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這可真是個偉大的工程。”經過好一會兒,硃砂才適應了這流動的空氣,眼前雖然還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但到底有了空氣的流通。再加上面前沒有的阻礙也讓硃砂的心境開闊起來。
“可是這個通道到底是通向哪裡的呢?”少年仰起頭,看着在黑暗裡模模糊糊的四周。
“走走看就知道了。”硃砂邁出一步,腳下卻踩到了一個硬物。
是甚麼東西?硃砂彎下身來,摸了摸,竟然是一根棍子。怎麼會在棍子在這裡呢,硃砂拿起來,湊在眼前纔看清這赫然是個火把。
“有火把!”硃砂興奮地嚷,“我們能看得見東西了!”
“光有個火把有甚麼用?|”少年冷冷地說,“你有火折嗎?”
倒也是。
硃砂瞧了瞧這火把,然後繼續彎下身四處摸索起來。
“你在找甚麼?”少年不耐煩地問,“還不快點在前面帶路,看能不能走出去?”
“我在找火折。”硃砂仔仔細細地觀察着地上的東西。這地面上盡是石子和苔蘚,摸上去既潮溼又硌手。
“你當這是你的家?想要甚麼就有甚麼?”少年嗤之以鼻。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家鄉有一句俗話:如果上天給了你一雙大腳,就會給你一雙大鞋。所以如果你看到了一個火把,就一定會摸到火折。”硃砂一本正經地說。
“你的家鄉?”少年的眼睛亮了亮,隨口問道,“你的家鄉是……”
“找到了!”硃砂歡呼着跳起來,“你瞧,我說得沒錯吧?”
她歡歡喜喜地點亮了火把。
跳躍的火焰照了眼前的一切,也照亮了她的臉龐。
是火焰的原故,還是這裡面太黑了?爲什麼眼前這少女的眼睛會這樣明亮?
少年迷惑地瞧着硃砂。
“瞧,我們應該這樣走。”硃砂指了指前面,並且大步走過去。她舉起火把,看到這通道兩邊完全是一個被人工鑿出來的。那牆面之上,有着明顯的人工鑿刻痕跡,而且通道又相對寬敞,完全可以容納得下三個人並排而行。硃砂真的很疑惑,到底是什麼人在這裡挖了這樣的一個通道,而這個通道,又將通向哪裡?
“咦,那是什麼?”少年指向了前方,硃砂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十分開闊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多出來的屋子。
硃砂快走了幾步,看到那果真是一個小小的屋子,在角落還有着幾個石凳,硃砂舉起火把慢慢地走進去,火光跳躍,照見了這個小小的空間,她驚訝地發現在這石凳後面還有一個只能容納一個大小的石牀!
“這裡難道住過人麼?”硃砂驚訝地跑過去,這石牀上雖然空空如也,但是很明顯的與地面渾然一體,完全是因勢鑿成的。而在角落裡,則堆放着一些破舊的碗杯。硃砂蹲下身來,拿起了一隻破舊的碗,但見那碗底赫然蓋着“大商玄德”四個字。
“大商玄德?”硃砂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轉過頭問那少年,“‘大商玄德’卻是哪個年代來着?”
而那少年,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手裡舉着個甚麼東西看個不住。
“你在幹嘛?”硃砂站起來,衝着那少年嚷,“你在那裡發甚麼呆的?”
少年連動也沒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他手上的東西看。
“喂,你傻了,還是被鬼迷住了?”硃砂不痛快地站起身來,走過去拍了那少年一下。然而這少年卻只是動了動,連半點反應也沒有。火把下,硃砂看到少年的面色蒼白得嚇人,目光直勾勾地,只看着他舉起的手。
“你在看甚麼?”硃砂瞧過去,但見這少年的手裡拿着一枚蝴蝶形的耳環。這耳環像是被踩壞了,又扁又平,但是完全可以看得其上面的精巧手工和鑲嵌着的美麗玉石,竟是那般的精緻。“這裡怎麼會有女人的耳環?”
少年沒有說話,硃砂奇怪地擡起頭,看到了他額前已然微微滲出的汗珠兒。
“你識得這耳環?”硃砂問,“你知道它是誰的?”
這句話倒果真是傳進了少年的耳朵裡,他的微形微微地震了震,然後擡起眼來一臉驚恐地看着硃砂:“不,不,我不認識,我不認識。”
“那給我看看,”硃砂伸手便要去拿,“這該不會是那那鬼魅的罷……”
“啊!”硃砂還沒有說完,這少年突然間“哎呀”一聲大喊,像扔掉燙手山芋般地將那耳環扔在了地上。
“你扔它幹甚麼?”硃砂嗔了一句,彎腰把它揀了起來。
“不是鬼,她怎麼會是鬼……”少年搖搖欲墜地,後退了好幾步。
“這耳環倒甚是精緻。”硃砂將這耳環看了又看,然後塞進了腰帶裡。
“扔,扔了它!扔了它!”少年猛地衝上來,就要去搶那耳環。
“幹嘛,幹嘛呀!”硃砂左右躲閃,然後用力地推這少年一把,竟將這少年推搡得跌坐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認得這耳環的主人?”硃砂舉着火把,眯起眼睛瞧着坐在地上的少年,“這個耳環的主人有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是不是?”
