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瞧瞧,那個裝鬼的傢伙到底有多大能耐!”硃砂說着,拎起裙子的下襬,便大步朝前走去。
這傳說中來自武昭國的硃砂郡主呵!這以賢良淑德、溫文而雅而著稱於大商的紅菱郡主的女兒;這個武昭國君在請願書裡所讚揚的:“斯有愛女硃砂郡主,相貌出衆,品行端莊,既溫柔體貼又舉止從容。頗有其母文莊王妃的風雅,滿腹才情,更擅詩文。”的郡主硃砂;這個被大商的國王白石看好了的將來的兒媳婦兒,這會子哪裡還有那般先前的沉靜與穩當?但見她臉兒紅彤彤的,雙目炯炯有神,一張小嘴兒向上揚着,露出興致大增的表情。她此刻彷彿又回到了在武昭國偷溜出皇宮的時光,拎起裙襬,露出穿着雪白的輕薄長褲和纖細的腳踝,蹬着淺藍色繡荷花兒的繡花鞋已然沾上了灰塵,然而她就這樣興致勃勃地走着,額前的碎髮向後揚着,那兩條小辮被風吹起,時而調皮翹起來,那般的生動俏麗,竟讓那身後站立的少年看得呆了。
“喂,”許久,那少年方纔喚了一聲,便是這一聲呼喚,喚醒的倒是這少年自己般,讓他瞬間恢復了意識,“你要去哪兒?”
硃砂哪裡有工夫搭理他?只是這樣自顧自地奔向那片白蘭花樹林。
“喂,你這蠢女人,你去哪裡?”少年繼續嚷,硃砂則繼續走。
這少年終是敵不過硃砂,快步跑上來拉他:“喂,本王在與你說話,你怎地不應?“
“你看不出來我要去哪兒嗎?”硃砂被人打斷了探險的興致,心進而自然不痛快,她想要掙扎開這少年的手,“擺明的事情還要問,到底是誰蠢?”
“你是傻瓜嗎?陌生的地方怎麼可以隨便去?”少年不顧硃砂的掙扎,用力地抓住她往回拖。“快回去。”
“是你這膽小鬼害怕了吧?”硃砂嗤笑。
“你纔是膽小鬼!”少年啐了硃砂一口,面色卻掩飾不住地紅了,“這裡忒地詭異,你我二人怎可如此冒險?萬一是個圈套或者是陷井,把你我困在那個無人知的地方,那可要如何是好?”
說着,少年便拼命地拉着硃砂,往樹林外面走。這片樹林,好像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雖然是初夏,地面上卻積滿了層層落葉。腳踩在上面一片細微之聲,彷彿積累了幾十年幾百年的枯葉只在此刻方纔被人碾碎般,落得個一地的鬆軟。
兩個人剛走出沒幾步,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忽覺腳下一空,“哇”地大叫出來。他的叫聲嚇了硃砂一跳不說,他跌落之前還不忘緊緊地捉住了硃砂,害得硃砂整個人朝他的方向倒去,兩個人均尖叫着向下跌落。
一片枯葉瑟瑟之聲,紛紛掉落的葉子夾着迴音,消失下突然出現的一個碩大黑洞裡。
“啊,你這個死女人,怎麼這麼重!”身下的男人大叫着,揚手便是一巴掌。
這巴掌正打在硃砂撅起的小屁屁上,清脆地響,這種突如其來的一下和這種質地和手感讓兩個人都在一瞬間怔住了,緊接着是兩個人的厲聲尖叫。
“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硃砂迅速地跳起來,卻“撲通”地一聲摔坐在地上,這一下子,可果真是給自己那可憐的小屁屁來了個結實的碰撞,疼得硃砂禁不住“啊”地叫出聲來。
“放肆!”那少年明顯地惱羞成怒,嗓門大得竟引起了迴音,“明明是你先壓在本王身上的,你這個不知檢點的女人。”
“呸!”硃砂氣得一骨碌爬起來想要去踹他一腳。丫的這死傢伙太氣人了,明明是他先吃了本郡主的豆腐,本郡主的豆腐是那麼好吃的?看本宮不讓你付出代價的!然而剛起身,便覺腳下一滑,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哧……”眼前雖是一片黑暗,但少年卻還是聽到了硃砂跌坐在地上的聲音,便哧地笑出了聲。
“你笑甚麼笑!”硃砂氣憤地吼。
“哈!哈哈哈哈……”誰知聽到硃砂生氣,這少年卻愈發地笑得歡暢了,把個硃砂氣得臉都漲得紅了。
屁股下面傳來冰涼的感覺引起了硃砂的注意,她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卻摸到一層冰冷潮溼的苔蘚。怪不得會害本宮滑倒,硃砂慢慢地站起身來,伸出雙臂試探性地摸索着,卻根本沒有碰到任何的阻礙。
看起來四周還挺寬闊的,眼睛慢慢地適應了眼前的黑暗,硃砂這纔看清,這是一個空曠而碩大的空間。不遠的前方有光亮透進來,硃砂聽到了有樹葉簌簌掉落的聲音,想來那正是自己與這少年掉落下來的地方,而這地面又是如此之滑,方纔害得他們一路滑着到了這裡罷?
