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銳和陸拾遺做夢都沒想到廢太子居然會有如此魄力。
僅僅是因爲確認了自己兒媳婦的孕事, 就做好了發動總攻的準備。
當原承銳從護國公口中知曉廢太子的這一決定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這樣會不會太倉促了一點。”原承銳的語氣有些擔心。
“放心吧,主子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既然他已經決定要這樣做,那麼就肯定有了充足的準備。”護國公是廢太子的死忠, 對他有着絕對的信任。
原承銳見護國公說的如此肯定,自然也把他那懸在半空中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畢竟相較於對廢太子的事業一知半解的他而言,護國公這個廢太子的貼心人肯定要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承銳,這些事情你根本就沒有必要去過多的關注,你只需要好好的呆在護國公府,靜待最後的結果來臨。”
經過一段時間的隱晦觀察, 護國公已經發現了廢太子對原承銳那近乎病態的保護欲, 他幾乎可以斷定在最終的結果出來以前, 廢太子是絕不可能將原承銳的真實身份公告天下的。
俗話說得好,聞絃歌而知雅意。
自從知道自己是廢太子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以後, 原承銳就徹底斷了去外面撲騰的心思。
他很清楚, 在這個時代的人眼裡, 香火延續是一件多麼嚴肅的事情,尤其是對一個想要登臨九五的廢太子而言。
是以, 在護國公頗有幾分擔心的眼神注視下,原承銳要多,乾脆就有多幹脆的說道:“爹,你就放心吧, 你的兒子沒你想的那麼蠢,知道怎樣做纔是對我們最好的。”
護國公明知道原承銳這句話是在開玩笑,但還是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孩子都快有了,怎麼還這麼口無遮攔?爹什麼時候覺得你蠢了?”
自從這個金疙瘩被他親手抱進了護國公府,他可是捧在手裡怕摔,含在口裡怕化的一疼就是這麼多年,何嘗對他有過半分的嫌棄。
因爲這具軀殼原身的緣故,原承銳對護國公的感官一直都十分的不錯。
“爹你也未免太較真了,我這不是和你開個玩笑嗎?”他眉開眼笑地回道。
“在你看來,這只是一個玩笑,可倘若這個玩笑傳進了那位的耳朵裡,你覺得爹還有活路嗎?”
護國公滿臉沒好氣地瞪了自家金疙瘩一眼。
自從他們父子重逢以後,他那老主子就一改從前對這個兒子愛搭不理的風格,三不五時的就會問一句原承銳在護國公府的生活。
護國公每次都被廢太子問的壓力山大,生怕自己不小心回錯了什麼話惹來對方的不滿。
尤其是在原承銳的妻子陸拾遺檢查出身孕以後就更了不得了,一天不問個五六七八回的廢太子,根本就沒辦法安下心來。
對於廢太子這新養成的愛好,護國公真的是說不出的叫苦不迭,可是他又不能把自己心裡的那點煎熬說出口,只能要多悲催就有多悲,催的繼續逆來順受的做廢太子的耳報神。
而護國公這樣頻繁關注陸拾遺腹中胎兒的言行看在護國公下人們的眼裡卻是二少爺和二少夫人越加受寵的表現。
一直以來都十分擔心原承銳會鳩佔鵲巢的,搶了她家小公爺原承錚位置的周媽媽再也坐不住了,她滿臉憂心忡忡地找到了因爲心願得償而整天笑容滿面的護國公夫人。
“……從前小公爺還在府裡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二少爺的面前退了一射之地,如今二少爺夫婦又將生出公爺的第一個孫輩!您要是再不出手做點什麼,恐怕這護國公府就當真沒有小公爺的立錐之地了。”
周媽媽在說這話的時候嗓音微微發抖,就彷彿在哭一樣,聲音裡充滿着悲憤的色彩。
她直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她效忠的女主子在這件事情上怎麼會看的如此之開?
