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砂連聲驚呼都來不及地,被白隱欄腰抱在了馬上。
這白馬健步如飛,篤篤地奔向前方。硃砂瞪大了眼睛,聽風在耳邊呼嘯,好奇地瞧着兩旁的樹木與景緻盡朝着身後跑去。
這白隱輕挑嘴脣,抓着繮繩,也不說話,任馬兒肆意奔跑向一條小徑。穿過重重樹木,硃砂看到在小徑的盡頭有幾個小太監在守着一個小門兒,看到白隱過來,幾個人匆匆行了個禮,便快快地開啓了那道小門兒,白隱連馬都不下地,帶着硃砂一路飛奔出了宮去。
“白隱,你好大的膽子!”待到出了小門兒,硃砂方纔反應過來,不覺驚呼道,“你竟敢在皇宮之中騎馬,然後,就這樣跑出來了?”
白隱斜挑薄脣,不以爲然地瞟了眼硃砂,道:“此乃御賜的勝雪寶馬,便是見到王,也不過只需在十米之遙下馬罷了,何況是策馬在皇宮?”
“嘁,”硃砂不屑地賞了記白眼給白隱,“真是臭屁。”
白隱也不惱,只是一路策馬飛奔。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硃砂這纔想起重點在哪裡,“我這可是頭一天去皇子孰,你便把我劫去哪裡?”
然而這白隱卻並不說話,氣得硃砂不由得回頭捶了他一記,誰想這一記捶下白隱卻是連惱也不惱的,臉上的笑容猶深。
硃砂想來是也或多或多地瞭解了一絲白隱這個傢伙,他一旦決定了要賣關子,便絕對不會讓硃砂稱心如意地知道結果。這硃砂也懶得和這衰人折騰,索性坐在馬上,一路左顧右盼地欣賞起路邊的美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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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學聰明瞭啊?”白隱低頭瞧了硃砂一眼,笑問道。
“我是懶得和你一般見識。”硃砂啐道。
白隱哈哈一笑,輕夾馬腹,這如雪的馬兒便揚蹄飛奔起來。
初夏的陽光雖耀眼,卻並不熾熱,硃砂看到道路兩旁種植着的一株株樹木,穿過一片開得澄黃的油菜花田,硃砂先前那抑鬱於心的煩悶與憂愁早已然消失了不少。她緊繃着的全身慢慢地放鬆下來,感受着身體隨着馬兒輕晃所不斷地碰觸到白隱那熾熱結實的胸膛的微妙感覺。感受到眼前的小小身體放鬆下來,白隱微微地垂下眼簾,硃砂的碎髮隨風飄起,拂在白隱的臉上有點癢,而這樣低下頭來,看到的是那光潔額頭下清秀的眉,和捲翹的睫毛,那睫毛忽閃着,像是一對蝴蝶的翅膀,卻不知遮掩的是怎樣的一雙秋水眸?
馬兒繞過油菜花田,便遠遠見到了連綿的青山,山下有一片樹林,奔入樹林之中,硃砂聽到了這裡竟然有泉水叮咚的聲響。
陽光從樹林間灑下斑駁的光點,照得眼前的景緻有幾分朦朧,步入樹林之中,便遠遠兒地瞧見了一處平坦之地,而就在那平坦之地上,可見一處新墳,豎着木頭的墓碑。
墓碑!
硃砂詫異地轉頭看了眼白隱,這廝的臉上漾着波瀾不驚的招牌笑意,使馬兒慢慢地踱了過去。
“下來罷。”白隱竟然好脾氣地下了馬,然後朝着硃砂伸出了手,硃砂執着他的手下了馬,便急忙朝着那處墳墓奔去。
這卻果真是個因地適宜而建起的墳墓,連堆成拱形的泥土都帶着片片落葉,讓人疑似那土中也帶着芬芳。而這木頭製成的碑上一邊刻着“蕭文山之墓”,另一邊則刻着“蕭氏紫玉之墓”。
蕭氏紫玉……
硃砂怔怔地,不覺雙膝悄然跪下,她望着這墓上有如游龍般的字體,那一行清秀的名字映入眼底,卻疼在心中。
紫玉,對不起……硃砂的櫻脣輕輕顫抖,慢慢地伸出手來輕觸那一行字跡,眼前浮現出紫玉那充滿了對未來希望的臉龐。
“只要能與蕭郎一起,便已然是紫玉最大的幸福了!”
