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非常特別的靈魂。
特別到可以一世又一世的輪迴, 彷彿永遠都不會消亡一般。
剛開始有記憶的時候,我非常的笨拙,經常被人糊弄,不過隨着時間的流逝, 我就逐漸地變得聰明起來了。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 我剛轉世時的愚鈍並非天生而是人爲,不過,像這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事情,我還是很少乾的,畢竟,誰也不知道我心裡的這點猜測是否屬實。
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
雖然一世又一世的輪迴, 確實會讓人經常性的感到疲憊。
但是每一世我都會很努力的活着。
儘管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努力、這麼努力的活着。
因爲每一世都無所事事的緣故, 我給自己找了一件有趣的事兒做。
那就是儘可能的去滿足那些被我附體之人的願望。
因爲他們絕大部分人都被命運玩·弄的痛苦不堪偏生又無法解脫。
我對他們天生就帶着一種感同身受的憐憫之感, 總覺得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的,也是這樣被命運掌控玩·弄的根本就發不出自己的聲音, 只能夠認命的由着他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想要怎麼捨棄, 就怎麼捨棄。
只不過,我也並不是無條件的爲他們償願的, 像是一些與男女感情有關的願望,我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總是本能的避如蛇蠍。
我不願意與任何男子或女子扯上情感上的關聯,不管他(她)們對我是怎樣的癡情又是怎樣的無悔。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 但是我一直很努力的堅持着這一點,並且把這一點當做了我的底線和逆鱗。
這樣的疑惑,一直到我輪迴了很久很久以後,意外遇見了一個系統,並且勉強得到了它的青睞,纔有瞭解開的苗頭。
那個系統告訴我,說我被人爲的清除掉了許多很重要的記憶,而那些記憶裡,藏着一個對我而言,簡直比活下去還要重要的人。
那個人,就是我這麼多世以來,一直對男女之情不假顏色的緣由所在。
我好奇極了,我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男子或女子,居然能夠在我的靈魂裡烙印下如此深刻的痕跡,甚至在我已經輪迴轉世了這麼多回以後,還沒有辦法忘懷。
爲了能夠重新把那些所謂的珍貴記憶找回來,我接收了那個系統的邀請,成爲了它的宿主候選人。
也是在成爲了它的宿主候選人以後,我才知道,那個在我的靈魂深處留下深深刻印的靈魂,是一個女子。
是一個……失落了面孔沒有了身軀只剩下一團模糊輪廓的女子。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她與我有什麼瓜葛,我唯一知道的是,當我藉由着系統的力量,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探索到她的蹤跡時,我的靈魂總是會不受控制的落下淚來。
那樣的淚,對我而言,既感到非常的陌生又滿心的不可思議。
因爲自打我有記憶以來,即便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但是,哪怕是再痛苦的人生和磨難,也沒有讓我的靈魂掉下一滴淚來。
可是,當我藉由系統的幫助,感受到那個女子的存在時,我的淚水,卻如同失去了控制一樣,不停地從我的眼睛裡流出來。
與之一起滋生的……
是一種簡直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悲愴和絕望。
我心如刀絞,偏生又找不到明瞭和解脫的方向。
爲了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丟掉了從前的輕慢心態,一門心思的做起了任務。
因爲我的系統告訴我,只要我努力做任務,就能夠促使它變得強大,而它變得強大以後,就能夠更快的幫我找到她!
