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銳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於先生和他講述那段十多年前的過往時, 他在心裡進行過許多的猜測,猜測一向以豁達著稱的雲老大人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纔會對自己幼子的救命恩人兼妻子刻薄至此,甚至還毫不猶豫的把對方的家都給抄了。
直到於先生告訴了他於夫人的身世, 他才恍然大悟。
確實,對官宦人家而言, 於夫人不管從哪方面看,都不是一位公婆感到滿意的好兒媳婦。
她的出身來歷如果沒有被傳出去還好,如果被傳出去了,不止於先生的仕途會遭到牽累,就連雲府所有人都會因此而受到影響。
魚姥姥寨的名頭,對潮江縣的百姓們來說, 簡直可以用如雷貫耳來形容。
即便是五六歲的孩子, 也聽自己的父母說過有關魚姥姥連殺夫家十五口人, 揹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兒落草爲寇的傳奇故事!
楊承銳雖然不是本地土著,但是在原身的記憶裡, 依然留存着原身的姐姐給他講述的這個故事。
楊承銳從沒有想過, 有朝一日, 這故事中的主人翁居然會和他現在的老師扯上如此密切的關係!
不過看在於先生的面子上,楊承銳並沒有把這份驚愕之情表露出來, 而是很是平靜的衝着於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先生不說,恐怕學生一輩子都想不到,先生居然和傳說中的魚姥姥有着這樣的瓜葛。”
“何止你想不到呢,承銳, ”於先生循着自家關門弟子的口吻長嘆了口氣,“當初我父親把調查結果摔到我臉上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裡看到的一切……甚至在我義無反顧叛出家門,重新跑到潮江縣來找尋她們母女的時候,我的心裡都還在半信半疑的猜忖着,這是不是我父親故意恐嚇我的把戲……直到……”
於先生長嘆了一口氣,在楊承銳不解的目光中,拍了拍自己的那條瘸腿,“我付出了一條腿爲代價,才清楚的意識到,那三年來,我一直心心念唸的妻子她欺騙了我,她根本就不姓魚,她姓陸,是魚姥姥陸觀魚唯一的女兒!也是魚姥姥寨的下一任水匪頭子!”
“老師……”楊承銳分外同情地看着自家先生,畢竟不是誰都能夠像他一樣悲催至極的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結果那女子不僅是水匪出身,還懷着他唯一的骨血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抄了家……
楊承銳不忍見於先生這幅頹廢的模樣,故意轉移話題道:“剛纔您說您付出了一條腿爲代價,才弄清楚了雲老大人所調查的結果的確是真實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您在潮江縣見到了魚姥姥寨倖存的殘餘人士?他們因爲滿腔憤怒無從宣泄,纔對你下了這樣的毒手?”
“你猜的不錯,”於先生苦笑一聲,“我叛出家門以後,就匆匆趕到了潮江,大概是因爲我行事太過張揚又衝動的緣故,那些魚姥姥寨倖存的水匪很快就找上了門來……”
於先生眼中閃過一抹悲涼之色,“他們剛找到我的時候,十分疑惑我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纔會一直尋訪與魚姥姥寨有關的各種訊息……我知道他們對我必然戒備甚深,爲了避免他們不把魚娘母女的真實消息告訴我,我不惜用重金撬開了他們的口。”
“從他們的口中,我才知道我的魚娘她……她爲了保住魚姥姥寨,已經和她的母親一起被官兵給當場射殺了……至於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也在官兵們過來攻打水寨的時候,被她偷偷派人用小舟給送走了……”
於先生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似哭似笑地聲音。
“大概是我在聽到消息後,臉上的表情太過外露,被那羣水匪察覺到了我的真實身份,本來,他們是想要把我活祭給潮江娘娘的,但是被我巧舌如簧的阻止了,我告訴他們,如果真的這樣做的話,不止他們這些倖存下來的人會死路一條,就連他們藏在潮江縣各處的妻兒也會受到他們的連累……他們被我震懾住了,最後,即便滿心不甘,但還是不得不打斷我的一條腿以作清賬……承銳,你說老師這樣做是不是貪生怕死?又是不是無恥之尤?”
面對於先生自暴自棄的詰問,楊承銳一臉正色地回答道:“老師,您教了我這麼多年,我還能不清楚您的脾氣嗎?如果學生沒有猜錯的話,您之所以會經常留下自己的這條性命,並不是爲了您自己本人,而是爲了那個……不知道被師母趁亂藏到哪裡去的孩子,也就是學生的小師妹,對不對?”
楊承銳語氣裡所透露出來的那股安慰訊息讓於先生蒼白的臉色有所緩和,他勉強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說道:“你說錯了,她不是你的小師妹,承銳,你應該叫她師姐纔對……如果得蒙潮江娘娘庇佑,她還尚在人間的話,那麼,她應該要比你大三歲,是屬虎的!”