耳畔似有紫玉在快樂的聲音,硃砂的脣邊綻出微微的笑意。
“而今你們是在一起了,”她的腮邊有冰涼的液體滑落,淡淡笑道,“紫玉,你幸福嗎?若你知道是我害了你,會怨我嗎,會怪我嗎?紫玉……”
“你這個蠢女人,”白隱在硃砂的身後不耐煩地說道,“你當真以爲若是沒你,這紫玉的下場會好到哪裡?她那種對楚雲的挑戰方法,恐怕是會連她的九族都要殃及。相反,眼下能與愛人相守,纔是最幸福的結局。”
硃砂轉過頭去,瞧見白隱這廝正斜倚在一頂大樹上,嘴裡叼着一根青草,愜意地將頭枕在了雙臂上。
卻依舊是這般沒心沒肺的模樣。
硃砂擦了擦眼淚,嘆息一聲。
但願吧,但願白隱所說的話是真的,硃砂的心裡纔會微微地好過一些。
“好了,該走了。”白隱站直了身子,將口中的青草吐掉,對硃砂道。
硃砂站起身,想了想,最後將頭髮上的兩朵芙蓉花兒摘下來,插在了這新墳的墓碑前面,然後拜了一拜,方纔起身走向白隱。
“你若是再求求本王,本王或許可以考慮會經常帶你來這裡。”上了馬,白隱笑着對硃砂道。
“呸!”硃砂啐了他一口,這該死的傢伙本性難移,永遠都是那麼讓人討厭。
硃砂趕到皇子孰的時候,卻已然是已時了。硃砂一面在心裡感覺到大事不妙,一面還抱了些許的僥倖心理,希望那位太傅大人今日拉肚子而沒來上課。然而當她急匆匆地奔到那個低矮的小房子前面時,所看到的一切卻打破了她的全部奢望。
但見玲瓏正跪在屋檐下面,低着頭,懷裡還緊緊地抱着硃砂的那個小包裹。
硃砂瞧見玲瓏的這般模樣,心中便是一驚,她急忙奔過去,扶住了玲瓏。看到自己的主子來了,玲瓏的面色便是一喜,急忙輕聲問道:“公主殿下,您沒事罷?”
“我能有甚麼事!”硃砂嗔道,心裡卻禁不住地怪起自己來,想這玲瓏,被自己連累得跪在地上這麼久,卻只知道關心自己。“快起來。”
玲瓏應着,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了。
“怎麼了?”硃砂用力地架起玲瓏,問她。
“沒甚麼,許是跪得久了,腿麻了罷。”玲瓏淡淡地說着,又道,“倒是公主殿下您,惹了那少傅李大人生氣,一會子準是要罰你的。”
“呸!”硃砂氣得跺腳,“管他甚麼李大人,本宮犯下的錯誤,怎地就罰起你來了?”
“哼,主子不學好,當奴才的就一定沒服侍好!”那牆邊的一扇木窗被攸地推開了,硃砂看到了一張滿臉黑線的老臉。
在看到這樣一張臉的時候,硃砂那原本對於皇子孰生活的全部嚮往全部都消失了個一乾二淨。但見這人既瘦且老,長長的眉毛垂在眼角,雙眼深深陷下去,目光陰冷而刻薄,幾縷墨冉垂在胸前,一身褐色長袍晃裡晃當的掛在身上,好像風一吹便可將這袍子吹起似的。
“李……李大人……”硃砂的脣角抽搐着向上揚,竟也能硬生生地擠出來一抹笑容。
那少傅李大人瞪着眼珠子將硃砂細細瞧了一番,然後吹了吹鬍子,乾巴巴地扔了兩個字:“進來!”
偏偏是這種又倔又硬的老東西最難搞定!
硃砂急急忙忙地從玲瓏的手裡接過來包着書的小包包,挾在腋下匆匆奔進了門中。那玲瓏扶着牆慢慢站起來,滿目擔憂地瞧向窗子裡,卻不妨那李大人猛地收回了那扶着窗子的手,“砰”的一聲,唬得玲瓏一個激靈。
硃砂挾着包包,亦步亦趨地走進來,但見這皇子孰裡面果然如自己所料,窗明几淨,桌案均是青石雕成,連同那桌案上擺放着的文房都是上乘。而這豪華的桌邊,爲首的卻是那文王白華,兩旁是澈玉和澄玉姐妹二人,只有臨窗的一個不起眼兒的座位空着,案上擺着玲瓏包好的一個小包,裡面準是硃砂的文房了。
“公主殿下難道不知道皇子孰不準遲到的嗎?”身後傳來的暴喝唬了硃砂一跳,手中的書本也險些掉在地上。
“哧……”澄玉發出幸災樂禍地笑聲。
“不許笑!”那李大人猛地用手中的戒尺敲了敲桌案,那澈玉急忙瞪了澄玉一眼,澄玉吐了吐舌頭,低下了頭,卻還是悄悄地擡眼朝着硃砂做鬼臉。那澈玉瞪了澄玉,臉上卻同樣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得意的笑。文王白華的表情依舊糾結,目光復雜地盯着硃砂。
“對不起哦,李大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硃砂雖然不情願,但是誰讓她畢竟是遲到了呢。
“硃砂公主,你沒有對不起臣,你只是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殿下對你一番栽培的情誼!”瞧瞧,果然是太傅,說起話來就是這樣打官腔。硃砂心裡雖然不勝膩歪,但是臉上卻還是做出了十分謙遜的模樣,連連點頭稱是。
“縱然您貴爲公主,臣無法對您多過苛責,但這皇子孰的規矩是違背不得的,公主殿下,若是臣罰您,您不會有何異意罷?”李太傅斜睨着瞧硃砂。
“不敢,不敢。”硃砂心裡微微地一緊,想着這李太傅千萬不要讓自己吟詩作對纔好,對,還有跳舞,千萬不要逼自己跳舞。不過估計這是學堂,不是舞坊,應該不會副自己跳舞纔對……
“來人,筆黑伺候!”李大人瞪了瞪眼睛,立刻有小太監巴巴地端了紙筆過來,鋪在了硃砂面前的桌案上。
原來是寫字。
硃砂心頭一喜,皺在一起的眉也微微地舒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