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亡妻的於先生沒少給女兒講各種與妻子有關的往事, 其中最讓他覺得憾恨不已的是他的父親罔顧他的心情,一意孤行的摧毀了他的小家,害死了他的妻子和他甚至都不曾謀面過的丈母孃。
那場在潮江縣百姓們的見證下,足足燒了三天三夜的火, 彷彿從沒有止熄過的定格在了於先生的生命裡。
每每提起,都會讓他如鯁在喉, 淚如雨下。
是以,當陸拾遺看到這樣一個戴着黑色斗笠的老嫗出現在她的面前時,她非但沒有感到驚訝,反而在第一時間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她的外祖母。
她那據傳同樣死在了那場大火裡的外祖母。
如果不是被那場大火毀了容貌,對方又怎麼會用這樣一個斗笠牢牢的包裹住自己?
心中有了計較的陸拾遺微微仰頭看着那步履蹣跚走至她面前的老嫗,聲音頗有幾分恐慌地問道:“你、你是何人?這裡又是哪裡?”
“小姑娘, 你又何必裝傻?”那渾身都散發着陰森氣息的老嫗在聽了陸拾遺的問話後, 忍不住大笑出聲。她的聲音就如同夜梟一樣, 淒厲之極也尖銳之極。
陸拾遺瞳孔微微緊縮,臉上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再次問道:“難道……難道你……你當真是……是大家口中的那位……能止小兒夜啼的……的……”
“魚姥姥?沒錯, 我就是那個酷好摘人心肝下酒的魚姥姥!”老嫗桀桀笑道:“你今日能落到我手中, 也是老天有眼!看在你可能爲我達成所願的份上, 我不殺你,只要你安安份份的在這小島上待着, 那麼,你與你的弟弟終有重逢的一日!”
陸拾遺眉心緊鎖的看着魚姥姥,咬緊下脣,“你把我留在這島上, 是爲了要挾我弟弟爲你做事嗎?”
“不錯,”魚姥姥再次桀桀一笑,她扭頭瞥向站在身旁的二小子,“你現在就搖了舟子出去,讓人暗地裡聯繫那個姓楊的童生,告訴他,如果他想要他的童養媳平安無事的話,那麼就儘快拿雲一航的頭顱來換!否則別怪姥姥狠心,直接把他的好姐姐千刀萬剮了喂活王八!”
雲一航不是別人,正是雲老大人的名字。
由於他對大戊江山實在是居功至偉,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了沒有人敢叫喚出聲了。
就連當今聖上看到雲一航,也要畢恭畢敬地叫上一聲雲老尚書。
二小子響亮的應了一聲,用很是憐憫的眼神偷瞄了下陸拾遺,就急匆匆地解了繫繩,搖着小舟離去了。
陸拾遺難掩臉上驚懼之色的看着魚姥姥說道:“恐怕你很難如願以償了,我那弟弟的脾氣我自己最清楚,他說不可能爲了我,而傷害他老師的父親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只能怨你命不好了。”魚姥姥冷笑一聲。
陸拾遺臉上也在這個時候浮現的一抹百思不得其解的苦笑,“我不明白您老爲什麼要這樣?您當年既然願意放了於先生,也任由他在您的眼皮子呆了這麼多年,爲什麼就不願意放過我這個可憐的孤女呢?”
魚姥姥顯然沒想到陸拾遺居然會提到於先生,只見她身形微微一僵,半晌才用幾分欲蓋彌彰的冷漠語氣說道:“你以爲我不想殺了那個害慘了我們的狗東西嗎?如果我不是答應了我的女兒絕對不會動他一根汗毛,他現在的屍骨都已經被這潮江裡的魚兒啃噬得差不多了。”
“既然您答應了您的女兒絕對不會動於先生一根寒毛,那麼您又有沒有答應您的女兒一定要好好的保護您的外孫女呢?”陸拾遺語氣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的看着魚姥姥說道。
魚姥姥滿眼震驚的看着陸拾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激動的聲音都止不住在微微顫抖,一雙宛若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更是兇狠萬分的定格在陸拾遺的臉上,緊鎖住她的每一個表情不放。
“我把姥姥剛纔說給我聽的那句話要送回給姥姥!”陸拾遺微微擡起頭,聲音頗有幾分脆弱和挑釁的看着魚姥姥道:“如今我已經把話說的如此透徹,姥姥,您又何必裝傻呢?”