“屬虎,老師,這還真的巧了,學生的姐姐也是屬虎的,今年正好十六歲。”楊承銳故意做出一副驚歎的表情說道。“對了,老師,您有從那些水匪們的口中,套出什麼與小師姐有關的訊息嗎?比如胎記或者別的什麼?”
“師姐就師姐,哪有什麼小師姐?”於先生因爲學生的體貼,整顆心都覺得暖烘烘的,臉上的笑容忍不住又真切了幾分的他搖了搖頭說道:“那些水匪和我這個罪魁禍首有着血海深仇,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就如我的意,把我女兒的特徵告訴我,好在,能夠落草爲寇的,就罕有不被人收買的……在被打折了一條腿以後,我又偷偷找上了幾個水匪,再次砸重金,從他們的身上了解到了與我女兒有關的一鱗半爪,也算是爲我後來的找尋指明瞭方向……只可惜,我在潮江縣盤桓了這麼多年,依然一無所獲。”
就和雲老夫人憶子成狂一樣,於先生對自己素未謀面女兒的思念,也並不比自己的母親少上多少。
可是,不論他再怎麼思念,再怎麼拖着一條瘸腿到處找尋,最終都沒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如今轉眼又是十多年過去,他也由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了滄桑滿面的中年,雖然他對女兒的思念依然沒有任何的減輕,但是比起前些年那猶如無頭蒼蠅一樣的瘋狂尋找,已經好過太多。
畢竟,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老師,您能和我說說小……不,是師姐的特徵嗎?說不定,我就能夠找到什麼線索呢。”楊承銳自告奮勇的說道。
他並不是一個喜好多管閒事的人,但是,他所附體的這具軀殼的原身,在離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姐姐和待他如父的先生。
眼下,楊承銳既然已經接收了原身的身體,那麼,就有義務維護和滿足原身重要之人的願望。
當然……犧牲自己娶了原身的姐姐這件事除外。
已經擁有了意中人的他,說什麼都不會背叛自己藏在靈魂深處的那個女子的。
那纔是他真正的愛人,是他夢寐以求想要重逢想要守護的存在。
“我後來找到了曾經服侍過你師母和師姐的丫鬟,那丫鬟在官兵過來剿匪的時候,正好奉命去縣城採買東西而逃過一劫,她告訴我,在你師姐的耳垂內側長了一小顆殷紅似血的紅痣,而她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爲你師母不止一次的抱怨這紅痣怎麼沒直接長在耳垂外側,因爲如果長在耳垂外側的話,那麼看着就和一枚天然生成的紅寶石耳飾一樣,說不出的漂亮動人了。”
於先生在複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溫柔,“我在得到這個消息以後,就一直都在潮江縣到處打聽誰家的女娃娃耳垂後面藏了一顆殷紅似血的硃砂痣……我找了很久很久,耗費了無數錢財……結果……卻依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今……如今……”
於先生喉嚨嘶啞,“如今已是十多年過去了,誰又知道……那樣一個纔剛剛學會走路,就被親生母親給倉促送走的孩子……到底在哪裡?又……是否平安無恙?”
“老師,如果您和師姐有緣的話,你們總有一天會相見的!”楊承銳很努力的安慰自己的老師,“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耐心等待你們父女相認的那一日!”
“父女相認……”於先生的喉結因爲楊承銳的話而微微顫動了兩下,“承銳,你覺得老師這輩子真的還能夠等到這一天嗎?”
經過這麼多年的找尋,於先生已經徹底的喪失了信心。
“只要老師好好保重自己,學生相信肯定會有這麼一天的!”楊承銳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即便他明知僅僅憑藉着這麼一點線索,就想要找到那位身世堪憐的小師姐,和大海撈針基本上沒什麼分別也一樣。
於先生雖然知道楊承銳說的並不靠譜,但是,他依然忍不住因爲這樣而生出幾分希望。
爲人處事頗有眼力見兒的陸拾遺一直到他們的談話結束,才端着早已經準備好的豐盛飯菜送了過來。
於先生對陸拾遺的手藝讚不絕口,雖然因爲顧慮着陸拾遺有可能會感到害羞而沒有再次當着楊承銳的面老調重彈,但是也沒有忘記,用隱晦的語氣提醒自己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倔弟子好好珍惜眼前人。
許是今天情緒波動太過猛烈的緣故,儘管只是淺淺小酌了兩口,於先生還是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楊承銳熟門熟路的把一口一個魚娘一口一個母親一口一個女兒的於先生給抱了起來,輕手輕腳地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然後才帶着陸拾遺去碼頭找船送她回楊樹村去。
走在去往碼頭的青石板路上,楊承銳和陸拾遺粗略的解釋了一番於先生和雲老大人父子之間的恩恩怨怨。
對於把這件事透露給自己的姐姐知道,楊承銳並沒有什麼心裡障礙,因爲他對自己的老師於先生十分的瞭解。
對方既然主動把這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毫無保留的和盤托出給他聽,那麼就證明他的心裡應該是有所釋懷了。
最起碼的,應該不像從前那樣,很是忌諱把這樁堪比逆鱗一樣的過往告知給其他人知道了。
陸拾遺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瞭了於先生爲什麼會對雲老大人如此的深惡痛絕。
她幾乎可以想象,如果雲老大人不是他的親生父親的話,恐怕滿腔恨意的他早就選擇瘋狂報復了!
