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女官一點都不奇怪顧承銳會找她問起這個, 畢竟太后這些年對顧承銳的態度確實不像一個親生母親應該有的表現。
如果不是顧承銳的眼睛像極了太后,恐怕有不少人要在心裡腹誹太后是不是借腹生子了。
“陛下能夠忍到今天,才把這個疑問說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奴婢接下來說的話, 很可能會讓陛下有些沒有辦法相信, 甚至覺得奴婢是在說謊,不知道陛下還想不想聽?”崔女官臉上表情很是複雜地看着顧承銳說道。
“朕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斷,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一切說出來就好了。”顧承銳對崔女官這個助紂爲虐的中年女人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只要陛下願意聽,奴婢自然會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崔女官低低的嘆了口氣。
“陛下恢復神智也有幾年了,想必應該知道, 在您還沒有出生以前,太后娘娘還給您生了一個皇兄吧!”
“你說的是那位聰明伶俐,卻又因病夭亡的憫睿太子嗎?”顧承銳的眼裡閃過一道狐疑之色, 他定了定神, 不動聲色地說道。
“沒錯, 奴婢說的正是您的皇兄憫睿太子!”崔女官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不過他卻不是因病夭亡, 而是被人害死的。”
“被人害死的, 他是被誰害死的?”崔女官的話讓顧承銳的眼睛瞳孔忍不住的就是一縮。
“害死憫睿太子的不是別人, 正是當年寵冠後宮的季貴妃。”崔女官的眼神有些飄渺,整個人就像是回到了從前一樣,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
“季貴妃爲什麼要害憫睿太子?”顧承銳眉心緊鎖地看着崔女官問道。
“因爲權力動人心。”崔女官眼中閃過一抹恨意,“當時這偌大的紫禁城中, 只有憫睿太子一位皇子,陛下,也就是先帝,先帝雖然對太后娘娘沒什麼感情,但是看在憫睿太子的份上,即便當時的季貴妃氣焰熏天,太后娘娘依然能夠穩當當地坐在皇后的寶座上。”
崔女官眼睛裡的回憶之色在不知不覺間更濃厚了幾分。
“太后對憫睿太子的感情很深,衣食起居從不假他人之手,那時候的她是最好也是最合格的母親。”
崔女官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喉嚨有些發堵,眼眶也不自禁的有些泛紅。
“太后娘娘是個聰明人,大腦也遠比後宮中的其他嬪妃要清醒理智的多,奴婢還記得當年她在私下裡與我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她是秦家送進宮來的質子,她只需要在這宮裡安安分分的戴着那頂近似於無的皇后桂冠,好好的活着就行,根本沒必要去奢望那些所謂的帝王真情。”
崔女官用力閉了閉眼睛,從自己的袖口裡抽出了一條巾帕,在眼角輕輕壓了兩下。
“她也一直都做得非常不錯,自從生下憫睿太子以後,她更是把一整顆心都撲到了憫睿太子的身上,再也不搭理外界的煩雜瑣事。只是很多事情並不是她不搭理,就不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崔女官又一次嘆了口氣。
“在太后娘娘還沒有進宮以前,先帝就已經有了一個感情非常深厚的青梅竹馬,也就是他的表妹季貴妃。季貴妃表面和善,溫柔可親,實際上卻是一個如同蛇蠍一樣的可怕女人。”
再說到季貴妃的時候,崔女官的眼睛裡再一次浮現出深深的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暗地裡的壞事做多了,她和先帝在一起這麼多年,都沒能成功生下一個孩子,總是不停的落胎。直到憫睿太子九歲那年,她才懷穩當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從一開始就在旁邊,默默當着隱形人的陸拾遺,在聽了崔女官的這番話後,忍不住在心裡,自言自語的回了對方一句。
——不是季貴妃暗地裡壞事做多了,而是未出五服的表兄妹之間,本來就很難懷穩孩子,就算生下來也會有着各種各樣的毛病。
“先帝對季貴妃懷的這個孩子十分看重,老早以前就派了不少太醫圍着季貴妃母子打轉,不僅如此,先帝還直接對季貴妃開放了自己的私庫,只要是季貴妃看得上的,他就要多大方就有多大方的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讓對方直接拿走——”
崔女官複雜莫名的眼神在顧承銳那張與先帝頗爲肖似的臉上輕輕掃過。
“太后娘娘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先帝對季貴妃的看重,對此她並不在意,事實上,如果季貴妃不把主意打到憫睿太子身上來,太后娘娘恐怕會就這麼直接無視季貴妃一輩子。”
“只可惜季貴妃,並不是一個會安分守己的人,在發現她自己身懷有孕,並且還很可能是一個男胎以後,她心裡的慾望就如同開了閘的猛獸一樣變得不可控制起來。”
崔女官的眼睛又有些發紅。
“她對憫睿太子出手了,太后娘娘毫無防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憫睿太子在巨大的痛苦中離開了人世。”
崔女官再次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憫睿太子對太后娘娘來說,簡直就比她的生命還要重要!眼見着自己皇兒被害死的她如何能夠心甘?太后娘娘費了很大的勁,終於找出了季貴妃害人的證據送到了先帝面前,希望他能夠秉公執法,爲他們的長子報仇。”
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崔女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
“那時候的娘娘心性還很單純,以爲先帝在看了這些證據以後,必然不會讓她失望,可是她最終還是失望了,先帝在看到那些證據以後,不僅不肯爲他們的長子報仇,還惱羞成怒的倒打一耙,不僅偏袒懷孕的季貴妃還意圖廢后!”