找到那個牽動我心魂,讓我的所有一切包括理智都盡數爲她所攫攝的女子。
自從擁有了系統以後,我那得過且過的人生變得章法有序起來。
我很努力的做任務,很努力的藉由系統的幫助,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那個讓我夢寐以求偏又捕捉不到半點的女人。
雖然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我們應該是□□的,就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分開了。
我不知道這分開是人爲還是其他,我只知道,如果讓我知道她的話,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放手。
我也相信我能夠做到這一點。
在漫長的等待中,我與系統在配合地越來越默契的時候,也順利的徹底得到了它的認同,成爲了它真正的宿主。
也是到這個時候,它才把它的一切都毫無保留的敞開到了我的面前。
這其中,就包括它真正的名字。
——應天承運。
它告訴我,只有擁有九世帝命的靈魂才能夠掌控它,而我是它億萬年來,好不容易纔找到的唯一一個得到它認同的宿主。
也是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它以前交給我的那些任務,全部都是最簡單不過的考驗。
應天承運系統真正的任務並非只是單純的完成那些可憐人的心願,讓他們能夠放下心中的戾氣重新輪迴轉世,而是維護一方世界的穩定,讓一方世界不至於被外來者干擾而陷入毀滅的危機。
我剛知曉應天承運系統的真正作用時,還真的嚇了一跳。
要知道,我並不是一個有着多大野心的人,除了要把自己的愛人找出來這一個執念以外,我很喜歡就這樣一世又一世優哉遊哉的度過去。
我甚至覺得,等我找到我的愛人以後,我們也能夠這樣繼續優哉遊哉的度過去。
雖然,我還不曾見過她一回,但是我心裡本能的知道,她應該是一個灑脫至極的女子,她應該,會喜歡過這樣的生活。
不過,應天承運系統所交給我的任務儘管讓人頗爲棘手,但也並非一點辦法都沒有。
畢竟,這世上,雖然壞人不少,但好人更多。
並不是每一個誤闖者都會自以爲是的想要掀翻一方天地,甚至讓一方天地因爲他或她而徹底毀滅的。
我並非心慈手軟之人,但是,爲了能夠早日與我的愛人重逢,我也不介意手染鮮血。
佛有菩薩低眉亦有金剛怒目,我雖不信佛,但是,對於這一句話,我卻頗爲的推崇,甚至把它用作了自己做人的準則。
在系統的輔助和我自己金手指的加成下,我完成任務的速度和完成的質量一次比一次高,到了後來,系統更是已經能夠做到完全放手,任由我自己去挑選任務,並且再輕輕鬆鬆的一個個達成。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還是難免會讓人覺得無聊和寂寞。
特別是只要我想到在遙遠的某一個角落,我擁有一個我深愛着,也深愛着我的愛人在等待着與我重逢,我就按捺不住心頭的躁動,迫不及待地想要真正見到她!
這樣的渴望隨着我對系統的掌控越來越深,也成爲了系統的執念。
即便我不提,它也會主動的憑藉着我心裡的那一點模糊感應,大海撈針一樣的帶着我一起尋找。
只可惜,不論我們怎樣努力找尋,最後都是徒勞,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很不甘心。
可是我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夠找到她。
我只能繼續等待,繼續等待冥冥之中的主宰終於心軟甚至開眼的那一天。
只是,我壓根就不知道,這樣的等待,到底有沒有終止的那一天。
我很害怕自己會累,但是我又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累。
這樣矛盾的心理,不止一次的在我心中反覆着,讓我的靈魂本源都忍不住因此而輕微震顫。
也許是等待的太久了。
我開始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我不再精心挑選任務,而是放任自流,系統點到哪個就是哪個,原身留給我的懇託,心情好就幫他完成,心情不好就直接無視它。
這樣的自暴自棄又渾渾噩噩的生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進入了一個古代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我意外遇見了一個重生者。
是的,重生者。
重生者,特屬於系統告訴我的那類——不可驅逐的對象之中。
他們是天道的寵兒,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重活一世,像這樣的人,我可以無視可以相幫卻不能親自動手去加害他們——除非他們並非來自於天道的垂憫,而是因爲各種意外,重新來過的偷渡者。
我一看到那個重生者,我就知道她絕對不是我曾經趕跑過的那種偷渡者。
因爲她的眸正神清,因爲她渾身上下都帶着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微妙韻律。
我看不透她。
這是我在和系統締結伴生契約以後,碰到的第一個我完全看不透的人類。
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她是不是我的同行。
畢竟,以前系統也告訴過我,這籠罩在天道下的大千小千世界無數,各種各樣的系統也是多如繁星,只不過有的厲害有的一般有的只會給宿主拖後腿罷了。
我對她充滿着好奇,爲了想要弄清楚她究竟是誰,我開始刻意的接近她。
說來也怪,每一個系統契約者都把自己的任務看得很重,可是她卻在意我多過於她的任務。
也許是她並未刻意在我面前遮掩的緣故,我不止一次的在她的眼睛裡看到對我的情感流露,那筆大海還要廣闊的深情不止一次讓我的靈魂都感到戰慄。
剛開始的時候,我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驚訝!