魚姥姥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後退數步。
胡娘子等人也盡皆滿臉驚疑不定的看着陸拾遺,久久不發一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魚姥姥才勉強平復了內心深處的波濤洶涌,臉上表情異常複雜的看着陸拾遺,“小姑娘,姥姥在這裡奉勸你一句,在姥姥面前,你最好不要撒謊,否則那後果絕對不是你這樣的小身板兒能夠承擔得起的!”
“姥姥說笑了,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的外孫女身上有什麼印記,難道您這個做外祖母的,還會不清楚嗎?”陸拾遺的脣角再次一勾,臉上更是帶出了幾分有恃無恐的味道。
“我當然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魚姥姥像是被陸拾遺的這一番話給刺激到了似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我當然知道我的女……我的外孫女身上有着怎樣的印記!”她拄着柺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抖,“不過我就算知道又如何,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就是我那遺失十數年的外孫女嗎?!”
“我是不是,您過來檢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嗎?”陸拾遺目不轉睛地盯着魚姥姥道。
魚姥姥藏在斗笠下的臉上閃過了一抹掙扎之色。
這個小姑娘她真的會是……真的會是……
她一邊在心裡喃喃自問着,一邊雙腳彷彿有了自主意識地再次朝着陸拾遺靠近。
“姥姥,仔細有詐!”眼見着魚姥姥就要靠近陸拾遺的胡娘子毫無預兆的橫插一槓,伸手攔住了魚姥姥的去路。
陸拾遺聞言冷笑一聲,“我如今雙手雙腳都被你們綁着,就算我真的有詐,又能夠對你們做些什麼呢?!”
胡娘子被陸拾遺說得面上表情微微一僵,確實,就陸拾遺這五花大綁的模樣,即便是她當真想做點什麼,也和難如登天沒什麼區別。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魚姥姥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擡起沒有拄拐的那隻手將胡娘子推搡到一邊,三步並作兩步地疾走到陸拾遺的面前,臉上表情頗有幾分忐忑和彷徨的蹲身靠近了她。
陸拾遺配合地仰起臉把自己的耳朵側向魚姥姥。
而她的這一個舉動,讓魚姥姥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心跳如雷的魚姥姥就這麼帶着滿心的彷徨和忐忑,輕輕揪住了陸拾遺的耳垂,緩緩翻了過來。
然後她就瞧見了那一枚在她午夜夢迴時,常常會碰觸到並且不住流淚的硃砂痣。
“老天……”魚姥姥低低呢喃了一聲,“老天……”
她乍然鬆手,人也一陣眩暈的朝後倒去。
胡娘子見狀忍不住高喝一聲,“你這賤人對姥姥做了什麼!”
一邊說一邊將纏在自己腰間的一條鞭子猛抽而出,對着陸拾遺那張如花似玉的面容就要狠狠鞭下!
深知這一鞭絕對會讓自己毀容的陸拾遺藏住眸底的厲光,以一個格外艱難地姿勢朝着魚姥姥懷中滾了過去。
因爲看到那一粒硃砂痣而整個人都震動不已的魚姥姥在陸拾遺朝着她滾過來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的把她抱了個滿懷,然後面色鐵青地對着胡娘子呵斥道:“胡家丫頭,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給姥姥我住手!”
“姥姥!”胡娘子憤憤不平地轉動手腕將鞭子甩到一邊,“這個賤女人怎麼可能會是大小姐的女兒,您可千萬別被她給輕易糊弄了去!誰知道她是不是那姓雲的老畜生特意派來蠱惑您,把我們全部一網打盡的!”
