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砂的這一通馬屁拍下去,拍得那楚雲王后一張臉喜滋滋地,笑得嘴也合不攏。而好壞澈玉卻撇着嘴,斜睨地瞧硃砂。硃砂笑眯眯地迎上澈玉的目光,剛想退身下去,卻聞得那楚雲王后道:“來人,給硃砂公主看坐。”
唷!
硃砂心微微地一沉,方纔那張嬤嬤還告訴自己不要久留,硃砂也唯恐自己待得久了難免生事,誰想這楚雲王后趕情是奉承的話兒沒聽夠,倒是把硃砂留下來多聽一會子?
心裡雖然想走,但臉上還得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將那楚雲王后謝了謝,便坐在了宮人們擡上來的小軟凳上。
“這幾日在大商可住得習慣?”楚雲王后好心情地問。
“回王后娘娘,還住得慣。”硃砂恭敬地回答。
“本宮已然吩咐人將‘醉芙軒’打掃好了,過了辰時,你便收拾下搬進去罷。”楚雲王后的臉上漾着甜膩膩的笑,兀地讓硃砂懷疑這女人昨兒是不是吃錯了甚麼藥。難不成白隱做了件善事,給這楚雲王后下藥了?
硃砂答應着,那楚雲王后又道:“那‘醉芙軒’本是你母親紅菱的住所,相信也應合你的意,若有甚麼想要的想吃的,儘管告訴本宮。”
這一連串的關心讓硃砂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接一層,硃砂連連點頭,實在不敢再擡起頭來瞧這楚雲王后那張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臉,若是晃壞了眼睛可是沒有人賠的!
“瞧瞧,我們的王后是何等的體貼!”硃砂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卻是那有着蒼白臉蛋兒的素妃,她八成是剛剛走進來,瞧見這一幕,便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長,“倒教我們這些人見了心生妒意呢。”
“王后娘娘在跟未來的兒媳婦兒說話呢,你卻是來個甚麼勁兒?”
宮殿上響起了一陣嬌笑,卻使得原本和和氣氣的氣氛陡地降低到了冰點。楚雲王后的臉攸地沉了下去,擡望向了素妃的身後。但見自門外款款走進了個身着紅色輕紗長裙的宮妃,她的兩道娥眉描畫得既細又挑,眼睛雖然不大,卻似柳葉之形微微上揚,經那眉毛一襯,有股子說不出的含情脈脈,而一雙櫻脣既小且薄,像是一片桃花兒瓣輕覆在脣上,整個人雖看似輕佻,卻有股子難言的風流韻味。
她手持一柄紅羽扇子,慢慢兒地走過來,款款下拜,道:“紫玉給王后娘娘請安了。”
楚雲王后好一陣子沒說話兒,那紫玉卻翩然站起身來,瞧了瞧硃砂,又瞧了瞧楚雲王后,笑道:“瞧瞧王后娘娘和硃砂公主今兒的打扮,怎地有股子心有靈犀的感覺,若是這她們不是婆媳,是親母女都像的!”
一席話說得那些宮妃們竟都瞧了瞧楚雲王后與硃砂,有的點頭稱是,有的點頭稱奇,連楚雲王后都禁不住地將硃砂瞧了又瞧,原本漾在臉上的春風和煦,頃刻間寒風瑟瑟。也難怪會有這麼多宮妃應和,想來衆人都知道這硃砂是幹嘛來的。楚雲王后當着大家的面兒對硃砂如此照顧,豈不是等於在衆人面前確定了硃砂未來的身份麼?
相信這會子的楚雲王后一定腸子都悔青了。
硃砂立刻感覺到了絲絲的寒意,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伴後如伴狼啊,這楚雲王后的臉眨眼間又變成了長白山了。而她身後的澈玉郡主的臉色更加難看,瞧着硃砂的眼神跟尖刀般,簡直想要把硃砂碎屍萬段了。
“硃砂,哪裡有這等福氣攀緣王后娘娘,”硃砂立刻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說道,“王后娘娘乃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那太子殿下乃天上的文曲星,怎麼會是硃砂這等凡人能夠企及的?高處不勝寒,高處不勝寒啊!”說着,硃砂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料子,搖頭嘆道,“早知道今兒該多穿點的。”
一席話將在場之人都逗得笑出了聲來,連楚雲王后的面色也緩和了下來。偏這澈玉聞得硃砂這麼輕鬆便化解了尷尬,愈發地惱怒了,使勁兒地用白眼飛硃砂。硃砂笑嘻嘻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心想:小心你把眼珠子也飛出來,看到時候你拿甚麼瞪我。
“不過話又說回來,”素妃接下了話頭,道,“爲何紫玉妹妹今日來請安得這樣遲?不素裡不都是一大早便巴巴的來了?”
硃砂的耳朵貓一樣動了動,從素妃的話裡,硃砂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衆嬪妃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紫玉的身上。
“哦,呵呵,”紫玉用眼角的餘光掃了衆人一眼,然後輕飄飄地在楚雲王后的身上打了個轉,將手中的紅羽扇子打開,掩住了半張臉龐,笑道,“我也是想起早些的,誰知殿下他昨兒夜裡……今兒上朝也是遲了的。”
縱然紫玉用的是“此處略去若干字”的招數,但在場之人卻都明白了她話裡話外的意思,硃砂瞧見楚雲王后的臉色再次的沉了一沉。硃砂的心也隨着楚雲王后的面色微微地下沉,出身皇族,硃砂如何不知道這紫玉已然闖下了大禍?她轉頭去看那紫玉,誰知紫玉卻滿面不以爲然地朝着楚雲王后拜了一拜,轉身婷婷嫋嫋地走了。
“喊,這個紫玉,竟是愈發的沒有禮法了。”素妃瞧着紫玉轉身離開的身影,一副看不順眼的模樣,“怎地就這麼走了?”
