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玉聲音尖利,此語一發,剛剛還匆忙慌張的氣氛一時間平靜下來。
太子白澤緊張地抓住澈玉的肩膀,“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澈玉表情得意,“我知道硃砂的下落。”
“小朱砂她在哪兒?”
小朱砂……哈,這親暱的稱呼從白澤嘴裡說出來,引得澈玉心中發笑,暗道:這次我便讓你看看你那小朱砂到底是個怎樣的貨色。
“今天啊,”澈玉眼裡銜笑,“我和澄玉出城賞花的時候,剛好碰到硃砂和端王爺,兩人在一起……”
澈玉沒有將話挑明,可那欲言又止加上曖昧的神色已經讓衆人心中明瞭。
尤其是白澤。
“澈玉,這等事情關乎皇室名譽,不可空穴來風!”
“是我親眼所見!”
隨行的下人低頭屏氣,不敢表現出自己的好奇,然而那一雙雙耳朵已經豎得好像驢耳朵。
白澤頓時覺得自己被看了笑話,臉上有些慍怒,卻依舊壓着怒氣,“澈玉,你也是女兒家,該知道名譽有多重要!你這樣說,對小朱砂太過分了。”
澈玉袖子中的粉拳攥緊,醋意和嫉妒攪合在一起,“太子殿下,澈玉不是信口胡謅之人!他二人就在城外藥廬,信與不信,殿下自己一見便知!”
“來人!”白澤對澈玉的信誓旦旦充耳不聞,“再加派兩隊人,就是把皇宮翻過來也要把小朱砂找出來!”
白澤一陣清風般飄飄揚揚從澈玉肩旁擦過,撇下了渾身顫抖的澈玉。
咬牙切齒。貝齒的碰撞讓澈玉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怒不可遏。連思考的時間都沒留,便怒氣衝衝奔着雲香殿而去。
暗香涌動的雲香殿中正浮着讓人面紅心跳的“歡聲豔曲”,楚雲王后那身影在繡滿層疊繁複牡丹的帷幔之後不停起伏,蜓羽紗衣被褪到腰間,豐腴的腰肢若隱若現。
隨着那撩人的聲音越來越高,楚雲王后的聲線顫抖,像是快要崩斷的琴絃,就在快要高入雲端的時候,被驟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寢殿瞬時安靜異常,連金絲楠木塌發出低微的吱嘎聲響都顯得極爲刺耳。
停頓半晌,敲門的人又補了一聲,“王后娘娘……”
楚雲王后草草將衣服裹好,橫眉豎眼瞥着朱漆木門,“喊甚麼?”
“回稟娘娘,”宮人聽出楚雲王后的不悅,怕被責難,連聲音都透着惶恐,“澈玉郡主求見。”
“澈玉?”楚雲王后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其中的惱怒卻絲毫不減,“告訴她,不見!”
門外的宮人正愁着如何回答的時候,澈玉已經衝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推開了寢殿大門,旋風似的衝進來,“王后娘娘!”
突然投射進來的光線讓楚雲王后身體爲之一振,帷幔中傳來驚呼。
澈玉清楚聽到了那呼聲中有着男人的音質,好奇心驅她探眼去瞧,還未看出一二,一隻枕頭衝着她的臉便飛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暴怒的吼聲,“給本宮滾出去!”
澈玉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抱着枕頭便頭也不迴旋風似的又衝了出去。
站在正廳,澈玉抱着枕頭來回踱步,眉頭也因疑惑而皺緊。
男人的聲音?王后娘娘的寢殿中爲何會有男人的聲音?澈玉雖然不諳男女之事,但是也知曉三分,低呼了一聲,頓時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慘白——糟了糟了,自己本是來稟告硃砂和端王偷歡的事情,現在撞到了這一檔子事兒……
澈玉的冷汗從額頭滾下來,臉頰上的香粉被衝出了幾道溝壑。
話說這三十六計走爲上,澈玉這會想不出來更好的計策,正打算一走了之,誰知剛抱着枕頭轉身,就與那楚雲王后撞了個滿懷。
“瞎了麼?”楚雲王后惡聲惡氣,將澈玉推到一邊,重重坐在了團花軟靠裡,“慌里慌張作甚!”
澈玉不敢說話,愣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裝了半天悶葫蘆的她擡頭一看,楚雲王后正揉着太陽穴,立刻裝作沒事兒人一般靠了上去幫楚雲王后按了起來。
“王后娘娘頭痛?許是操勞過多,您要多多注意身子……”
獻媚的話說了一籮筐,楚雲王后卻一個字兒都聽不進去,心中暗罵澈玉攪了自己的好事兒。
只是說來奇怪,每每和青雲送來那兩個少年交……歡之後,總是會覺得頭痛欲裂,眼前好似蒙着層霧氣,這次疼得尤甚。
許是剛被驚到的緣故吧。想到這兒楚雲王后就沒好氣兒,“你來作甚麼?”
澈玉偷偷將枕頭扔到一邊兒,滿臉委屈來到了楚雲王后對面,“王后娘娘,澈玉來,是有關乎大商未來的事情要告訴娘娘。”
“哦?”楚雲王后輕蔑地挑起眉毛,“你能知道關乎國家的大事兒?”