陸家姑娘確實十分不錯,嬌憨可人又心地善良的緊,還在幼年的時候替他們家小公爺擋災難救了他一命,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她家女主子就要用整個護國公府來報答她曾經對小公爺的救命之恩啊。
護國公夫人一直都很感念周媽媽對他們母子倆的忠誠,眼見這周媽媽着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的她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我不能詳細和你說清楚,但是在這裡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一句,不論是承銳也好,還是拾娘也罷,都對這護國公府的爵位不感興趣——”
“——他們怎麼可能會對護國公府的爵位不感興趣呢?”
周媽媽一心一意的護國公夫人定然是被原承銳夫妻的花言巧語給糊弄住了。
“夫人,如果他們真的不感興趣的話,就不會合起夥來用計把小公爺趕到軍營裡吃苦去了。”
護國公夫人滿臉啼笑皆非的看着周媽媽道:“你呀,還真的是幫親不幫理,水榭的事情才發生多久,你就忘了個精光了嗎?有關承兌和拾孃的事情我心意已決,你就別在我耳邊嘀嘀咕咕了,比起這個你還不如和我一起多做兩件小衣裳,迎接我那小孫子的到來。”
周媽媽看着護國公夫人,這有孫萬事足的幸福模樣,差點沒嘔出一口老血來。
如果不是顧念着主僕有別,只怕周媽媽一句“您可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已經脫口而出了。
因爲護國公夫人旗幟鮮明的立場,周媽媽不得不蔫噠噠的放下了自己肚裡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念頭,皮笑肉不笑地和大家一起做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得了護國公府兩大巨頭保駕護航的陸拾遺日子過得越發如魚得水起來,只是好景不長,在她腹中胎兒坐穩以後沒多久,護國公就陸陸續續的找了許多或有名氣或沒什麼名氣的大夫進府來給陸拾遺做檢查了。
這些大夫們過來並非如陸拾遺曾所以爲的那樣是給她腹中胎兒檢查性別的——畢竟只要腦瓜靈活的人都知道皇太孫和皇太孫女的區別——他們此番前來完全是爲了陸拾遺本人。
“……她現在傻一點還沒什麼,即便是看在承銳的面子上我們也樂得遷就她,但是這樣的她卻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百官的認可,更遑論成爲一國太子妃了。爲了不讓她以後丟承銳的臉,我們必須未雨綢繆,盡我們所能的抓緊時間把她的舊疾給治好。”
廢太子在和護國公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真的是說不出的冠冕堂皇。
實際上,他之所以沒狠下心腸的讓原承銳休了陸拾遺另娶,除了因爲陸拾遺的腹中已經有了他的寶貝孫兒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家那好不容易與他再度相認的熊孩子不止一次的在託護國公轉交給他的信裡寫到:別看他那娘子傻乎乎又天真無邪的,實際在他的心裡卻比他的命·根·子還重要無數倍,他根本就不能沒有她。
廢太子本來就對原承銳這個兒子多有虧欠,如今對方都在信裡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他如何捨得再棒打鴛鴦的拆分開他們?
因此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護國公,爭取早一日治好陸拾遺的舊疾了,不管怎麼說,陸拾遺的家世在京城還是能夠說的上一句數一數二的,兒子娶了她做正妻也不算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陸拾遺的心思本來就十分細膩,雖然護國公並沒告訴她爲什麼要這麼急的治好她病,但是她深知,如果她不趕快恢復健康,只怕她與原承銳的這段夫妻緣分就要徹底終止了。
畢竟,以廢太子的野心勃勃,是絕不可能接受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兒媳婦的。
不過她就算要“恢復健康”,也得找一個合乎妥當的時候,免得平白惹來他人疑竇,反而於己不利。
機會這個東西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大興朝的人對晨昏定省一直都十分注重,爲了在將來不引人詬病,陸拾遺即便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還是個對什麼都稀裡糊塗的傻子,但也並沒有遺忘這一點,幾乎每天都會挺着個大肚子,堅持跑到護國公所在的院落裡去給她請安。
護國公夫人並不是那種喜歡講究繁文縟節的人,特別是陸拾遺現在又懷着身孕。
因此,她不止一次的免去陸拾遺的請安,讓她乖乖的留在自己的院子裡安心養胎,但陸拾遺卻依然故我的如聽耳旁風。
偶爾,護國公夫人唸叨的頻繁了,她還會用一種很是受傷的眼神看着護國公夫人問:“娘難道是討厭我了嗎?要不然怎麼不願意讓我每天去給您請安呢?您明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多捨不得和您分開哪怕是一時半會兒。”
護國公夫人險些沒有被陸拾遺說的話溫軟了滿腔的柔腸。
她熱淚盈眶的看着這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小心肝,語聲乾澀而溫柔的說道:“你願意每天來看娘,娘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討厭你呢?只不過,你現在正值特殊情況,着實不方便像現在這樣來來回回的走動,你要真心疼娘,就乖乖的再忍上幾個月,好不好?”