我瞧着你也不是甚麼好東西。
硃砂冷眼掃了掃素妃。
“可不是,想來是早就忘記了當年是誰一手扶持了她。”宮妃裡又有人用奚落的口吻說道。
楚雲王后深深地吸了口氣,先前陰霾的臉色慢慢地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溫和笑容。
“素妃,本宮聽說華兒前幾日又病了?如今可好些?”楚雲王后突然把話題轉給了素妃。
“哦,回王后娘娘,”素妃急忙收起了她那看好戲的表情,恭恭敬敬地答道,“應是那日貪玩,受了驚,連日高燒不退。不過好在御醫已然給開了藥,如此服了藥一日好似一日了,謝謝王后娘娘的關心。”
“都是皇家的子孫,如何不能不關心……”楚雲娘娘嘆息一聲,道,“華兒生性文弱,你也該常使他跟哥哥們在一起騎騎馬,打打獵纔是。就這麼個文弱的身子,將來要如何替殿下分憂呢……”
“是。”素妃點頭應着,臉上卻是陰晴不定的揣摩神色。
“哦對了,”楚雲王后像是想起了甚麼似的,對硃砂說道,“來自武昭國的使者,你可曾見了?”
硃砂怔了怔,正在猶豫着該如何回答,楚雲王后又道:“今兒晚上,本宮會建議王在御花園裡擺酒宴請武昭使者,也明兒他回去了,好教你遠在他鄉的父王放心你在大商的生活。”
硃砂急忙起身謝過,楚雲王后便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款款地走了。
“硃砂公主,王后娘娘果真對你體貼照顧。”
“看起來王后娘娘與硃砂公主的感情篤深呢。”一些宮妃們走過來,親暱地說。
“硃砂公主,日後可別忘記了提攜我們幾個姐妹呀……”
“硃砂公主,回頭我們姐妹幾個去‘醉芙軒’找您玩去……”一些未被冊封的宮人們,將硃砂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說道。
硃砂笑着,連連點頭,心裡卻不知爲何蒙上了一層莫名的不安。
“醉芙軒”,竟然是臨近紫竹林的一處小小宮殿。雖比不上楚雲王后的“雲香殿”但比起先前硃砂暫住的外戚別院自然是敞亮氣派了不少。楚雲王后雖然善妒而又喜怒無常,但表面上的功夫卻做得到位。她吩咐這“醉芙軒”裡的園丁和宮人們都繼續留在此處服侍硃砂,又吩咐“執玉府”的人拔了兩個小太監和三個宮女服侍硃砂。
這樣加上硃砂從前的玲瓏、綠玉和鸚女三個宮女,便是六個宮加三個太監,除了教習嬤嬤,便都與白隱和白華一樣了。
“因着張嬤嬤分外喜愛硃砂,便特命張嬤嬤爲硃砂的教習嬤嬤。但張嬤嬤畢竟是本宮宮裡的人,便喚她每兩日的末時去‘醉芙軒’罷。”楚雲王后如是說。那張嬤嬤原本便是自楚雲王后入宮便親自侍奉於她左右的教習嬤嬤,而今楚雲王后竟將張嬤嬤拔給了硃砂使用,難道不能說明了她對於硃砂將來地位的認定?
後宮之內一片譁然。
只有硃砂自己知道,這應當是那楚雲王后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隻眼睛,時時刻刻留意自己的動向呢。
不過硃砂有信心搞定那個張嬤嬤!
但見這“醉芙軒”的院中種滿了木芙蓉,遠遠兒望去便是一片花海。
硃砂快步地奔過去,瞧見滿園竟然盡是名貴的醉芙蓉!
想來,這“醉芙軒”的得名,便是因這醉芙蓉而來罷?對於芙蓉花兒,硃砂見得並不多,芙蓉花兒與白蘭花兒一樣,都是喜歡溫暖的花兒。武昭國四季分明,到了蕭瑟的冬天,這些花兒是半朵也養不成的,而木芙蓉又比白半花兒嬌嫩許多,皇宮裡曾有幾株盆栽,後來卻到底難耐冬日的寒冷漸漸地凋零了。卻不知,母妃紅菱是否和這嬌嫩的芙蓉花兒一樣,離了大商的土地,便慢慢地凋零離去呢?
硃砂站在這些花叢之中,目光迷離地望着這片花海。
此時正是辰時,陽光慢慢熾熱,這些芙蓉花兒的顏色也正在慢慢地變成桃紅。醉芙蓉的名貴之處便在於此,它清晨開着的是朵朵的白色花朵,到了中午會變成桃紅,而傍晚又會轉爲深紅,所以便得美稱“醉芙蓉”。
硃砂擡手,輕擡起一朵花兒,瞧着它盛開的模樣,真好似一個嬌羞的美人,那樣令人癡迷。
“當年紅菱郡主也偏愛這些花兒,後來雖然遠嫁異鄉,但王念着這些芙蓉有如郡主的音容,便使人精心照料於它們,所以到了今日還開放得如此之豔。”那守在院兒中的園丁見硃砂也如此喜愛這些芙蓉花兒,便走過來笑道,“而且,說到這兒,還不得不感謝一下端王爺。”
“端王爺?”硃砂愣住了,“白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