崔女官在說起這個的時候,牙齒都忍不住在咯咯作響,顯然是憤怒至極。
“陛下,先前奴婢就說過,您的母后是一個非常聰明又清醒的人,在最初的打擊以後,她很快就察覺到了先帝的意圖,先下手爲強的與孟丞相聯手,弄癱了先帝,搞死了季貴妃和季貴妃肚子裡的孩子——”
崔女官的話,讓顧承銳和陸拾遺還有吳德英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顯然,他們都沒有料到,太后在年輕的時候,居然會做過如此瘋狂——幾乎和弒君沒什麼分別——的事情。
“太后娘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做完這一切以後,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意外發現自己居然又有了身孕。”
崔女官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深深地望了顧承銳一眼。
“太后娘娘經過一番劇烈的心理掙扎以後,才決定把這個孩子給留下來,但是她卻沒有料到這個孩子在出生以後,容貌居然像極了先帝。”
崔女官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那時候的太后娘娘對先帝可謂是恨之入骨,眼見着自己懷胎十月,吃盡苦頭才生下來的孩子居然又和憫睿太子一樣像極了先帝,她如何能夠接受?更別提這個孩子打一出生就不知道言語,如同一個癡兒一樣……”
崔女官在顧承銳有些難看的臉色中,聲音頗有幾分艱澀的說道:“太后娘娘那個時候,纔剛對先帝和季貴妃動手沒有多久,心理失衡的厲害,因爲滿腔的糟糕情緒沒有辦法宣泄,她直接把這股憤怒之情,遷怒到了陛下您的身上……”
“太后,能有你這樣無時無刻爲她說好話的心腹,也是她的福氣。”顧承銳在沉默聆聽了這麼久以後,終於語聲冷漠地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奴婢知道太后娘娘這些年來確實做了許多讓陛下感到難過的事情,但是,太后娘娘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傷害陛下。”崔女官語聲鏗然的對着顧成銳說道。
“從來就沒有想過傷害朕?這會兒崔女官說了,竟然也不感到臉紅,還真的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顧承銳聞聽此言,直接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不屑。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假。”崔女官顏色不變地看着顧承銳道:“事實上這些年來,若不是太后娘娘一直都在派人暗地裡保護陛下,陛下您根本就不可能平安活到神志清醒。”
崔女官這次所透露出來的訊息,讓顧承銳難掩臉上的錯愕。
——什麼叫若不是太后娘娘一直都在暗地裡保護,他根本就不可能平安活到神志清醒?
如果那老妖……太后真的派人保護過他,他又怎麼會毫無所覺?
崔女官像是看出了顧承銳的疑惑,想都沒想的直接用禁衛統領齊宏的事情舉例,證明太后早就知曉了顧承銳的甦醒,顧承銳大汗淋漓。
緊接着崔女官又和吳德英說起了好幾個名字,
吳德英震驚的發現那些人都在過去的歲月裡,向他家傻主子釋放過善意。
特別是其中一個常年給顧承銳看診的老太醫。
崔女官在顧承銳頗爲複雜的眼神中,用肯定的語氣告訴他,那也是太后的人。
最後崔女官懇請顧承銳相信,太后雖然對他的感官十分複雜,但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盼望着他能夠好好活在這世上的人,因爲她到底是一個母親,一個深愛着自己孩子的母親。
崔女官的這一番話,幾乎可以說是徹底顛覆了顧承銳的認知,讓他整個腦袋都有點發蒙。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才找回了自己離家出走的聲音,問崔女官宮女爬牀的事情又應該作何解釋?
“陛下,難道您就沒有發現,那些宮女都是在您神志清醒以後才陸續送過來的嗎?”
崔女官看顧承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熊孩子。
“雖然太后娘娘她總是在嘴上說着什麼子女靠緣分,不能強求,但實際上,她也期盼着自己能夠早一日做皇祖母,抱孫子的!”
