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硃砂的神色一凜。
身爲皇族中人,對於“刺客”這個詞有着先天的敏感。做了這麼多年的郡主,硃砂早就養成了一個聞“刺客”而逃的習慣。她條件反射般地一把抓過那美男子,然後迅速地躲在了他的身後。
“啊啊啊啊,有刺客挾持太子了,快來人啊啊啊!”“金子”的喊叫聲高昂而顫抖,連聲音都走了調,只聽得“咣噹”,“嘩啦”,“嗖”“哎呀”之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幾道黑影眨眼間便竄上進了馬車,寒光凜凜的長劍均向硃砂逼來,唬得硃砂緊緊地箍住了那美男子,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身上。
而恰在此時,硃砂緊箍着的那個可憐的美男子,卻沉聲喝道:“都住手。”
那些長劍立刻頓在那裡,卻只是蓄勢待發,靜待着硃砂的動靜。
“這是我的朋友。”美男子冷靜地說道,“你們退都下去。”說罷又微側過頭對硃砂道,“你不必害怕,且隨我下車,赴你要去的地方罷。”
說罷,便輕輕拍了拍硃砂的手。寬厚的掌心傳來溫暖的熱度,讓硃砂沒有來由的心安起來。她慢慢地鬆開了這美男子,然後擡起頭,看到剛纔竄進馬車裡的身着紫色短衣的侍衛退至了車下,一名宮女正扶起那先前一通亂叫亂嚷的、頭戴各種黃金珠釵的少女,她手忙腳亂地扶正了她的頭面,又“哎喲”個不住,想來,便是方纔驚嚇過度,跌倒了罷?
而那些個侍衛都守候在車外,個個虎視眈眈地瞪着硃砂,眼神裡,盡是戒備與敵意。
“隨我來。”美男子拉了拉硃砂的衣袖,緩緩躬身走向車外,硃砂卻看到他的臉上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紅。只是她眼下已然無暇顧及這些了,看着這些充滿敵意的眼神,硃砂只想要快一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澤兒!”剛走下馬車,硃砂便聽到了一聲驚呼,隨着一陣環佩之聲叮咚,一股子香氣撲鼻而來。硃砂轉頭,便見一位年約四十的婦人正疾步奔來,伸手作勢便要擁抱美男子:“澤兒,你可有危險?”
這婦人身着九鳳朝陽牡丹雲繡裙衫,頭上戴着雙鳳銜珠頭簪,身材豐腴,皮膚白皙。然而還不待硃砂看清這婦人的模樣,那婦人便迅速地伸手拉過那美男子,又指向硃砂,厲聲喝道:“還不趕快把這刺客給本宮拿下!”
那些侍衛們便再次拎起刀劍望向了硃砂。
“母后,這是兒臣在路上所救之人。見她暈倒在路邊,便載她一程。母后何必爲難於她,讓她走了便是。”那美男子不動聲色地掙脫了婦人的懷抱,沉聲說道。
等一下,這個男人,喊那婦人作“母后”,而這個“金子”少女喊這美男子作“澤哥哥”,眼下又有這麼多的百姓在跪拜,那麼說,難道說……
“澤哥哥總是這樣體貼。”那頭戴金飾的少女終是整理好了妝容,便立刻對這美男子讚不絕口起來。
那婦人卻只是看了看美男子,繼而又轉頭看向硃砂,然後冷冷地開口問道:“何木,是這樣嗎?”
“回王后娘娘,這小子確實是太子殿下在路邊遇到的,因他身體不適,太子殿下便好心載他一乘的。”先前一直在馬車邊上與美男子對話的聲音響起,硃砂看到一個年約五十歲左右、身着褐色長衫的男子緩緩自馬車邊走了過來,他的眼睛又細又長,遠遠的會讓人感覺他始終閉着眼睛一般。聞聽婦人問話,何木恭敬地答道。
“小子?”這婦人冷笑一聲,“何木,你的眼睛瞎了嗎?雖然身着男衣,腳下踩的卻是雙繡花兒鞋,她明明是個女兒身!”
一言既出,竟是連硃砂自己都被唬了一跳。
她急忙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果然!她千算萬算,卻忽略了這鞋子的問題!雖然穿了那個死男人的長衫,卻忘記了換下自己的繡花兒鞋。如此一副不倫不類的模樣,豈不是讓人看了便要笑話自己?
硃砂的臉驀然紅到了耳根,她尷尬地擡眼瞧了瞧站在那裡的美男子,但見那美男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眼硃砂那雙早已然沾滿了泥土和草屑的繡花兒鞋,完全一臉不以爲意的樣子。
“母后,助人爲樂乃行善之本,何必在乎她是男還是女?”美男子的話讓硃砂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澤兒!”很顯然,並不是所有的好兒子都是好孃親教育出來的,這婦人憤然瞪住了美男子,斥責道,“身爲未來的國儲,你要懂得居安思危!雖然四國被平定,但是有多少居心叵測之徒都在對我大商虎視眈眈!絕不可掉以輕心!”
然而此時的硃砂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方纔婦人的話像一記驚雷“轟隆隆”在硃砂的耳邊炸響。她剛纔說什麼來着?
她說,這美男子是大商未來的國儲……
她說,大商……
等等,她剛纔是在說大商嗎?
硃砂擡起頭來,朝着婦人與美男子看過去,疑惑地問:“大商,這裡是大商?”
“廢話!”那“金子”啐道:“你明明身着大商的衣裳,卻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國嗎?這裡自然是大商,這位是當朝王后娘娘,這位,便是當朝太子白澤,我的澤哥哥!”
大商……王后……太子白澤……硃砂目光裡滿是震驚,她的頭腦裡一片空白,以至於她根本沒有聽到“金子”接下來的自我介紹,更沒有注意到白澤眼中的關切。
我果真,是來到了大商了?
而且,乘着白澤的馬車?
白澤……我未來預期勾引的目標……竟是如此一個英俊的人物呵……硃砂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耳邊似有蜂鳴般嗡嗡作響。
這一切,到底是讓人匪夷所思,還是讓人匪夷所思?到底是讓人難以想象,還是讓人難以想象?
這樣的局面,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這樣的狀況,到底是好,還是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