢條斯理地把杯中的酒液喝了個精光,在其他人過來問她感受的時候,她彎了彎眼睛,“確實和你們說的一樣,和果露沒什麼唔……”
陸拾遺的話在這個時候,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
隨後,她在大家錯愕的眼神中,緩緩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大眼迷茫地環視着四周,暈頭暈腦地道:“咦……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覺得好像……好像大家的臉……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呢?”
“不是吧?拾娘!就這麼一小杯果酒你喝了居然也會上頭?!”那紅衣女子一臉目瞪口呆的看着陸拾遺驚叫道。
“上頭?”陸拾遺聲音有些飄忽地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就是覺得特別的頭暈……唔……不行……我得回家去了……在這樣下去,恐怕真要昏過去不可了。”她一邊說,一邊支撐着桌子就要站起來,誰知道雙腿一軟,又重新坐回了錦墩上。
她的兩個丫鬟見此情形,也慌不迭地想要過來攙扶她。
被雲葶蘭手下的丫鬟給眼疾手快地攔阻住了。
“我早就說了,這酒喝不得,你們偏要逞強,瞧,現在不就出事了嗎?”雲葶蘭一臉焦急之色地湊將過來,一把攙扶住陸拾遺哀求道:“拾娘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現在可千萬不能回去,你要是現在就回去的話,我們指定全部要遭殃!這樣好不好,我先讓廚房給你煮碗醒酒湯,再給你找間房讓你小憩一下,等到你酒醒了,再回去行不行?”
被雲葶蘭提醒的其他人也都後知後覺地從自己的座位上來到陸拾遺的身邊,七嘴八舌地和心慌意亂的雲葶蘭一起勸說她。
在最初的衝動以後,她們已經恢復了理智和冷靜。
如果讓昭華郡主就這麼醉醺醺的回到承恩公府,恐怕她們所有人回家以後都要呢遭受好一頓的排揎,她們可沒那麼傻呢!而且就這麼一小杯果酒,相信昭華郡主在喝了醒酒湯以後,很快就能夠甦醒過來,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自然就如同神不知鬼不覺一樣的被她們給糊弄過去了。
已經猜到雲葶蘭想要做點什麼的陸拾遺很快就被大家給勸服了,她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喝下了又摻雜了些許催·情·藥的醒酒湯後,就被雲葶蘭特意喊來的一個婆子給安置到不遠處水榭裡的一間精緻又小巧的房間裡去了。
跟着陸拾遺一起到雲府服侍陸拾遺的兩個丫鬟一切都唯陸拾遺這個昭華郡主馬首是瞻,既然她已經決定要在這裡暫時歇腳,她們作爲僕婢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留在了門口守着。
只是她們卻沒有想到,那婆子在離開以前,居然會出其不意地在她們臉上猛然揮灑了一些霧粉。
她們只是在原地僵立了半晌,就搖搖晃晃地雙雙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做完這一切後的婆子掐着嗓子學了幾聲鳥叫,一直都藏身於某一叢花樹後面的聞人俊譽滿臉笑容地搖着扇子從花樹後面繞了出來,大搖大擺地對婆子點了點頭,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做賊心虛的婆子在匆匆看了眼四周以後,一手一個把陸拾遺的兩丫鬟夾在胳肢窩裡,搖搖晃晃地把他們拖走了。
從所有人離開以後,就已經抱着個青花瓷瓶閃身躲在屏風後面的陸拾遺聽到推門的吱嘎聲已經明顯不似女兒的男人腳步聲後,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沒有絲毫猶豫地在對方經過屏風之時,對着來人的腦袋就是狠狠一砸!