“可我要是想娘了怎麼辦?”陸拾遺滿臉委屈的看着護國公夫人,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始閃耀着晶瑩剔透的淚花。
“那你就讓丫鬟通知娘一聲,然後娘馬上就會過來陪你了。”護國公夫人在看了陸拾遺那雙充滿眷念和依賴的眼睛後,簡直恨不能把她揉到自己的骨頭裡去。
這時候的護國公夫人忍不住在心裡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貼心貼肺的好女兒呢?看着這樣可愛的她,心裡真的是覺得怎麼疼都不爲過啊。
因爲陸拾遺對護國公夫人的百般依賴,護國公夫人幾乎是每天都會跑到陸拾遺的院子裡來陪她說話,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減輕陸拾遺心裡的害怕和緊張。
這天早上下了一場綿綿細雨,護國公夫人在周媽媽不敢苟同的眼神中,興沖沖的去了陸拾遺所在的院落。
而陸拾遺也如同往常一樣,挺着個大肚子,雙眼亮晶晶的站在自己院落的門口,眨巴着一雙彷彿會說話的星星眼,喜笑顏開的迎向她。
“就這麼幾步路,你還跑出來接什麼?”護國公夫人滿臉無奈的看着陸拾遺說道。
即便她自己也數不清,她是第幾回對陸拾遺說這樣的話了。
陸拾遺撒嬌似地噘了噘自己粉嫩嫩的小嘴巴,“我明知道娘您非常忙,還總是央着您往這邊跑,已經非常的過意不去了,倘若就這麼這幾步路您還捨不得讓我走,我可就真的要生您的氣了。”
一直都知道陸拾遺的脾氣有多固執的護國公夫人滿臉無奈的伸出一根手指,對準陸拾遺的額頭虛空點了兩下,“還真是拿你沒辦法。”
她的語氣裡明顯充滿着寵溺的味道。
“您知道拿我沒辦法就好,看您以後還敢不敢總是和喲對着來,這不準那不準的!”從她的語氣裡察覺到她已經妥協的陸拾遺在臉上做了個自得意滿的表情,眉飛色舞地捧着個大肚子,擡腳朝着護國公夫人迎了過去。
護國公夫人一臉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我那不是關心你嗎?”
“是關心,但也未免關心的太過火了,有時候我都要懷疑自己在生下這個孩子以後,會不會連怎麼吃飯都不知道了。”
陸拾遺這段話絕對不是在誇張,事實上自從她檢查出身孕以來,她就徹底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若不是她強烈抗議,恐怕她整個孕期都要在牀上度過了。
——事實上,廢太子還真的就是這個意思。
他雖然還沒有正式與陸拾遺見上一面,但是陸拾遺肚裡的這個孩子無疑已經被他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重要了。
“你這話說得雖然是事實,但娘卻要爲自己喊一聲冤枉,娘雖然也擔心你在孕期裡調皮搗蛋,但到底不像你公爹和承銳那樣,見你親自倒杯茶喝,都大驚小怪的生怕你承受不住茶壺的重量吧?”
護國公夫人也覺得護國公和原承銳在陸拾遺懷孕的這件事上實在是有些過火,但是,她卻沒膽子在這個時候去戳那對養父子的逆鱗。
因爲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雖然她與原承銳之間的關係已經有所緩和,但是護國公心裡還是有點提防她的。
早已經對護國公徹底死了心的護國公夫人並不在乎護國公對她的那點提防,反正蝨子多了不怕癢。不過,她到底心疼陸拾遺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前·未來兒媳婦,因此,據理力爭的幫了她不少忙。
陸拾遺眉眼彎彎地挽住護國公夫人的手撒嬌道:“是是是,是兒媳婦的錯,是兒媳婦不該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把一心爲我好的孃親也歸類到那隻惦記着孩子卻罔顧我這個可憐孕婦的壞人幫裡去!”