“沒,沒有。”少年那囂張跋扈的模樣蕩然無存,他的腦袋搖得像個拔浪鼓,額上冷汗泠泠。
“你有。”硃砂笑眯眯地在少年的面前蹲了下來,“老實交待。”
“我……”少年欲言又止。
“不會是你把這女子害了吧?”硃砂嘿嘿地笑,“你與她有私情,怕暴露於人知,所以便殺了她……”
“我沒有!”少年氣得一躍而起,把個火把弄得搖了幾搖,險些滅掉。
“真的沒有?”硃砂蹲在那裡,擡起頭瞧他,“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少年咬了咬牙,終於嘆息一聲,說道,“這事說來話長……”
所有的故事,都是從“說來話長”開始的。硃砂很瞭解地點頭,然後用鼓勵的目光瞧着這少年。
“如果我沒有認錯,這應當是玉兒的耳環……”
“玉兒?”硃砂的腦袋裡靈光一現,“就是那個白園真正的主人,對不對?所以那個時候你纔會在我說‘白玉園’的時候大發雷霆?”
“你這死丫頭很聰明。”少年苦笑道,“她確實是那個白園的主人。她是我父王的妃子,因她的容貌與她的名字‘如玉’一樣美麗純潔,並無半點瑕疪,所以父王封她爲‘玉妃’。玉妃大我五歲,但是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的時候就……”
他沒有說完,卻只是淡淡地嘆息了一聲。
“她最愛白蘭花兒,也最愛在白蘭花兒下跳舞,我常常跑去那白園,看她跳舞……”
“那後來呢?”硃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對於這種男歡女愛兒女情長,硃砂完全沒有這個耐心聽下去。
“後來,玉兒突然莫名地失蹤了。”少年痛苦地說,“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父王也不知道。”
“堂堂一個有品級的宮妃,能這樣說沒就沒了?”硃砂感覺到完全的不可思議,“難道就沒有派人找過麼?”
“派了,但是玉兒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找不到。就連她最親近的宮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少年沮喪地說道,“所以我便每天都去白園等她,只希望她能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像從前那樣純真無瑕地對着我笑……”
“那你幹嘛怕這個耳環怕成這樣?”硃砂啼笑皆非。
“誰讓你說這是女鬼的東西!”少年瞪了硃砂一眼,臉由白轉紅。
“所以說你是膽小鬼。”硃砂不屑地嗤笑,然後將這耳朵拿了起來,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告訴你吧,你這個沒有心計的傻子。你的這個玉兒縱然美麗,卻根本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純潔無瑕。”
“不許你抵毀玉兒!”少年不快地喝斥。
“嘖嘖,”硃砂瞟了少年一眼,“不是你方纔想要擺脫女鬼的害怕樣兒了?”
少年咬了咬嘴脣,沒有說話。
“你瞧這耳環就能瞧得出來,”硃砂將這耳環舉到了少年的眼前,“這耳環每隔幾曲金線便有一粒寶石,而這所鑲嵌的寶石卻並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稀罕的藍月之玉!”
“藍月之玉!”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起來你倒並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嘛,”硃砂笑嘻嘻地說道,“這藍月之玉乃是產自乾青國邊境河的稀罕寶石,當年因四國之君覬覦這寶石而惹出多少戰事?後來因一場洪水淹沒了那塊寶地,使得這寶石的藏處無人知曉,便漸漸地爲人所淡忘了。所以先前開採出來的藍月之玉便愈發的寶貴。你瞧,這小小的耳環上共有三塊藍月之玉,雖然細小,卻足以價值連城了。你竟然說戴這樣的耳環的女人單純?這種千金也難求的東西,能夠這樣簡單地掛在一個普通宮妃的耳朵上?”
少年的臉色大變,怔怔地盯着這耳環。
“況且這耳環上面有被踩過的痕跡,足以證明這耳環是她在倉促間逃跑時掉落的,不知道她該有多心疼這耳環呢。嘿嘿……”硃砂再次將這耳環藏進腰帶裡,然後輕輕地拍了拍,“想來也只有你這傻子願意相信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你這笨蛋。”
少年捱了罵,卻一點兒也不見惱,他傻傻地,彷彿也忘記了思考和說話。
“唉,這也不怪你。”硃砂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還太年輕嘛。不過,聽我一句勸,太漂亮的女人不能信,她們會把你吞進肚子裡。連骨頭也不剩下。”
“那……我該怎麼辦?”少年可憐巴巴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