已經把陸拾遺當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的聞人俊譽絕對想不到自己居然會遭受如此痛擊,只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地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對着陸拾遺指了兩指,就撲通一聲砸地毯上了。
從喝下那摻了催·情·藥的果酒和醒酒湯以後,就一直在用靈魂本源壓制着體內情潮的陸拾遺在把聞人俊譽砸昏以後,直接朝他臉上踩了過去,隨後才慢悠悠地擡頭環視了片刻這間瞧着佈置得頗爲精緻的房間,帶着幾分試探意味地道:“你們要是在的話,就趕緊現身出來吧,我有事兒要找你們幫忙。”
隨着陸拾遺話音的落下,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跪了兩個穿着黑色勁裝的年輕女子。
這兩個女子是皇家特意培養來保護皇室成員的暗衛。
陸拾遺之所以會得到她們,則是源自於顧老太后對她的寵愛。
一向把陸拾遺這個名義上的外孫女捧在心坎兒上疼的顧老太后怕她的小乖乖嫁人以後受欺負,特意把這兩個暗衛在暗地裡賜給了她,以防萬一。
陸拾遺這回之所以會有恃無恐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因爲知道她們必然在她身邊保護的緣故。
“等我出去以後,你們幫我把這人身上的衣物扒光扔牀·上去,再從外面的花樓裡找兩個四十多歲的春娘過來,與他一起……對了,記得在花樓裡買點助興的藥,讓他們可以玩得開心點。”
儘管這兩女暗衛早已經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和剋制,但是在聽了陸拾遺這一番輕描淡寫的命令以後,她們還是有一種三觀炸裂的崩潰感。
如果她們沒有記錯的話,她們效忠的這位郡主娘娘與郡馬可是連房都沒有圓吧……
她到底是從哪裡知道的花樓?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助興的藥?!
咳咳咳……
險些沒在心裡把自己嗆了個死去活來的兩暗衛在呆滯了片刻以後,才努力用毫無波瀾的語氣問已經擡腳往外面走的陸拾遺,“小郡主,您還沒有服用解藥……”
合格的暗衛雖然不會現身於人前,但是自家主子入口的東西有沒有毒他們都發現不了的話,那麼還不如直接自我了斷算了。
剛纔在雲葶蘭把抹了催·情·藥的酒杯放在陸拾遺面前的時候,如果不是陸拾遺的隱蔽暗示,她們早就把酒杯掉包的讓雲葶蘭自食惡果了。
陸拾遺在聽了暗衛的話後,一臉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道:“這酒我是故意喝的,如果我想要避開那女人的暗算,根本就不可能中招。”
說完,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隨便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藏了進去,屏息靜氣地等待起來。
按照雲葶蘭原本的盤算,在這一起‘意外’事件中,她是不打算露面與陸拾遺正式撕破臉的。
不管她心裡再怎麼看不起陸拾遺,也不得不承認對於背後有着當朝太后做靠山的陸拾遺她心中還是有所忌憚和畏懼的。
只是在聽了陸拾遺那一番看似抱怨實則炫耀的話以後,她徹底的改變了主意。
她打算當着所有人的面,戳穿陸拾遺與聞人俊譽的‘奸·情’!
當然,爲了避免以後被聞人俊譽恨上,這個撞破他們兩人奸·情的人選絕對不能是她,也不能是雲府的人。
眼裡閃過一抹狠辣的雲葶蘭在心裡略微思考了一陣子後,將目光放在了正與人嬉笑打鬧的紅衣女子身上。
“哎呀,你這丫鬟怎麼這麼不小心,這麼大一個活人你看不見啊!居然就這麼直直撞過來了!”
很快的,蕊園裡就傳來了紅衣女子氣急敗壞地嚷嚷聲。
嘴角不着痕跡翹起一個弧度的雲葶蘭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後,很是慌張地小跑過去,迭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那紅衣女子氣鼓鼓地撩起自己的裙襬給雲葶蘭看,“瞧你府裡丫鬟乾的好事,我撲蝶撲得好好的呢,她端了一碗甜湯過來就扣我裙子上了!我這紅石榴裙還是我娘新讓人給我做的呢!”