畢竟,如果沒有云老大人的橫·插·一·槓,對方又怎麼會如此悲催的妻離子散,又怎麼會明明有着滿腹學識卻無從施展的落魄到如此境地?
“銳弟,你的師母可真的是一位奇人,尋常的女子可做不出像她那樣厲害的事情出來!”
居然在自己身懷有孕的時候,沒有絲毫妥協的直接把自己的丈夫給休了!
如此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舉動,怎麼能不讓人爲之感到震動不已呢?
“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吧,要知道我那師母的母親也是一位轟動了整個潮江縣的奇女子啊!”楊承銳一邊從錢袋裡取出銅板遞給船家,一邊深有同感地說道。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的時候,還聽到周邊的鎮民們在一臉興致勃勃的討論剛纔的極地狼事件。
陸拾遺和楊承銳都算得上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但依然被他們口中的各種溢美之詞弄得渾身都感覺到不自在。
因爲船上還沒有滿座的緣故,楊承銳可以跟着上了船,坐到了陸拾遺的身邊。
雖然他表面上口口聲聲說是擔心陸拾遺一個人坐在這裡無聊,才特意留下來陪她好好的說說話,但是陸拾遺心裡卻很清楚,他這是和她一樣,打從心底的捨不得離開她。
這個認知讓陸拾遺的心裡說不出的溫暖,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故意拆穿他,惹他炸毛。
爲了讓坐立不安的他好過一點,她主動又和他聊起了剛纔還沒有聊完的話題。
“銳弟,既然於先生手裡留有尋找他女兒的線索,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到底是什麼線索啊?於先生對我們姐弟倆有大恩,說不定,我們也能夠機緣巧合的幫上他一點小忙呢。”
陸拾遺附體的這具軀殼的原主對於先生這位徹底改變了自己弟弟命運的好老師可謂是尊崇有加,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在了,但是陸拾遺相信,在她心裡,只要是能報答於先生對他們姐弟倆的大恩,別說是幫助他找女兒了,就算是風裡來火裡去,她也不會皺半下眉頭。
“我和姐姐還真的是英雄所見略同啊,”生怕陸拾遺發現他是故意留下來陪她的楊承銳在聽了陸拾遺的話後,不着痕跡的鬆了一口氣,他言笑晏晏地看着陸拾遺說道:“我確實問了老師一些關於師姐的特徵……不過姐姐你也知道,老師他自己也沒有見過師姐,他所知道的一切,也是從水匪的隻字片語中,勉強湊將出來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位師姐的耳垂後面長着一顆殷紅似血的紅痣……據說那紅痣就和寶石一樣,非常的漂亮!”
“非常的漂亮嗎?”陸拾遺語聲涼涼的擡頭看了楊承銳一眼。
楊承銳不知道哪裡來的危機感,在被陸拾遺怎麼看了以後,幾乎是想都沒想地說了句:“再漂亮,她也是師姐,與我這個做師弟的無關!”
“我又沒說你和她有關,你做什麼怕成這副樣子?”陸拾遺被他這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給逗笑了。
楊承銳被她笑得就差沒直接一個猛子扎進潮江裡去,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這不是怕姐姐你多心嗎?”
“怕姐姐多心?你爲什麼會怕姐姐多心?”陸拾遺毫不客氣地窮追猛打,一雙熠熠生輝的杏核眼也一瞬不瞬地緊鎖着楊承銳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不放。
楊承銳被她看得險些沒懊惱的就這麼咬斷自己的舌頭,好在他的腦袋瓜還是很好用的,很快就擺正了自己的姿態,用一種很是尋常的語氣說道:“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怕姐姐你想歪,覺得我有了師姐就會把你給忘了。”
陸拾遺明知道這只不過是楊承銳的藉口,不過看在他被她盯得滿頭大汗的份兒上,還是決定高擡貴手的放了他一把。
“在你心裡,姐姐是這麼小雞肚腸的人嗎?”陸拾遺半真半假地瞪了滿臉忐忑不安的楊承銳一眼,“不過認真說起來,你那師姐與姐姐還挺有緣分的,都是屬虎,又都正巧滿十六歲……哎呀呀,要是姐姐的耳垂後面也有一顆紅痣,那就好玩兒了!”