而這到底是個甚麼所在呢?
“都是你這死女人的錯,本王都告誡你不要亂跑了,你偏不聽。害得本王也受你牽連。”少年全然忘記了剛纔吃了硃砂豆腐的事,一個勁地抱怨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硃砂賞了一記白眼給他,“都是你這張烏鴉嘴。”
“我……”少年語塞,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慢慢摸索着站了起來。
“這個地方既然能夠藏在這裡,就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硃砂四下裡望了望,可惜,沒有光亮,卻怎麼也不及在地面上看得清楚,目光可及之處還是模糊的一片。
“你怎麼知道?”少年好奇地問。
“在皇宮裡,總是會藏着一些不能爲外人道的秘密,難道你不知道?”
“沒聽說過。”
硃砂“喊”了一聲,瞧這人的一身暴發戶的習氣也絕然不像是皇宮內室的王爺。看看人家白澤是多麼的見多識廣而又溫文而雅,再瞧瞧這個,是多麼的鼠目寸光而又自負自大。嘖嘖,能放在一起比就見了鬼了!
“你鬼喊個甚麼勁!”少年見硃砂又在嘲笑她,禁不住惱了,“你倒是想個辦法出去啊。”
“我想甚麼?你是男人,你爲甚麼不想?”硃砂不屑地挑眼道。
“放肆,本王是王爺,你一個小小的宮人竟然敢這樣對本王說話?”少年大步上前,一把捉住了硃砂的小辮子,“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好啊,你殺啊,”瞧瞧玲瓏這小辮子梳得,純粹就是給人家揪的。可是心裡雖惱,硃砂的嘴上卻不服氣,她瞪大了眼睛,小臉揚着,瞧向那少年。
空氣裡縱然瀰漫着潮溼的氣息,但卻因硃砂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而蒙上了一層令人莫名心動的味道。近在咫尺的臉即便是在這黯淡的光線裡也顯得這樣清晰,少年感覺到心不由自主地跳了幾跳,當下只是皺了皺眉,卻不曉得應該說些甚麼。
硃砂自當他是個只會裝模作樣的傻子,當下抽回了自己的小辮子,把兩邊都垂下來的小辮兒系作一個,垂在腦後,瞪了這少年一眼,轉身朝着四處望去。
少年像是被打敗了公雞,這會子也蔫了,只是默默地跟在硃砂的身後。
這個地方,自然像硃砂所說的,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但見眼前的空間寬闊,雖然處於地下,卻有風在耳邊呼嘯,很明顯,這裡還有其他的出口!
“跟我來。”硃砂說了一聲,然後朝着前面大步走過去。
“你知道出口?”少年驚訝地問。
“我怎麼會知道?”硃砂回頭嗔道,“你當我是神仙?”
“那你就敢在暗處亂走,不怕撞牆嗎?”少年天真地問。
“你就不能說點好的?”硃砂氣得瞪了他一眼,正說着,卻“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堵牆上。
“哎喲!”硃砂被撞得七暈八素,當下便向後跌倒,幸好那少年一把將她扶得住了,卻忍不住地在那裡吃吃地笑。
“你這個烏鴉嘴!”硃砂跳起來重重地給了這少年一下。
“這怎麼能怪本王?明明是你……哎,你在做甚麼?”少年的話還沒說完,便見硃砂突然轉過頭去,整個人都貼在了那牆上。
“這不是普通的牆!”硃砂貼在上面,兩隻手四處摸索着,“這上面有被利器鑿過的痕跡,而且我在這裡可以聽得見風聲,分明是被人後加上的,用以掩蓋甚麼!”
“你這耳朵倒是靈光。”少年在硃砂的身後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難不成你是貓變的?”
“我當然是貓……”硃砂拉着長音,嘿嘿地笑着,慢慢地轉過臉來,“你難道沒發現,我其實真的是一隻貓妖,前來納你的小命兒的麼?”
少年驚恐地瞧着硃砂,腳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膽小鬼。”逗這傢伙真是一點意思、一點成就感都沒有,硃砂興趣索然地轉過臉,繼續研究那堵牆去了。氣得那少年再次捉住硃砂那束在一起的小辮兒,氣憤地扯了扯。
“我來摸摸看……”不知道是硃砂將兩條小辮兒系在一起的原故,還是她太過專注於面前這堵牆了,只覺這少年扯着自己小辮兒的力度輕了許多。硃砂的手一點點地在這堵牆上摸着、摸着,一點點地移動着,終於,她摸到了一處縫隙,有風從這縫隙裡吹過來,十分的強烈。硃砂的心裡一喜,繼續在左右摸着,終於,她碰到了一處凸起的木樁,用力地一拉,但聽得牆面一陣“咯啦”作響,竟然向上收了過去。
迎而撲過來的是一陣劇風,吹得硃砂嗆了口氣,禁不住劇烈地咳起來。
“是個通道!”少年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