“那是當然!”澈玉滿臉凝重,“太子殿下就是大商的未來,那太子妃當然也是大商的未來不是?”
楚雲王后哪裡看不出澈玉的心思,早就知道她垂涎太子妃之位。看透她的伎倆再聽這種故弄玄虛的話,頓覺得索然無味,“莫要賣關子,你的心思本宮一清二楚,太子妃的事情莫要着急。”
“娘娘,”澈玉癟着嘴,那委屈的小模樣好像馬上會哭出來,“澈玉傾慕太子殿下不假,可卻絕不是因那地位。只要能見到太子殿下每日平平安安,澈玉便知足了。可是……”
澈玉不知從哪兒擠出來那麼幾滴眼淚,用帕子惺惺作態擦了好半天,“澈玉知道太子殿下對千儀公主頗有好感,若是太子殿下高興,澈玉無話可說。”
楚雲王后惦記着錦榻上等着自己的那兩個少年,有些不耐煩,“既然如此,你跑到本宮這裡哭什麼?”
“娘娘有所不知,澈玉今日見到了硃砂的真面目!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毫無廉恥的人!澈玉想到不能讓王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被這樣的人矇騙,自然是先來告訴王后娘娘!”
一句話,表了忠心,訴了癡情,澈玉暗自得意,拿眼偷瞟着楚雲王后。
果然,楚雲王后的表現沒讓澈玉失望,“什麼真面目?什麼毫無廉恥?你不說完,是要急死本宮麼?”
澈玉不將故弄玄虛的戲份做足不肯罷休,“澈玉本是不想說的……”
“那米就不要說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楚雲王后和澈玉都嚇了一跳,只見一手拎着裙襬一手挽着袖子的澄玉大刀闊斧便衝進來,指着澈玉的鼻子,“我就資道米會說話不涮數!”
“澄玉?你怎麼來了?”澈玉低呼不妙,“有什麼事情我回去再與你說!”
澄玉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哪裡肯聽澈玉的,“我回去米就什麼都說完了!米要是說了,我就……我就……”
“就怎樣?”話趕話,把澈玉的脾氣也給趕了出來,雙手叉腰挺胸昂頭看着澄玉,“就算你不讓我說,王后娘娘也要讓我說!”
“米……”
澈玉推開澄玉,“娘娘,事情是這樣,我今日和澄玉到城外去的時候剛好撞到那硃砂和那……”
“不許說!”
澈玉的話還沒說完,只覺得澄玉衝着自己身後撲過來,再接着感到背後發熱,伸手去摸,一手粘膩在掌心暈染開來,順着手腕流進袖口……
“啊!”
宮人的慘叫聲讓澈玉明白了什麼,卻依舊覺得不可思議,顫顫巍巍將手收回來時,整個手掌已經是一片血紅。
疼痛是在澈玉反應過來之後纔開始的,她眉毛擰成倒八字,難以置信看着澄玉,“澄玉,你……這樣對我?”
“我……都怪米!”澄玉顯然也被嚇到,將手中的簪子丟到地上,連連往後退了兩步,“米逼我的!”
說罷,澄玉慌慌張張就奪門而逃。
雲香殿瞬時亂成一團,楚雲王后從軟靠裡跳出來摟住澈玉,“快!去傳御醫!這這……怎麼就出了這檔子事兒!你們可是親親的姊妹,弄成這幅樣子到底是爲了個甚麼!”楚雲王后眼睛發酸,看着懷裡的澈玉漸漸只有進氣兒沒出氣兒,聲嘶力竭大吼一聲:“澈玉要是死了,你們都給本宮陪葬去!”
有了這話,宮人的腳步又快了一倍,連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御醫便趕了過來,又是止血又是包紮,手忙腳亂地折騰起來。
楚雲王后雙手攪在一起,焦急地看着臉色如白紙的澈玉。一想到躺在那裡血流不止的是自己的親外甥女,楚雲王后就覺得心肝脾肺腎都跟着一塊兒疼。
適時,派出去的侍衛都已經回來。
“怎麼樣了?澄玉找到沒?”
侍衛你看我我看你,低下頭不敢直視楚雲王后,“回稟王后娘娘,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始終沒找到澄玉郡主。”
楚雲王后怒得一拍桌子,震得杯杯盞盞亂顫,“怎麼可能!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難不成還能飛走?”
“小的派人還在找,還請王后娘娘放心。”
“呸!放心?你讓本宮怎麼放心?要是找不到澄玉,你們就洗乾淨脖子午門跪好!”
“遵命!”
侍衛渾身冷汗,迅速消失在楚雲王后面前,走出去老遠仍心有餘悸。
“大人,”手下哭喪着臉看着侍衛將,“能找的地方的確都找過了,除非這澄玉郡主插翅飛了!那就算砍了咱們也找不到麼!”
侍衛將抿脣不語,臉上愁雲慘淡。看來這次要是真的找不到,王后是絕對不會輕饒他們。
真是冤枉……
不過,侍衛將並不知道,楚雲王后有句話說的沒錯兒——澄玉的確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