俗話說的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陸拾遺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她自己沒有上心,反倒是聽了她玩笑話的楊承銳高高揚起了眉毛。
“銳弟?”陸拾遺一臉不解的看着他。
一直都在等着客滿的船把式也在這個時候,開始喲喝着送行的人趕緊下船,說人滿了他要開船了。
楊承銳直接無視了那船把式的催促聲,目光炯炯地注視着陸拾遺道:“姐姐,我記得,你是兩歲多的樣子,來的我家吧?”
陸拾遺眨巴了兩下眼睛,很快就聽出了他這話裡所蘊含的真正用意。
她霍然睜大眼睛,脫口而出道:“這怎麼可能呢?!”
“可沒可能,檢查一下就知道了!”楊承銳迫不及待的說道。
一邊說一邊湊將過來,伸手欲捏陸拾遺的耳朵。
雖然覺得這樣的巧合不是一般的微乎其微,但陸拾遺還是配合地將耳朵往楊承銳所在的方向側了側。
要知道,她早就饞他饞得很了,如今他好不容易主動送上門來,她怎麼可能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過他。
誰知,楊承銳的手在伸到半途,又滿臉尷尬的停了下來。
“姐姐,你自己把耳垂翻過來給我看看吧。”楊承銳乾咳兩聲,眼神有些飄忽的說道。
心裡也正在暗暗慶幸。
慶幸自己臨到臨頭大腦總算是清醒了一回!
要是他當真在衆目睽睽之下就這麼捏了原身姐姐的耳朵,那麼,這門婚事不管他願不願意,最終都會成爲毋庸置疑的定局。
除非,他願意就這麼看着原身的姐姐孤獨終老,亦或者揹負着糟糕不已的名聲隨便嫁給哪個完全上不了檯面的男人。
忍着滿心的激動,就盼着楊承銳的手指趕緊送上門來的陸拾遺因爲對方的這一‘懸崖勒馬’,忍不住在臉上浮現了一抹明顯異常的失望之色。
不過,她到底還記得維持原主在楊承銳心裡的形象,在不動聲色地用力磨了磨牙後,故意逼出一副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低低說道:“銳弟,我也不過是隨便開開玩笑罷了,你怎麼就這麼快當真了,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就算我自己看不到,難道你也不知道我的耳朵後面到底有沒有紅痣嗎?”
“姐姐,你別說,我還真不知道你耳朵後面到底有沒有紅痣!”事實上在陸拾遺剛開玩笑的時候,楊承銳就已經在條件反射的翻閱原身的記憶,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畢竟,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多的無聊人,連自己的姐姐耳朵後面有沒有紅痣都跑去關心?
再說了,原身所受過的教育,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如非特殊情況,他怎麼可能去主動靠近自己的姐姐?
更別提,這個姐姐還和他有着婚約,而他又從頭到尾的都沒想過要真正迎娶她過門?!
“看樣子,這麼多年以來,姐姐還真的是白養你了!”陸拾遺故意用一種充滿着哀怨的口吻說道:“自己的姐姐耳朵後面長沒長紅痣都不知道!”
“是是是,是弟弟的錯,是弟弟以前太不關心姐姐了。”楊承銳從善如流的給陸拾遺道歉,然後又催促她趕緊把耳垂翻過來讓他瞅瞅看。
不知道爲什麼,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這位姐姐真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老師遺失的那位女兒了。
“我都說了我只是在和你開玩笑,你怎麼還真的把我的話給當真了呢。”陸拾遺一臉‘哎呀,真是拗不過你’的無奈模樣,伸出白皙纖長的蔥蔥玉指,動作要多嫵媚就有多嫵媚地緩緩撩開鬢旁垂下來的幾綹散碎青絲,把粉裡透紅的耳垂輕輕摺疊着湊到了楊承銳的面前。
這樣一個明明瞧着沒什麼曖昧的動作,由她這麼慢條斯理地做起來,卻莫名帶給人一種口乾舌燥的曖昧感。
壓根就不知道他心裡的柔弱小白兔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引誘他的楊承銳什麼時候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過一個女子的側顏?!
自從失憶以後,就理直氣壯的把自己當成一隻童子雞看待的楊承銳儘管已經不止一次地在心裡暗示自己一定要和對方早日劃清界限,但是他的眼睛依然不受控制地緊鎖着那一抹如同羊脂玉一樣的滑嫩白皙久久不放。
就在他以爲自己會化身爲狼的猛撲上去,狠狠在上面吮咬上兩口的時候,他纔在船把式不耐煩的催促聲音中和陸拾遺充滿不解的詢問眼神中,要多艱難就有多艱難的將灼熱異常的眼眸,一點一點的從那一抹白膩的透粉上移開,然後用只有兩人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掩飾性的低低感嘆了一句:“老天爺,這還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