每次聽陸拾遺把護國公和原承銳歸類到壞人幫裡就覺得心裡說不出痛快的護國公夫人親暱地捏了捏陸拾遺挺翹的鼻尖,“像這樣的話,你私下裡和娘說說還沒什麼,可千萬別讓你公爹和夫君知道了,省得惹來他們的不快。”
陸拾遺愛嬌地蹭了蹭護國公夫人的肩膀,聲音軟軟地說:“我就和娘說。”
護國公夫人被陸拾遺撒嬌撒得眼角的魚尾紋都要跑出來了。
就在她們孃兒倆個親親熱熱說着話的時候,已經慢慢攀上最高空的太陽彷彿被人突然啃了一個角般,缺了個十分明顯的口子。
“天……天狗食日?!”頭一個注意到天上變化的護國公府丫鬟滿臉驚恐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護國公夫人在聽了那丫鬟脫口而出的話以後,下意識擡頭,就瞧見天生那一輪圓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黑暗吞食,緊接着,眼前就是一片昏暗之色。
護國公夫人強忍住滿心的慌亂,將陸拾遺摟在懷裡要她別擔心。
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永遠都彎着一雙明媚大眼,笑得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猛然抱住了自己的頭顱,用難受異常的聲音說她頭疼的厲害。
很清楚像日全食這樣的天文景觀來得快去的也快的陸拾遺在一片漆黑中,渾身戰慄的嗚咽不止。
護國公夫人很想要把她給帶回房裡去,但是大興朝歷來就有遇上天狗食日,必須一動不動,靜等太陽重新出現的傳統,因此,她只能強忍住滿心的擔憂,用力把陸拾遺抱在自己懷裡耐着性子哄慰她,“孃的乖心肝,暫且忍着點兒,暫且忍着點兒,等太陽出來了,娘就讓人給你找大夫來。”
陸拾遺皺了皺鼻子,用帶着哭腔地聲音說:“我不要見大夫,我討厭見大夫。”
這些日子爲了治好陸拾遺的腦疾,護國公夫人幾乎每天都要帶着陸拾遺與幾個鬍子白花花的老大夫打打交道,可不論對方怎麼使出渾身解數,她可憐的、備受折磨的小姑娘卻依然還是如同以前一樣,天真嬌憨的如同孩童一樣,根本就沒有絲毫轉好的跡象。
這樣的陸拾遺讓護國公夫人瞧了,心裡委實難過的不行。
可是護國公輕描淡寫的一段話,就徹底打消了護國公夫人預備豁出去替陸拾遺出頭的想法。
“承銳的真實身份不是誰都能夠輕易高攀得起的,如果你希望他們小兩口以後還能夠如同鶼鰈情深的過下去,那麼就狠下心腸,幫助那些大夫們,儘可能的讓拾娘恢復健康吧……否則,他們最終,恐怕會落到一個有緣無分的下場。”
有緣無分……
這四個字對護國公夫人而言,就如同夢魘一樣,每次浮現心頭,都會讓她滿心悲慼不能自已。
她和護國公何嘗不就是有緣無分?!
護國公夫人不願意自己親手養大的姑娘落到一個與她一樣的可悲下場,因而,即便心裡再怎麼心疼和難過,她依然硬逼着陸拾遺和她一起,見了一個又一個有可能給陸拾遺帶來幫助,結果卻依然無功而返的大夫。
護國公夫人在別的方面都可以無條件的依着陸拾遺,隨她爲所欲爲,唯獨這個不行。
因此,在聽了陸拾遺的話以後,她幾乎是用一種異常強硬的口吻對陸拾遺說道:“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只有大夫可以幫助我們!拾娘,你乖,聽孃的話,等到見完大夫以後,孃親自給你做糕糕吃,好不好?”
