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君主帝王之地的座位安排便都有着極深的講究。最上首的自然要是王,然後是王后和太子。公主皇子分列兩旁,然後是親王及重要的皇親國戚。因着白石子嗣稀少,坐在下首的便是端王白隱和文王白華及白華的母親素妃。而硃砂留意到一件事情,那便是,坐在白石旁邊的人,竟然是當朝丞相――楚雲王后的父親,莊丞相。
看起來,或許果真如那白隱所說的,這莊家的勢力在大商不容小覷呢……
硃砂正在自己琢磨着,卻不妨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嘻哈的笑聲,她轉過頭,瞧見了澈玉、澄玉二人正湊在一處,不知道在悄悄談論着甚麼,但兩個人的臉紅彤彤的,眼角眉梢盡是喜氣洋洋的笑意,好像很熱鬧的樣子。硃砂悄悄地側耳湊過去,卻只聽得“米好壞……”,“我聽說青雲他……”,“郡主……”如何如何的。
雖然只有隻字片語,卻很顯然地在討論關於青雲和冰藍郡主的事情,看起來這位冰藍郡主似乎真是的這皇宮裡的緋聞紅人哎。硃砂剛剛側過身去,想要再聽得清楚些,卻不妨耳邊傳來“哇”的一聲大叫。
“哎呀!”硃砂被唬得同樣叫起來,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了耳朵,旁邊響起一陣得意的嘻哈笑聲。
“米在偷聽啥!”澄玉揚着下巴,斜睨地瞧着硃砂,“偷聽會變女耳朵!”
“甚麼女耳朵啊?”硃砂一邊揉着耳朵,一邊不示弱的反擊,“誰家的耳朵還分男女?”
“米!”澄玉最惱人家挑她吐字不清的毛病,氣得睜大了眼睛去瞪硃砂。
“澄玉,你何苦跟她一般見識?”澈玉的臉攸地冷了下來,冷笑道,“她準是想從咱們的口中聽到點有價值的消息,好去釣金龜呢。”
“哇咧,”硃砂驚奇地睜大眼睛,“怎麼你們大商現在都不釣魚,改成釣烏龜了?那麼你們都是吃烏龜長大的?”
“你!”澈玉咬了咬牙,忿忿然道,“硃砂,不用你在這裡囂張,到時候且看本郡主怎麼收拾你!”
“好啊,本宮等着。”硃砂笑眯眯地,微側着小臉兒瞧了澈玉一眼,然後便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啊,那個風騷的老女人又在勾我的銀哥哥。”澄玉突然指着前方叫起來。
硃砂瞧過去,但見白隱的身邊不知甚麼時候多出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皮膚微黑,鵝蛋形的臉龐,劍眉下一雙眼眸盪漾着風騷,嘴脣塗着鮮紅的胭脂顯得異常突出。她比之一般的女子都要高出很多,身材豐腴,飽滿的胸裹在紫色的衣衫之中呼之欲出,而她卻將朝服大敞,披在了那細軟貼身的絲綢衣裙之外。
身爲臣子,卻不將朝服完整地穿好,這樣的行徑若是在武昭國,便定是會被定爲失禮之罪,有辱皇家尊嚴和身爲臣子的榮譽。但這女人卻在這樣一個場合公然如此,難道她是在挑戰皇室的忍耐麼?
這女人正俯下身來,湊近了白隱,她的身體彎得很低,那輕薄的衣衫簡直要遮不住她的豐滿了,而那雙紅豔豔的脣卻在笑着,幾乎快要碰觸到了白隱的耳朵。
這便是傳說中的冰藍郡主麼?
硃砂突然間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失望。
曾經以爲,可以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女人,應該是個優雅而媚到了極點的大女人罷?然而這女人卻只讓人感覺到了淫和蕩,卻並無半點風度和優雅可言。怪不得玲瓏要這樣討厭她哩!
只是……爲何青雲會心甘情願地服侍這樣的一個女人呢?難道……是硃砂將自己一腔情願的美好感覺強加給了青雲,而青雲本身,卻並不是那般美好的?