“可是她的耳朵後面確實有一粒硃砂痣!”魚姥姥聲音沙啞地說道:“我仔細檢查過了,那硃砂痣是真的,並非造假。”
不僅如此,當這個小姑娘驚魂未定地撲入她懷中的時候,一股血脈相連的的感覺幾乎是在瞬間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情緒失控的險些沒有當場掉下眼淚!
魚姥姥很清楚……這小姑娘,就算不是她的……外孫女,也必然與她有着極深的淵源!
“姥姥,我看您是真的糊塗了!”因爲眉眼有幾分肖似魚姥姥的親生女兒,而被魚姥姥養在膝下近十年的胡娘子氣急敗壞地跺腳道:“大小姐的耳後面生了一粒殷紅似血的硃砂痣,這在咱們寨子裡並非秘密,那雲老畜生位高權重,想要打聽到,並且藉此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來欺哄我們也並非難事!姥姥!這世上耳朵後面長硃砂痣的人多了,您可千萬不要上當呀!”
“是不是上當,姥姥我自己心裡有數!”半點都不願意將陸拾遺從自己懷裡放開的魚姥姥扔下柺杖,動作頗有幾分遲緩的給陸拾遺解着腳上的繩索,邊解她還邊對陸拾遺說道:“別怪姥姥不把你手上的繩索也解開,姥姥以前雖然沒有見過你,但也知道你是楊樹村水性最好的姑娘,姥姥可不希望給你解了繩索以後,你就一個猛子扎進潮江裡,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不管你解不解我手上的繩索我都不會走的,”陸拾遺臉上表情很有幾分複雜的看着魚姥姥的這一系列動作,“因爲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明白!”
在看着魚姥姥給自己解開腳上繩索的時候,陸拾遺難掩驚訝的發現魚姥姥手上沒有被祝融親吻過的膚色壓根就不像是一個受盡了生活磋磨的老人。
“不管你想要知道什麼,姥姥都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不過在此之前,姥姥希望你能夠告訴姥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又有沒有和……和你的父親相認。”魚姥姥身上的陰森戾氣自從在陸拾遺的耳朵後面瞧見了那一粒殷紅硃砂痣以後,彷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此刻雖然還帶着黑布斗笠,但是她的語氣裡,分明已經多出了幾分以前從未有過的脈脈溫情。
而這樣的溫情,卻是曾經的胡娘子夢寐以求又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陸拾遺活動了兩下被捆綁的有些麻木的腳踝,一五一十的把她怎麼機緣巧合與於先生相認的事情說給魚姥姥聽。
魚姥姥聽得非常專注,偶爾還會因爲陸拾遺的訴說而不自覺紊亂一下看似平穩的呼吸。
她的態度讓陸拾遺心中不由得浮出了幾分完全沒辦法理解的疑慮。
因爲她剛剛所說的那一切絕大部分都與於先生有關,按理由而言,魚姥姥即便礙於女兒的臨終囑託,不好對於先生下手,也不代表着她就要對他和顏悅色的當真,裝作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繼續把他當自己的女婿看待。
陸拾遺對人的情緒格外敏銳,她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魚姥姥對於先生並非如她嘴巴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深惡痛絕——相反,還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陸拾遺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因何而生,但是這卻一點都不妨礙她繼續在魚姥姥面前,不着痕跡的刷好感度。
“我已經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你,你是不是也應該把當年的事情都告訴我?”陸拾遺故意在魚姥姥面前擺出一副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一切的模樣,“最起碼的,我要知道,當年,您和我的母親,是不是存心要把我丟棄不管的!”
