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白石正在御書房召見邊疆節度使,遂使晚宴的時間延長到了戌時,硃砂只覺腹中有點飢餓,慢慢地便也連欣賞周圍景緻的興致也沒有了。
“要不,奴婢去給公主殿下取兩樣點心來?”鸚女見硃砂的臉上已然漾出了掃興之意,便急忙提議。
“好。”硃砂點了點頭,鸚女便瞧向玲瓏,玲瓏略略地遲疑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此時距戌時還有近半個時辰,玲瓏雖然想着這到底是硃砂頭一回來到這多外使聚集的地方,還是人多點服侍硃砂好些,但是又恐硃砂餓壞了,縱有遲疑還是點了頭。鸚女曉得玲瓏的擔憂,便急忙說道:“玲瓏姐姐放心,鸚會快去快回的。”
玲瓏遞給鸚女一個讚賞的眼神,鸚女便得令而去了。
“玲瓏,你今兒好緊張哦。”硃砂原本便是因爲白天折騰了一大通而有些累了,這會子又逢肚子餓得要命,所以只覺有些睏倦了,禁不住站在那裡掩着嘴巴打了個呵欠。
“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玲瓏一直在繃着神經,卻是哪裡不累來?她嘆息一聲,道,“公主殿下,在大商邊關的外使,多數都是些性格粗獷之人。對於禮法多有不遵,而今四國統一,但基業卻並未穩定,所以這些外使的權勢依舊很大,便是連殿下,恐怕也不能完全左右他們。玲瓏只是恐萬一有哪些個不懂禮數的外使衝撞了公主殿下,節外生枝,只恐徒增麻煩。”
“唉,我就說玲瓏你太緊張了,”硃砂擺了擺手,繼續朝着前方慢慢走去,“這御花園這麼大,人又這麼多,哪裡會有人注意到我們來?我們就像小魚兒一樣溜着邊兒地走,鐵定沒事!”
正說着,卻恰逢前方的一片茂盛的茉莉兒叢裡突然竄出幾個身着華麗的女官兒,一路嬌笑着奔出,險些將硃砂撞倒。
“喂,你們……”硃砂打了個踉蹌,剛想要責備這幾個女子,怎地連撞了人都不道聲歉的,卻有一個人扶住了自己。
“唔,好美的人兒!”
一個甜膩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惹得硃砂臂上的雞皮疙瘩攸地立起一片。她轉過頭去,但見扶住了自己的乃是一個年輕男子。這男子額上繫着一條錦色絲帶,一頭長髮披散肩頭,細細長長的眉眼,尖削的鼻子下是一張既輕且薄的嘴脣。他穿着一件敞開衣襟的淺蔥色長袍,露出修長的脖子和大片胸肌,雖然他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但他的眼角眉梢卻不知怎地有着一股子輕薄之意,神情之間也有種讓硃砂心生厭惡的邪淫。硃砂注意到這男子的脖頸之上還帶着片片粉紅的胭脂脣印,很顯然這男子剛纔與那些女官在做些甚麼。
硃砂迅速地閃身,躲開了這個男人的攙扶,眉也禁不住地皺了起來。玲瓏更加的緊張,急忙大步上前來扶住了硃砂,轉身便要離開。
“咦,怎麼就要走了?”這男人嘻笑着,大步上前攔在了硃砂的身前,“我好心地扶了你,你怎地連謝都不謝一聲便要走呢?”
硃砂纔不想要跟這樣的人廢話,她太知道這些厚臉皮的好色之徒需要的就是你的一句話,任何的話若是被他們捕捉到都會惹出一大堆的話來,索性便板着一張臉,滿目厭惡地瞪着他。
“這位大人,請您讓開,”玲瓏冷冷地說道,“後宮的規矩乃是女子不宜與男子親近,還請您自重。”
“喲,”男子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打量了一下玲瓏,緊接着便嗤笑出了聲,道,“你卻是個甚麼東西,也敢跟本公子這樣說話?來人,把她帶到一邊兒去,讓公子我與這位小美人兒好好親近親近。”
“你!放肆!”玲瓏的眼睛立刻立了起來,她憤憤地瞪着這男子,怒道,“你身在皇宮之中,難道不遵守皇宮的禮法嗎?”
“禮法?”男子嘿嘿地笑着,伸手抓住了玲瓏的脖子,陰冷冷地笑道,“去他的禮法,本公子就是禮法。”
“你!”玲瓏氣得臉都漲得紅了,剛想說些甚麼,卻被突然衝過來的一個身着青衣的少年拉住,捂住了嘴巴。
“放肆的東西!”硃砂瞧見他們竟敢在皇宮裡這樣撒野,不由得也跟着生起氣來。丫的,我這火爆脾氣的,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不成?本公主可不是好惹的!硃砂的性子這一上來,便全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索性伸手拎起裙襬,擡腿便朝着這男子踢過去。這男子哪裡有防備這嬌滴滴的美人兒會來這一招?當下身形一晃,險些被硃砂踢得趴在地上。
“哧,果然是個繡花兒枕頭!”瞧見這男子如此不中用,硃砂不由得嗤笑出了聲,“就你這般模樣,連站都站不穩,還想要學着市井無賴調戲女子不成?虧得你也能登得這大堂之雅,參加這等皇宮的晚宴!”