我是非常瞭解我自己的。
我太明白自己有多厭惡被人用這樣深情款款又含情脈脈的眼神注視着,我太明白自己有多厭惡與人——不論男女——扯上與愛情有關的瓜葛。
正是因爲這份對自己的瞭解,讓我在不可思議的同時,也忍不住大膽假設起來。
我是個認定了畢生所愛就不會回頭的死心眼,既然這個……我懷疑有系統的女子能夠如此動搖我的心智讓我在她面前一退再退,甚至底線全無……那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她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
我心裡激動極了。
爲了弄清楚這一點,我開始放任自己的感情,雖然我在表面上還是做出一副並不爲她所動的模樣,可是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知道,我知道那扇塵封已久的心門,已經被她一點點的推開了。
我開始享受這種整顆心都在爲一個女子而跳動的感覺。
只是在享受的同時,我也在忐忑,因爲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弄明白,弄明白我們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才分開。
作爲與系統簽訂了伴生契約的系統輪迴者,我太清楚任務對每一個輪迴者的重要性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的任務是什麼,但是從她平日裡的表現來看,我已經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發現應該與我有關,與我這具軀殼的婚姻有關。
若非如此,根本就沒辦法解釋她爲什麼會對我的婚事如此看重,又爲什麼一再堅持着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引誘着我,要與我結爲夫妻。
做了無數年單身狗的我,對於□□,實際上是很難把持住的,但是曾經的經歷還是讓我勉強守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堅持,沒有自暴自棄的放任自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與她一起沉淪。
對於一個曾經吃夠了苦頭已經絕不想在被人當做棋子隨意擺弄的人,我不可能在沒有弄清楚所有的事情經過以前,愚蠢的把自己的命脈交託到別人的手中——即便,那個別人是我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的愛人,即便,我早已經慕她如狂。
在這樣的堅持中,她主動妥協了。
她把我們之間的往來瓜葛毫無保留的盡數告訴了我。
我想過我們會分開的各種原因,不論是外因還是內因,不論是意外還是人爲,都沒有她親口告訴我的這樣讓我痛苦。
雖然我很感激她讓我擁有了現在的一切,但是我也深深的怨恨着她,怨恨着她總是以爲我好的名義給我做主!
儘管我知道她這樣做對我們來說纔是最好的,可是我還是好不甘心……還是好不甘心……
我不是怨恨她把我當做棋子任意擺弄,而是怨恨她這麼輕易的就能夠以着爲我好的名義抹煞掉了我的所有記憶……那些即便是從她輕描淡寫的口述中,也能夠讓我意亂情迷的美好回憶。
天知道我是廢了多大的勁頭,纔沒有在她面前失態,才勉強在她面前做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對她說出:姐姐的故事可編的真好聽的話來。
我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把她告訴我的一切深深埋藏在了心底,繼續和她做起了讓所有人都爲之褒讚不已的好姐弟。
我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爲我見不得她那一副“她是爲我好,我理所當然應該原諒她”的模樣,她甚至都不願意對我誠誠懇懇,認認真真的說句沒有半點敷衍意味的對不起!
我相信她愛我,我也愛她,但是我卻不願意再做她手中的提線木偶,我必須要讓她知道我也是一個人,也是一個想要保護她,想要把她護佑在自己羽翼下的大男人!
我必須要做點什麼!
我必須要做點什麼!
我默默的告訴自己!
然後,我也真的這麼做了。
我明知道她沒有完成任務的下場必定好不到哪裡去,可是我依然毫不猶豫的這麼做了。
因爲我確實想要報復她。
因爲我心裡確實有一口惡氣無論怎麼咽都咽不下去!
因爲我還沒有拿回那些她口中的所謂記憶。
因爲我對她的感情已經被她以着‘爲我好的名義’盡數抹煞!
在我們即將離開這一方小千世界的當口,我幾乎是用一種痛快至極的語氣問她!
我問她求而不得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剛開始問的時候,我還有點緊張,有點害怕她會生我的氣,畢竟,從她的那些口述中,我簡直就像她的應聲蟲,她的寵物一樣,唯她馬首是瞻,從沒有片刻違逆的時候。
可是誰知,她竟以一種包容異常的眼神看着我,言笑晏晏的附和着我的言語。
那樣的她,對我而言,簡直就猶如五雷轟頂一樣!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早就看穿了我!