“難道在你和你父親相認以後,他沒有把當年事情說給你聽嗎?”魚姥姥的語氣裡充滿着疑惑的味道。
“不是他不想和我說,而是他自己知道的也少得可憐。”陸拾遺嘆了口氣,“他被雲……雲老尚書關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纔叛出家門尋到潮江縣來,誰曾想,到底還是來遲了一步。”
“來遲了一步,他何止是來遲了一步!”魚姥姥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了兩句,良久,她才振作精神,用很是認真地語氣說道:“拾娘,不論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我和你母親,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丟棄你,即使你的身體裡流着那老狗一半的血液也一樣!”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養父母撿回加做了楊家的童養媳,”陸拾遺也沒有和魚姥姥客氣,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她:“和父親相認以後,我聽他說,當初雲老尚書來剿毀魚姥姥寨的時候,我是被我的親生母親給送走的……既然這樣,我想弄清楚,爲什麼在一切塵埃落定以後,您沒有把我接回寨子裡來?”
“不是我……這個做外祖母的不想接你回來,而是你母親她託付錯了人。”魚姥姥臉上露出一個很是自嘲的苦笑,“當時,潮江縣的官兵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你的母親把你看得極重,生怕你受到傷害,亦或者被雲家人奪走,她特意遣了一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賤丫頭抱你逃走……誰料,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賤丫頭竟是個見錢眼開又擔不起事兒的,爲了避免被大勢已去的魚姥姥寨牽連,她竟是狠心把你放在了一個小木盆裡……就這麼……就這麼順着潮江下游飄走了……”
魚姥姥聲音帶出了幾分哽咽地味道:“我收到消息的時候,你的母親已經……已經喪身在那場大火之中,我這一手建起來的寨子也被那老東西搗了個七零八落,再不復往昔的氣象……既要安撫手下又要在官兵們的追剿中另尋駐地的我……即便是想要再把你找回來,也有心無力了……”
“那個丫頭呢?您應該沒有放過她吧?”陸拾遺用肯定的語氣對魚姥姥說道。
魚姥姥在聽了陸拾遺的詢問以後,再次桀桀笑了兩聲,“孩子,你聽過什麼叫點天燈嗎?”
陸拾遺眉眼一挑,衝着魚姥姥豎起了大拇指,“姥姥真是好膽色!好手段!”
“哈哈,真不愧是我們陸家的女兒,膽子就是大!”魚姥姥心情大好的撫掌大笑,“拾娘,你也別怪姥姥狠心,當時寨子裡亂成一片,姥姥手裡正缺一隻用來儆猴的雞!她既然主動送上門來要給姥姥踏腳,姥姥當然不會有任何猶豫!”
大概是初初與陸拾遺相認的緣故,魚姥姥並不希望在陸拾遺的心裡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她又很快對陸拾遺解釋道:“姥姥也並非是那種不講道理之人,當時儘管兵荒馬亂,姥姥在找到那賤人的時候,也主動徵求過她的意見,假若她不願意的話,姥姥絕不會硬逼着她抱你逃命!”
即便時隔多年,魚姥姥提及那丫鬟時,臉上猶有餘怒未消。
“只是姥姥沒想到她竟是那般厚顏無恥,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如果不是姥姥及時抓到了想要逃出潮江縣的她,恐怕她早已經在把你放入潮江裡自生自滅的同時,帶着姥姥留給她的金銀逃之夭夭了!你說!這樣的背主之奴,她到底該不該殺又究竟該不該死?!”
被魚姥姥眼睛一眨不眨瞪着的陸拾遺想都沒想的就大力點頭道:“這還用說嗎?姥姥,她這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但凡是有丁點良心的人,也不可能會做出如此卑劣惡毒之事啊!”
陸拾遺旗幟鮮明的表態讓魚姥姥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充滿欣慰的笑容。
已經很多年沒有和自己的血親相處過的她,臉上表情很是慈愛地說道:“今天讓你遭了這麼多的苦頭?想必這肚子裡早就餓得慌了,你想吃什麼,姥姥讓人給你做!”
陸拾遺活了這麼多世,如何聽不出魚姥姥口吻裡的討好之意,對此可謂是樂見其成的她彎了彎眼睛,故意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腔調說道:“只要您別逼着我和您一塊兒吃人心,您讓我吃什麼都行!”