“要銳傻傻最喜歡的綠豆糕!”陸拾遺眼前猛然就是一亮,“娘!要銳傻傻最喜歡的綠豆糕!”
她興高采烈的重複着,彷彿連腦袋裡的劇痛都遺忘掉了。
護國公夫人滿臉無奈地在逐漸恢復光亮的院子裡一邊搖頭,一邊親自攙抱着陸拾遺往屋子裡走,“綠豆糕就綠豆糕,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總念念不忘的惦記着他!”
護國公夫人一邊吩咐丫鬟去前院請大夫過來給陸拾遺瞧身體,一邊又讓丫鬟拿來巾帕給陸拾遺擦額頭上的汗水。
“說來也巧,平日裡承銳他就和個小尾巴似的,整日整夜的綴在你身後不放,片刻都不願意跟你分開,如今,好不容易被你公爹給帶到外面去會朋友了,這太陽卻被天狗給吃了!”
陸拾遺蜷縮在護國公夫人的懷裡,哼哼唧唧的附和着她的話,一雙隱藏在濃密眼睫下的雙瞳卻閃耀着讓人的心神都忍不住爲之攫奪的精光。
被帶到外面去會朋友了?
恐怕未必吧。
此時的大興皇宮已經徹底被鮮血染紅。
面如冠玉,眉心處卻不知何時已經有了兩道深深刻痕的廢太子,單手提劍,滿臉扭曲地笑望那坐在龍椅上,渾身都因爲憤怒而控制不住輕輕顫抖的君王,用堪稱柔情似水一樣的口吻,嗤聲道:“父皇行事向來都乾脆利落的很,怎麼到了這時候,反倒畏畏縮縮起來了?”
“你也知道朕是你的父皇!”大興帝用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對廢太子道:“你自己捫心自問,這是對待自己父皇應該有的態度嗎?逼宮?蓄謀逼宮,你說,你說你爲今天準備了多久?!”
直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的大興帝幾乎是扯着嗓子在咆哮。
他巨大且憤怒至極的聲音在金鑾殿上反反覆覆的迴盪着,還帶着幾分色厲內荏的味道。
廢太子笑容可掬地看着他發泄完,才一邊百無聊賴的用手指彈着長劍上不住下淌的血珠,慢悠悠地道:“您別管我爲今天準備了多久,因爲那對您而言,已經毫無意義了。您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在禪讓聖旨上蓋下玉璽大印,然後把您的位置交到我的手上來,畢竟,我本來就是您屬意多年的太子不是嗎?”
“當然,您也可以負隅頑抗,不過,您是知道我脾氣的,從來就受不了別人的怠慢,您再這麼拖延下去,我很難保證您的後代子孫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的留在這個世界上。”
“那不止是朕的子孫,也是你的親人!是你的血親!”大興帝睚眥欲裂地說道。
“是啊,一心要把我扳倒,置我於死地的血親。”廢太子從鼻子裡冷哼出一聲,語氣裡的鄙薄和輕慢之意,簡直溢於言表。
覺得自己被徹底挑釁了的大興帝臉面瞬間漲紅無比的喘着粗氣,說出了一番對滿殿文武百官而言,簡直猶如石破天驚一樣的話。
“你已經斷子絕孫,再也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子嗣,就算奪了朕的江山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一直以來都覺得廢太子對原承銳的在意程度實在是有些過了頭的護國公在聽到這話以後,忍不住心口就是一陣狂跳。
而其他的,原本已經決定要臣服在廢太子腳下的文武百官們也一個兩個的變得滿臉驚疑不定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在這針落可聞的寂靜裡,廢太子毫無徵兆地仰頭大笑起來。
“我一直都很好奇,很好奇你會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廢太子一邊笑,一邊擦着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嫡長子,是你一手扶立又一手廢黜的太子,不過好在,我本來就沒對你抱有多大的希望,呵,爲他人作嫁衣裳?”
廢太子哼笑一聲,衝着金鑾殿外招了招手,“承銳,你還傻站在殿門口做什麼,還不進來好好的給你皇祖父看看,也讓你的皇祖父好好品嚐一下什麼叫悔不當初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