甚至……
這些年來,她是故意在用這樣的方式縱容着我、配合着我演戲!
甚至……
甚至寧願爲了讓我出一口惡氣而放棄自己的任務!
可笑!
這真的是太可笑了!
這真的是太可笑了!
她以爲她這樣做很偉大嗎?
她以爲我是那種被人扇了一巴掌在給一顆甜棗就能夠哄回來的白癡嗎?!
她以爲我應該對她這樣的類似於包容任性孩童的縱寵溺愛感激涕零嗎?!
別開玩笑了!
這怎麼可能呢?!
是,我承認從前的我確實很可能愛她愛得連自尊這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了,但是現在的我,現如今這個脫胎換骨的我,現如今這個被她一手造就的我,壓根就沒可能再愚蠢的像個傻瓜一樣拜伏在她的腳下,任由她爲所欲爲!
我想要告訴她!
我必須要告訴她!
我不是她的提線木偶!
我也不願意再做她的提線木偶!
我是她的男人!
我是她陸拾遺的男人!
我是應該與她並肩而立的存在!
我是應該與她同甘共苦,與她同生共死的存在!
我會讓她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的!
我無論如何都會讓她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的!
即便這一世不行,下一世、下下一世,我總會讓她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的!
我在心裡默默的發誓,並且再無絲毫猶豫的拋棄了這具已經垂垂老矣的軀殼,熟門熟路的以靈魂的姿態朝着天空飛去。
我必須儘快迴歸應天承運的小空間,我必須儘快聯繫到我的伴生系統,我必須儘快確認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就是我一直在尋尋覓覓的愛人,儘管我已經對此深信不疑,但我還是要進行最後的確認——因爲我不願意褻瀆自己對她的感情,也不願意被那些早已經與我結下了生死大仇的異域邪魔鑽了空子,而徹底的失去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千世界出現了兩個系統接引通道的緣故,我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到應天承運的小空間裡。
而是來到了一個異常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座三層的木質建築。
裡面的擺設精美絕倫的讓人目不轉睛。
更讓我爲之深深動容的是那個已經恢復了自己本身容貌的女子。
那個穿着一身紅衣,抱着一疊小像因爲喜極悅極而失態的又哭又笑的女子。
我的拾娘。
我怔怔然地看着她。
看着她用哽咽的聲音說着終於再見到我的歡喜。
看着她平靜的接受因爲任務沒有完成而必須要遭受的懲罰。
看着她脣角那一抹因爲歡悅而璀璨至極的弧度。
看着她一張一張的親吻那些小像上的男人。
雖然我對那些小像上的男人是那樣的陌生,但是我卻本能的知道,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已經被她給徹底抹煞了的過去。
心情五味雜陳的我下意識的想要走近她,想要安慰她,想要親吻她,誰知,在我快要走到她的身邊時,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陡然從這個小空間裡爆發出來,一陣天旋地轉以後,我已經回到了應天承運的小空間。
我自己的小空間。
我悵然若失的在原地呆站了半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如夢初醒一般的默默喚醒了我的伴生系統,默默把她的氣息模擬給我的系統看。
雖然我已經可以確定她就是那個我深深愛着的可惡女人。
可是我依然想再讓系統幫我檢測一遍。
因爲唯有這樣,我才能夠放下自己心中的所有顧慮,毫無保留的去愛她。
系統檢測出來的結果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是她。
真的是她。
她真的是我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的愛人!
真的是那個讓我受盡苦楚卻又愛進靈魂裡的可惡女人!
我坐在這隻有自己的小空間裡再次流下了眼淚。
這次的眼淚是喜悅的,是快活的,也是傷心的,更是難受的!
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的拾娘!
你知道這些年來,我爲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嗎?
你又知道……這些年來,我是多麼多麼的想念你嗎?
儘管我們分開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見到她!
想要在與那個把我折騰得死去活來又活來死去的女人重逢了!
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重新翻開了那本象徵着應天承運本體的紫檀木書籍,憑藉着我們已經重新締聯起來的羈絆,毫不猶豫地翻身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