魚姥姥被陸拾遺逗得哈哈大笑,“真是個傻姑娘,什麼吃人心不吃人心的,那都是外面的人以訛傳訛編排出來的大瞎話!姥姥是喜歡吃內臟心肝,但姥姥喜歡吃的是豬心!是豬肝!”
“那就好,”陸拾遺做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在剛和爹爹相認的時候,別的還好說,就一點,我說什麼都沒辦法接受!我沒辦法接受我的姥姥居然會喜歡吃人的心肝下酒!哪怕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我姥姥捉來的壞人也一樣……”
“放心吧,姥姥一點都不愛吃人心,姥姥跟你保證!”生怕真的嚇到自己小外孫女的魚姥姥迭聲保證道。
陸拾遺笑眼彎彎的連連點頭,直說我信姥姥。
就在陸拾遺和魚姥姥祖孫和樂的時候,楊承銳帶着楊樹村的村民們已經在陸拾遺失蹤的那一段水域拼命忙碌的就差沒直接把自己折騰成一個瘋子了。
人就是這樣,只有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
以前陸拾遺經常在自己身邊晃悠的時候,楊承銳那心啊,就跟石頭做的一樣,不論陸拾遺怎麼去攻關,都硬得不行。
一口一個的絕對不會被她引誘,一口一個的堅決要和她保持距離!
如今人真的不見了,失蹤了,楊承銳才深刻體會到了對方的重要性!
就在楊承銳六神無主的時候,於先生也從昏厥中清醒過來。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地在牀榻上躺了片刻,猛然如同鯉魚打挺一樣的從蹦將起來,一瘸一拐地套上鞋子,衝到村外的江邊上,雙手合攏做喇叭狀的把楊承銳給召喚了過來。
“老師……”楊承銳聲音有些乾澀的喚了於先生一聲。
於先生面色蒼白而憔悴的看着楊承銳道:“在這裡大海撈針的也不是個辦法,走!趕緊和老師去一趟大魚鎮的鎮守府!”
“可是老師你……”楊承銳很清楚於先生有多麼的不想再見到雲老大人這個人。
這是他寧願發動村子裡的人到處尋找也不去把於先生從昏迷中強制弄醒過來的緣由所在。
因爲他不願意讓於先生爲難,他也相信他的姐姐必然和他想的一樣。
“承銳,你再這樣猶豫下去就是在打老師我的臉了!拾娘是我的女兒!我的親生女兒!只會比你更心疼她!”於先生雙目赤紅的用力攥着雙拳,“你放心!老師一定會把拾娘給平安帶回來的!”
同樣對陸拾遺此刻的安危十分掛心的楊承銳略一躊躇,就默許了於先生的選擇。
他寧願等到姐姐回來後,遭受到她的埋怨,也不願意在這裡乾熬下去,去祈求雲老大人有可能出現的那點惻隱之心。
說做就做的師徒倆很快就選了村子裡一條最快的船朝着大魚鎮鎮守府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因爲於先生現在的身份在潮江縣已經成爲了公開的秘密,大魚鎮鎮守府的衙役們並沒有刁難他們,直接把他們給放了進去。
已經收到手下人無功而返消息的雲老大人還沒想到要用怎樣一副姿態面對來勢洶洶的幼子,於先生已經在所有人充滿震驚的目光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從自己的袖袋裡摸出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狠狠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于飛!”見到這一幕的雲老大人心臟都差點緊張地停掉了!
“你已經不是頭一回動我身邊的人了!在你心裡,我是不是就跟個軟柿子一樣,由得你想捏就捏?!”於先生衝着雲老大人嘶聲咆哮,“你已經打着爲我好的幌子害死了我的妻子,難道還要再害死我唯一的女兒嗎?!”
“于飛!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爲父怎麼一點都聽不懂呢?”雲老大人兩根花白的眉毛就差沒因爲於先生的舉動而絞作一團。
“我不管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今天就把話放這裡了!”於先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只要我的女兒有半分損傷,你就別怪我半點都不顧念舊情的直接用你的兒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