正在思量着,卻恰逢白隱看了過來。視線與硃砂相遇,白隱的脣立刻斜斜地挑了起來。
“你個浪,蕩,的,家,夥!”硃砂噁心地做着口型,然後狠狠地賞了記白眼給他,轉頭去尋找青雲的身影了。白隱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擴大了。大概是感覺到了白隱的目光,冰藍郡主也朝着這邊看過來,然而恰在此時,卻有一隊宮女手端托盤魚貫而入,擋住了冰藍郡主和硃砂的視線。
硃砂沒有在人羣中找到青雲,未免有些失落。而那澄玉瞧見冰藍郡主如此不要臉地貼在白隱的身上,氣得捉住了桌案之上的象牙筷子用力地擰。
“她不過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你何苦與她一般見識?”澈玉見澄玉的這般模樣,不禁嗤笑,“你當你那隱哥哥是吃素長大的?老的少的美的醜的,他見得多了。呵呵,呵呵呵呵……”
澈玉的一番話讓澄玉立刻不悅地反擊起來,硃砂沒去聽澄玉是如何反擊的,只是這句話倒是飄進了心裡,讓她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許是又餓了罷。
硃砂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是這感覺卻稍縱即逝,快得讓硃砂分辨不清到底剛纔產生異樣的是身體的哪個部位了。
精美菜餚陳列到了桌上,硃砂瞧了瞧這些菜餚,方纔原本還飢腸轆轆的,這會子卻又突然間沒了胃口。她雙臂支撐在桌案之上,雙手托起腮來望着眼前的這些外使。分座在前排的,大多都是男子,這些男子身着朝服,顏色各異,圖案也有不同。硃砂不知道大商到底是按着怎樣的圖案劃分品級的,但是這些人,大多都是面目粗獷,神情乖張的。他們舉着金樽,大聲地笑着,談論着甚麼,與先前所見的那些連大氣也不敢出的文武百官完全是兩般模樣。而在他們的身後,則分坐着男男女女,大概是這些外使的親信及家眷罷?
“來來來,今日可是個歡喜的日子。”一個女聲突然提高八度,竟然如此洪亮,令硃砂的思緒立刻中斷,轉頭瞧向了上首。
但見那冰藍郡主舉起金樽,朝着白石與楚雲王后敬去。
“臣冰藍,與各外使甚感王恩,祝願我大商千秋萬代,祝願王與王后福泰安康,祝願太子殿下與各位王爺英明神武!”
“祝願我大商秋秋萬代,祝願王與王后福泰安康……”
在座的朝臣們便都站了起來,高舉金樽,齊聲高喝,把個白石與楚雲王后樂得滿面放光,甚是得意。
硃砂瞧了瞧那頭戴珍珠鎦金冠,身着白色麒麟百彩袍的白澤。即便是在這樣盛大的場合下,他依舊玉樹臨風,面帶從容之色。他的笑容溫和而儒雅,舉止泰然,儼然一派王者之氣。而那白隱,則被那冰藍郡主緊緊地纏着。那冰藍郡主的整個人都快要貼到白隱身上去了,就這樣幾乎是半倚半靠在白隱的身上飲下了酒。白隱這個花花大少,就是這樣也竟然能夠泰然自若的喝下了酒,簡直讓硃砂無語到了極點。
而在白隱身邊的白華,則是淺淺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金樽坐在了座位之上。他擡起頭,似是不經意的與硃砂的視線相對,卻像是被甚麼東西燙到了眼珠子,立刻急匆匆地轉移了目光。
甚麼嘛!好像本宮多稀罕瞧你似的。
雖然對方根本沒瞧自己,硃砂還是撇了撇嘴,朝着白華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今日召集各位,使得皇宮裡格外的熱鬧,本王甚感欣慰呀!各位都是我朝的有功之臣,位列羣臣之顛,因爲你們的忠心,所以本王才放心的讓你們在邊關駐守。你們都是我大商的功臣,來,本王再敬你們一杯!”還不待衆臣坐下,白石便再次舉起金樽朗聲笑道。於是大家便再次重複了番恭維的話,喝了酒,方纔坐下。
緊接着便又是歌又是舞的,硃砂沒有看到青雲,她將頭轉向了上首,卻只看到眼前影影綽綽的人影和五彩繽紛翻飛的水袖。肚子又在抗議硃砂對它的冷遇了,硃砂這才舉起筷子吃了幾樣菜。
欣賞罷了歌舞,酒又過了三巡,硃砂注意到冰藍公主已然回到了她的座位之上,而在她的身邊,則靜靜地站着一身青衣的青雲。他戴着銀色的面具,所以便看不到他的表情,相隔得這麼遠,硃砂也感覺不到他有任何的動作。這會子的青雲,就像是影子一樣,毫無情緒毫無感情。
硃砂歪着頭將他瞧了一瞧,忽聽得那冰藍郡主站起來笑道:“殿下,臣有一個精彩的舞要獻給王和王后娘娘!”
“哦?”最先表示出感興趣的,倒是那楚雲王后,她的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望向冰藍郡主,道,“是甚麼好舞蹈?”
“包您喜歡!”冰藍郡主的臉上漾着曖昧不清,卻又異常興奮的笑,緊接着舉起手來,打了個響指。
一陣陣異域的音樂之聲響起,帶着盅惑之音,更帶着迷情的力量,輕輕緩緩,卻……勾人入骨。
好一曲靡靡之音,硃砂的眉微微地皺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瞧向了聲音來源的地方。突然空氣裡瀰漫了一股子濃郁的花香,硃砂看到竟然從遠處凌空騰起了四匹紅色絲綢,而兩個身着紅衣的少年踏着絲綢而來,他們的手臂上挽着花籃,一路撒下玫瑰花瓣,紅豔豔的花瓣飄飄揚揚,撒落四處,地面上頓時像是剛下過一場花雨。
而這充滿了盅惑的音樂之聲愈來愈快,愈來愈高,也愈來愈激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