“哎呀呀,好姐姐,是我招待不週,讓你受了委屈,正巧,我娘也給我做了兩條新裙子,是上好的魯山綢,要不,我讓丫鬟現在陪你去換了來。”
“魯山綢?”紅衣女子的眼睛忍不住的就是一亮。
對這些平日裡百無聊賴的大家貴女來說,平日裡最爲看重的就是梳妝打扮一類的了,如今聽說雲葶蘭要送一條魯山綢做的裙子給她,她哪裡還坐得住,略微推諉了兩句,就亟不可待地跟着丫鬟往水榭的方向去了。
雲葶蘭心情大好地看着紅衣女子和丫鬟的背影,嘴角那若隱若現的弧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燦爛無比。
“啊——”
紅衣女子過去沒多久,水榭那邊就傳來了驚恐萬狀的尖叫聲。
正不動聲色與客人們翻花繩鬥草的雲葶蘭被這一聲尖叫驚得霍然站起。
“剛纔的驚叫聲……好像是瑜妹妹發出來的吧?”她一臉花容失色地看着大家說道。
其他人也被嚇得夠嗆,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雲葶蘭的話,紅衣女子和剛纔送她去換裙子的丫鬟已經連滾帶爬地朝着這邊跑了過來,紅衣女子顯見是氣得不輕,“你這東道主究竟是怎麼做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呼呼喘着粗氣,餘下來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好說出口了!
而她迥異於常人的表現讓雲葶蘭和其他人都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覺得異常不安,雲葶蘭更是直接把目光鎖定在了那與紅衣女子一起離開的丫鬟身上,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那丫鬟見雲葶蘭把眼神瞅過來,忍不住渾身都打了個寒顫。
躊躇良久,才戰戰兢兢地通紅着一張臉,湊到雲葶蘭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雲葶蘭在聽了丫鬟的話以後,渾身都氣得直打哆嗦起來。
“到底、到底是誰這麼無恥,他、他怎麼敢!不好!拾娘姐姐因爲喝醉了的緣故也在那裡小憩啊!”
雲葶蘭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地錯愕表情中,一把攥住丫鬟的手,嘶聲裂肺地喊道:“快!快到前院去把大公子請過來!就說!就說蕊園出事了!”
那丫鬟意會地提起裙子,拔腳就往跑去。
被她們主僕倆一來一往地弄得目不暇接的客人們連忙湊過來問雲葶蘭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葶蘭一副難以啓齒又恨得不行的表情,死死咬住牙關怎麼都不肯鬆口說話。
直到她兄長雲亭竹帶着一大堆人浩浩蕩蕩地朝着這邊走過來,她才如見救星地飛撲了過去,抽抽噎噎地道:“哥哥你可算是來了!你、你怎麼什麼人都發帖子呀!你知不知道妹妹的蕊園被人闖進來了……現在、現在就在水榭裡呢!”
大寧民風還算開放,不像別的朝代那樣嚴禁男女來往,不過未婚男女是絕對不允許單獨相處的。
“什麼?!”雲亭竹的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這怎麼可能?”
“還有什麼不可能的!那人現在就在水榭裡呢!”雲葶蘭氣得臉色煞白,若不是有丫鬟在旁邊撐着她,恐怕現在已經軟倒在地上了,“哥哥!你快點去把他趕走!快點去把他趕走!”
雲亭竹鐵青着一張臉道:“如果真的有那樣厚顏無恥的人的話,哥哥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現在不是放不放過他的問題!而是拾娘姐姐!而是昭華郡主她也在水榭裡小憩啊!”雲葶蘭一副關心則亂地表情失魂落魄地大聲嚷嚷道:“誰知道那藏在水榭裡的登徒子會不會、會不會對拾娘姐姐不利呢!老天爺!好好的一場賞花會,我們怎麼會碰到這樣可怕又噁心的事情!”
雲葶蘭的話讓大家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本在偷偷互相打量着彼此的男女們更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掃向了臉色幾乎在瞬間冷得就差沒有結冰的昭華郡主的丈夫——顧承銳顧郡馬!
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胡話的雲葶蘭驚喘一聲,急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懊悔不迭的樣子。
不過此時的衆人已經無心在看她的‘表演’了,大家步履匆匆地朝着水榭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
以太后娘娘對昭華郡主的寵愛,如果昭華郡主真的在雲府出了事情,恐怕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脫不了干係!
等到大家以從未有過的快速跑到水榭前時,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就聽到裡面傳來了讓人面色大變的曖昧之聲。
那被雲葶蘭喚作瑜妹妹的紅衣女子在聽了裡面的聲音後,忍不住面紅耳赤地低低咒罵出聲,“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明明聽到了我的尖叫聲,居然……居然還……”接下來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沒那個臉面在說下去了。
其他人臉上的表情也如同新開的染坊一樣,五顏六色的說不出的尷尬和窘迫。
此時此刻的他們,簡直不敢去看顧承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