崔女官所透露出來的消息實在是讓顧承銳有些沒辦法接受——因爲這極大的顛覆了他從前對太后的各種認知。
心亂如麻的他放棄了現在就差遣崔女官去幫她做事的念頭,而是木着一張臉讓她先離開了自己的寢宮。
崔女官也知道她今日所說的一切,必然會對顧承銳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因此很是理解的點了點頭,重新帶上冪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顧承銳的寢宮。
崔女官離開以後,顧承銳又繃着一張臉把吳德英也趕走了,緊接着,他像是出乎本能一般,長臂一伸地把陸拾遺撈進自己懷裡,把頭埋進了她的頸窩裡,要多煩躁就有多煩躁地蹭了蹭。
他在做完了這一切以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一時間,整個人看上去更懵逼了幾分。
陸拾遺現在特別的想笑,可是她知道她不能笑,因爲這無異於在顧承銳的傷口上撒鹽。
因此,她佯裝沒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就如同他們過往的每一次相處一樣,自自然然的給渾身都散發着‘求安慰’氣息的他順毛。
顧承銳剛開始的時候是想要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進去的,不過在看了陸拾遺那很是平常的神態以後,他又一臉天經地義的重新恢復了鎮定。
他現在抱着的這個美麗女子與他有着夙世的夫妻緣分,他們前不久才咳咳咳咳……他就是抱着她不放又怎麼了?她本來就是他認定的妻子,他未來的皇后嘛!
這樣想着的顧承銳忍不住又理直氣壯了幾分。
不過心裡到底還是有幾分尷尬的他還是不着痕跡的從陸拾遺的頸窩裡戀戀不捨的擡起頭來,眼神有些閃爍的望着寢殿內的擺設,顧左右而言他道:“崔女官可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你到底是怎麼說服她的?”
“我以前就和你說過,哪怕是再固執的人,都有弱點,”陸拾遺勾了勾脣角,“崔女官也是人,她當然也有自己的弱點。”
“那你倒是給朕……不,給我說說,崔女官的弱點是什麼!”顧承銳看着笑吟吟注視着他不放的陸拾遺,不知道怎麼的,就改換了自己的稱呼,再也不願意在她面前用“朕”自稱了。
陸拾遺對顧承銳的情緒歷來敏感,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他的變化?
不過爲了避免他惱羞成怒,她還是裝作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現的樣子,笑容滿面地和他解釋道:“崔女官的弱點是一個人,崔女官在還沒有跟着太后進宮之前,有一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的那個竹馬對她一往情深,爲了她甚至不惜進宮做了太監,只爲了長長久久的與她在一起。”
陸拾遺在顧承銳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中,繼續忍俊不禁地說道:“崔女官的竹馬生平沒什麼特殊的愛好,就是個純粹的戲癡,我爲了引他上鉤,特地找人寫了一卷戲摺子,把他迷得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崔女官對他這個竹馬愛得跟什麼似的,哪裡捨得讓他難過,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
顧承銳臉上表情頗有幾分動容的看着陸拾遺感慨道:“真沒想到崔女官平時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也是個癡情種。”
陸拾遺一臉贊同地點點頭,“有些人就是這樣,你別看着他們表面一副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實際上動起真情來,比誰都要深,都要瘋狂。”
“如果是你碰到這樣的事情,你也會如同崔女官一樣,爲我妥協嗎?”也不知道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顧承銳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陸拾遺問道。
“別說是爲了你妥協了,就算是爲了你犧牲掉我這條命,我也不會有片刻的猶豫。”陸拾遺臉上表情很是認真地看着顧承銳這樣說道,爲了證明她所言非虛,她還把自己隱藏在暗處的隱鳳衛顯擺給顧承銳看,並且把暗龍衛的所有權親自交到了他手上。
顧承銳雖然把從前的事情忘了個精光,但是在聽了陸拾遺的這句話以後,他本能的就知道她不止是這樣對他說的,也是這麼爲他做的。
眼眶莫名生出幾分潮溼的顧承銳半點都不見外的接過那塊陸拾遺特意爲他量身定做的暗龍衛令主羊脂白玉印璽,重新把臉深深埋進陸拾遺溫暖香馥的頸窩裡,再次蹭了蹭。
這回他蹭得再無絲毫顧慮。
崔女官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有了她的幫助和掩護,顧承銳和陸拾遺做事再不用像以前那樣束手束腳。
紫禁城也在太后無知無覺的時候一點點易主。
眼見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顧承銳卻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接到了崔女官的加急傳訊。
爲了避免讓太后知道他們已經與崔女官接上線,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不論是顧承銳也好,陸拾遺也罷,都不會主動與崔女官聯繫。
崔女官跟了太后這麼多年,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太后的脾氣,即便她知道她現在的行徑是爲了太后好,但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她依然不敢讓太后知道她已經‘背叛’了她。
免得太后在盛怒之下,對她的丈夫不利。
崔女官的丈夫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那位青梅竹馬,她的對食。
“崔女官行事向來頗有分寸,她會這麼着急見你肯定有着很重要的原因,”已經知道崔女官想要找顧承銳做什麼的陸拾遺一本正經地裝吃瓜路人:“就是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希望是好事。”顧承銳想都沒想的說道。
一邊說,一邊讓小安子偷偷把他同意見面的消息通過他的小夥伴傳回慈寧宮去。
當晚,崔女官就又穿得好像一隻烏鴉一樣的出現在了顧承銳的寢宮。
她不止自己過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人。
一個儘管縮着脖子佝僂着肩背,但依然能夠讓人覺得分外不凡的人。
那人跟着崔女官一進入顧承銳的寢宮,目光就一眨不眨地緊緊注視着顧承銳不放了。
顧承銳被他這堪稱無理的舉動看得眉心緊鎖,只是還沒等他開口發作,一直都在門口望風的吳德英就像是想到什麼一般,一蹦三尺高地重新躥回了寢殿,然後就這麼渾身直哆嗦地緊盯着對方抽抽噎噎地抹起了眼淚。
顧承銳又不蠢,吳德英都反常成這樣了,如何會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定然十分的不簡單,但是對方的身份哪怕再不簡單,他也從未把這個因爲看到他而哭得眼睛有核桃那麼腫的老男人居然會是他心心念念盼望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鎮遠大將軍——他的親舅舅秦良弼!