這男子踉蹌了幾步方纔站得穩了,他轉過頭來,聽到硃砂的這番嘲笑,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先前還是滿臉風流樣的五官這會子全部都串了位。
“好你個不識好歹的死丫頭,本公子還當你是個美妞兒,有心想要讓你嚐嚐快活的滋味,你倒是敢發起瘋來了。看本公子怎麼收拾你!”
說罷便突然伸手探向腰間,但只得“錚”的一聲,一道金光便迅速地襲向硃砂。
“公主!”玲瓏驚得一口咬在那捂着她嘴巴的少年的手上,疼得那少年手一鬆,玲瓏便高聲呼叫起來。
硃砂的心猛的一沉,剛想要張口呼救,卻只見眼前人影一晃,“哎喲”之聲響起,緊接着便是“當”的一聲,卻是有東西掉落在地。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硃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待到她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了到底發生了甚麼。那地上掉落的,赫然是一柄閃着金光的軟劍,而橫在自己身前的,卻是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由於他是背對着硃砂,便看不到他的長相,但是這個男人身着青色長衫,黑髮被玄色的絲帶繫着垂在身後,雖然衣着簡單,卻不知怎地只從背影看便透着股子飄逸與優雅。
“炫白,你的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淡淡的笑意,悅耳的聲音,像泉水般淙淙輕響,硃砂的嘴巴便攸地驚訝得張的大了。
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如此好聽,卻不是那天在泉水邊見到的男人是誰!
硃砂這會子也全然忘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她一心只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想,於是她便快步繞到了那男人的身邊去瞧他。
果然!
那白若細瓷般的面容之上,戴着個銀色輕薄的面具,雖然遮住了他大半個容顏,卻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地爲他的美豔而驚歎。
而這男人卻根本沒有看硃砂,他的脣邊掛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那個被稱作炫白的男子。他的手,抓住了炫白的手腕,大概便是這樣,才使得炫白那柄軟劍掉落在地上的吧?
“青雲,你少管我的閒事!”炫白惱怒地嚷着,用力地掙扎,想要甩開青雲的手。
“我當然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青雲的語氣輕鬆的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我只是不想你給將軍惹上麻煩罷了。“
“哼,”那炫白的臉上出現了不屑的表情,他用輕蔑的目光掃了眼青雲,冷笑道,“那又如何?便是我惹下天大的麻煩,將軍她都會替我擋下。你以爲你是誰?可以在這裡對我大呼小叫?你不過是將軍麾下的一隻走狗,難道還想與本公子爭寵嗎?”
“呵……”那婉若鳳鳴般的笑聲再次響起,青雲用帶着嘲諷的語氣說道,“炫白,你莫不是以爲將軍袒護你的程度,也包括你在皇宮裡對宮裡的小主兒揮劍麼?你可知道,你進入皇宮私自帶劍已然是死罪,對宮裡小主兒不敬,便是罪上加罪。你以爲,一會兒引來了侍衛,將軍會因爲袒護你而得罪了殿下?”
炫白的臉色變了變,他瞧了一眼硃砂,緊接着又死死瞪了眼青雲,最後用力甩開了青雲的手。這一回,青雲順着他的力道鬆開了手,炫白悻悻地撿起了地上的軟劍,然後掃了眼捉住玲瓏的少年,轉身匆匆地離開了。
玲瓏被鬆開來,慌忙跑到了硃砂的身邊,扶住了硃砂。
“謝謝你……“硃砂瞧着青雲那美侖美奐的側臉,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子的迷惑之情。這個男人,不知道爲甚麼,總是會讓硃砂感覺到眼熟,雖然只是見過一面,卻總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便見過似的。可是硃砂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曾經是在哪裡見過的,他的面孔這樣俊美,硃砂是不可能會只見過一次便忘記罷?他到底是誰呢?爲甚麼剛纔那個炫白會用那樣難聽的話來說他?而他卻又爲甚麼不生氣,不反駁呢?
硃砂的心裡涌動着一股子莫名的感覺,可是她卻怎麼也理不清,眼前,這個時候,該說的話,或許便只有感謝了罷?
“你……“硃砂的話還沒有說完,那玲瓏便拉住了硃砂,用力地拉着她離開。
“咦,玲瓏你拉我做甚麼!”硃砂奇怪地瞧了眼玲瓏,但見玲瓏的皺緊緊皺在一起,臉上的表情是格外的嚴肅,“玲瓏,我還沒有說完話。”
玲瓏卻根本不聽硃砂的話,只是自顧自地,用力地拉着硃砂大步離開。
“哎……哎!”硃砂從來沒有看到玲瓏這麼大力氣的時候,她被玲瓏拉着一路踉蹌着倒退,卻還是伸出手去,朝着青雲揮手,“青雲?你是叫青雲麼?”
青雲緩緩地轉過身來,縱然戴着面具,他的眼裡還是傳遞出了淡淡的笑意,像是默認與友善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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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聽的名字,青雲……”可惜好聽的話兒還沒有說完,硃砂便被玲瓏死命地拉着離開了青雲的視野。
“玲瓏,你幹嘛呀!”硃砂不痛快地責怪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