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原本是因着硃砂不買他的賬而十分的惱怒,這會子聽了硃砂的話,卻微微地有些動容了。
低下頭,瞧着眼前的小人兒面色蒼白,脣無血色,原本便巴掌大的小臉兒這會子瘦得幾乎只剩下了一雙大眼睛。這雙眼睛水汪汪的,那樣的楚楚可憐,讓白石的心攸地軟了下去。
“嗐,你這傻孩子,”白石嘆息一聲,將硃砂扶了起來,“你救了隱兒,如何能不讓本王感動?原本因爲你是小菱兒的女兒,本王也該賜你一聲封地的,如今只是藉此機會把該給你的給你,你卻如何要這般推辭?”
“殿下,”硃砂順着白石的力道緩緩起身,卻幾乎站個不穩險些跌倒,幸而玲瓏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硃砂身爲臣女,只不過是盡了臣女的本分,如何能夠奢望封地?便是臣女的父親也絕對不會同意的,還望殿下體諒硃砂的一片忠心,莫要考量硃砂了罷。”
“父王,”在一旁的白澤早已然心疼得不忍這樣下去了,他低笑着,說道,“既然小朱砂一片赤誠之心,父王不如把獎勵變上一變。”
“哦?”白石很欣然地接受了這個臺階,“怎麼變?”
“想來,小朱砂最爲惦念的還是她在遠方的故鄉和家人,倒不如父王賜福給武昭國的子民,也顯得我大商的一片仁厚之心。”
“如此,倒也是個不錯的建議。”白石點頭,大笑道,“好,順海,傳本王的旨意。因硃砂公主的一片義勇和忠誠之心,本王特加封硃砂公主爲‘千儀公主’,賜黃金萬兩,綢緞十匹。又憐惜其思鄉之心,特賜牛羊各五百頭,駿馬百匹,稻種、藥材、果種、茶種百種,農戶、醫者百人前往武昭,以示天恩。”
硃砂沒有想到一塊封地換來的竟然是這等豐厚的獎勵,喜得她急忙再次跪倒,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哎呀呀,小朱砂快平身,仔細了你這本就柔弱的身子!”白石急忙扶硃砂站起身來,卻禁不住地哈哈大笑,“日後你若是果真成了本王的兒媳婦兒,那咱們就是親上加親,更加的用不着這般客套了。”
一席話說得原本泣不成聲的硃砂“哧”地笑了出來,蒼白的面色也攸地飛上紅霞。太子白澤瞧了瞧硃砂,俊美的臉上也淡淡地蒙了一絲紅暈。
大商之王白石的兒媳婦兒,這豈不正是硃砂需要做的麼?無論如何,未來的目標就鎖定了白澤。對,就是太子妃硃砂,絕對不會再加上別的前綴!
硃砂堅定地在心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眼前卻十分要命地浮現了一張邪魅討厭的臉。
白隱,你給我滾一邊兒去!硃砂暗自吶喊。
送走了這一行人,硃砂好不容易纔躺了下來。雖然白隱的醫術高明,那被劃得很深的刀傷已然在慢慢的恢復,但是傷了元氣的硃砂卻哪裡禁得起這通折騰呢?這會子早就累得額頭滲出了虛汗,躺在牀上竟是一動也不願意動了。
正待這個時候,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輕笑。
“公主殿下,您這裡呀,都快要比‘雲香殿’還要熱鬧了。”清清爽爽的聲音,伴着清麗的身影,卻原來是清荷到了。
“你這死丫頭耳朵倒是忒地尖,公主殿下才剛兒醒過來你尋了來。”玲瓏笑着調侃清荷。
“可不是止我一個人的耳朵尖,那楚雲王后也是聽說了公主殿下醒過來了,喚我前來問候呢。”清茶說着,將手中的一個竹籃交與了綠玉,道,“這是正西域進貢來的青玉葡萄,顆顆圓潤香甜,十分的可口。今兒早上才送到宮裡,這不皇后娘娘聽說公主殿下您醒了,便笑着說您有口福,喚我巴巴的送來了。”
綠玉將那竹籃上面蓋着的綢緞掀起,看到了滿滿一籃鮮翠欲滴的翠色葡萄,一顆顆上面都沾着露珠兒,鮮活得耀眼。讓人一見便生垂涎欲滴之感,衆人都喜得驚叫出聲。硃砂便笑着喚綠玉去洗了,大家一同來吃。
玲瓏揮了揮手,璇兒會意,帶着衆宮女一併下去了。
“公主殿下,赤木殿下和王妃娘娘都託臣替您捎來了書信。”清荷左右瞧了一眼,玲瓏亦默契地走到窗邊四下裡瞧着,方纔走回了硃砂的身邊。
硃砂從清荷的手裡接過了這兩封信,打開細細瞧去,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硃砂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點酸。赤木的信素來嚴謹,只是叮囑硃砂一定要恪守臣子之道,不要做出逾越禮數之事。一定要明哲保身,在大商不要淘氣,不要惹禍,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天天上向不許天天尿炕這些話來。平素裡聽這些話的時候,硃砂總是不耐煩,這會子看在眼裡,硃砂的心裡卻有着說不出的感動與酸澀,索性看了一遍便不再去碰了。
而水雲的信則怡怡相反,她的思路跳躍,語言天馬行空,一會兒叮囑硃砂要儘快把白澤勾引到手,一會告訴硃砂好好享受少女時期的快樂,能多談幾次戀愛就談幾次,千萬不要虧待自己。一會兒,又責備硃砂到現在還沒有給她未來的弟弟想一個名字,很是不講義氣。
爲了證明自己是個講義氣的好女兒,硃砂持着信躺在那裡果真想了半晌,最後,她喚玲瓏拿來紙筆,醮滿了墨汁,在紙上只寫了一個字。
“焰”。
“焰?”清荷的眼睛一亮,“赤焰?”
硃砂點了點頭。
確實,是個好名字,硃砂自己也這樣覺得。
赤焰,像火焰一樣的男孩子,給武昭國帶來溫暖和希望的皇子,帶領武昭子民走向幸福、平安和快樂生活的未來的王者。她硃砂的親親,武昭國的國儲——赤焰殿下。
“這是個好名字。”清荷和玲瓏不約而同地笑着點頭。
飛鴿傳書,帶着硃砂的期待秒祈願,也帶着清荷和玲瓏的祝福,飛向千里之外的武昭國。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信鴿剛剛飛離“醉芙軒”沒有多遠之時,早已然有一個玄色的身影自屋檐上騰空而起,輕而易舉地將那信鴿抓在了手裡。
從信鴿的腿上取出一個小小的紙條,上面只寫着一個字“焰”。
“焰?”邪魅的薄脣輕挑,竟有幾分讚賞之意,“好名字。”說罷,再次將那小紙條塞進了信鴿爪上的皮囊裡,將信鴿放飛。
這麼說,武昭國果然與本王猜想的一樣,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呵……呵呵呵呵……”低沉的笑聲似龍吟般,在暗夜裡響起,那抹玄色的身影蝙蝠一樣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