秦良弼在邊關聽說了顧承銳恢復神智的消息以後,就激動的不行,做夢都想要見自己的親外甥一面!
哪怕他知道現在的京城對他來說,簡直和龍潭虎穴沒什麼分別,但他依然毅然決然的冒險潛了進來,並且通過陸拾遺派到邊關去的隱鳳衛與崔女官取得了聯繫,成功在不被太后和孟丞相父子察覺的情況下,與顧承銳見上面了。
一直都把這個舅舅當做救命稻草一樣看待的顧承銳幾乎可以說是整日整夜的盼着對方儘早歸來,可是當對方當真這麼淚雨滂沱的站在他面前,用充滿心疼和愧疚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他卻整個人都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最後還是秦良弼自己先打破了舅甥二人中間的尷尬氛圍。
“這些年微臣在邊關一直惦念着陛下,一直都在心裡默默祝禱着陛下福壽安康,如今陛下能夠恢復神智,一掃過往頹靡,微臣真的是打從心裡的感到高興!”
“朕也非常的想念舅舅。”顧承銳乾巴巴地說。
他不是個煽情的人,雖然秦良弼打從進了寢殿的門就一直在看着他激動的抹眼淚,他依然沒辦法像他一樣,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更遑論如同曾經腦補的那樣直接飛撲過去與秦良弼把臂而泣了。
好在秦良弼也是因爲太久沒有見到他這個外甥——又好不容易盼到了他終於恢復神智的這一日——所以纔會如此失態。
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在吳德英的殷勤服侍下,開始打理起自己臉上、身上的狼狽。
眼見着他們舅甥倆個終於相認的崔女官爲了避免太后醒來找她,斂衽福了一禮,就先行告辭離去了。
她走後,秦良弼望了她的背影很長一段時間,才一臉欲言又止地看着顧承銳說道:“陛下,微臣知道這些年來……太后娘娘對您確實做了很多讓人心寒的錯事……但是……但是……能不能請您看在微臣的面子上……對她網開一面……”
秦良弼一邊說一邊告訴顧承銳當年太后因爲憫睿太子被害一事,曾經希望得到孃家的幫助,可是當年的秦良弼和顧承銳的外祖父因爲諸多顧慮的緣故,不僅沒有爲憫睿太子被害一事爲太后出頭,還勸着太后妥協,太后纔會徹底發了瘋,親自動手弄癱了先帝,鴆殺了季貴妃和季貴妃肚子裡的孩子給憫睿太子報仇!
“舅舅放心吧,”還需要取得秦良弼支持的顧承銳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地說道:“在聽了崔女官的解釋以後,朕對太后的看法已經多有改觀,等到事成以後,朕不但不會傷害她,還會好好的讓她頤養天年的。”
歸根究底,太后對這個國家還是有着頗多貢獻的。
秦良弼單單是聽顧承銳這麼一說,就知道自己這位皇帝外甥是想要把他的妹妹,太后給軟禁起來。
秦良弼對此並無意見。
在他看來,不管怎麼說,太后確實弄癱了先帝,也確實對他這皇帝外甥不聞不問了這麼多年,更確實紅杏出牆的與別的男人也就是孟丞相有了不該有的首尾。
如今,太后能夠在犯下這麼多錯事以後,還能夠活下去,並且得到外甥金口玉牙的一句‘頤養天年’,就已經是外甥這個做兒子的最大的善意和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