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藉着清幽的月光,一抹鬼魅般的身影,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推開了玉茗齋的閣門。
走到榻前,他靜靜的凝望着榻上睡着了的人兒。
榻上的她,秀眉微蹙,纖長的睫羽不知爲何故而輕輕顫動着,想必在夢中,她也是極不安穩的。
這一刻,他莫明的想將她擁入懷中。於是,躡手躡腳的脫了鞋襪,便在她的一側躺下。
清早的陽光,透過窗櫺,照耀出一抹淡黃的光暈。落在屋內,使得整個房間出奇的溫馨和安寧。
蜷縮而睡的女子,正欲調動身姿,鼻端卻不經意的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
那氣息,讓她很安心,很迷醉。卻又,讓她想逃離。
醞釀良久,她才睜開很是酸澀的眸子,開始往身前的人兒打量去。
待看清楚那張充滿疲倦的俊顏時,她的身子不由微微一怔。
他怎麼會睡在這裡?而且,自己怎麼還睡在他的臂彎裡?
就在她正不知所措時,一雙深幽如寒潭的雙眸,已經緩緩睜開,繼而,深情的凝望着她,眼中,滿是說不出的憐愛之意。
看着他的眼睛,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下一秒,她輕咬下脣,一陣淡淡的刺疼,驀地傳遍她的每一根神經。
這,是真的,不是在做夢。那麼說,這個男人,真的陪她睡了一晚上嗎?
“醒了?”
男子薄脣微挑,充滿磁性的嗓音,還帶着睡前醒來的朦朧感,聽得人,連耳根子都燙了。
“你怎麼在這裡?”
她斂下水眸,心虛的盯着他的胸膛,卻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
“想你了。”
說罷,他自然而然的將長臂一伸,把她往懷中攬得更緊了。
二人雖貼着衣物,卻仍然能感受彼此身上的溫暖。
他以爲,以她的性子,一定會在醒來時,毫不猶豫的尖叫一聲,豁是不留情面的將他踢下牀榻。所以,他緊抱着她,都已經做出了豁出去的準備。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不但乖乖的把臉貼着他的胸膛,還用無比平和且心痛的口吻問他:“昨夜睡得安好嗎?”
聽罷她的話,他只覺體內受到了某種衝擊一般,身子一傾,就將她溫柔的壓倒在了身子旁邊。
他緊緊的抱住她,氣息因激動而有些紊亂起來。
“你在關心本王?”
她眨眨清亮的眸,默了一會兒才道:“韓姨娘的死,或多或少讓你也不好過,這些天,你一定也很難受吧?”
他不說話,只是複雜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害怕她隨時會消失一般。
隨後,俯下頭,身體微顫的吻向她。
傅苑君渾身一怔,本以爲他的吻會如以往那般蠻橫霸道。可這一回讓人覺得不同的是,他的吻很輕,很柔,就像綿綿的細雨一樣,讓人覺得滋潤而舒適。
不由自主的,她閉起了眸子,第一次,以享受的姿態去迴應他。
這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傅苑君羞紅了臉將他推開,男人才發現,自己已經快要失控了。
忙從她身上
挪開,喉間逸出一聲嘆息。
隨後,像對待珍寶一般,將她環入懷裡,用手臂緊密無縫的挽着。
同時,輕撫着她柔軟的髮絲,仍由指尖在她髮梢舞動。
“阿晴,你還恨我嗎?”
他的話裡,帶着濃濃的憐惜之意,無不讓聽者爲之動容。
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靜靜的聽着他的心跳,半晌,才搖了搖頭。
“不恨了。”打從他不顧一切的從她手中把那半碗有毒的餛飩奪過,她就不恨他了。
“真的嗎?”
她的話,帶着一股暖意,緩緩流進他的心。
她一定不會知道,自己聽到她說這話,是有多開心,有多感動。
“真的。韓姨娘的離開讓我明白,人死如燈滅,活着的人,也許今天還好好的,可能明天就不在了。讓自己過得開心點,比什麼都重要。”
“阿晴,那你能原諒我曾經對你的所作所爲嗎?”
“都過去了。”
她喃喃的回答,談不上什麼原不原諒,她只想曾經的那些不開心,隨風散去就好。
“你放心阿晴,以後,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補償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他環着她的纖腰,臂膀微微一緊,似在表明他的決心。
她心中卻泛起一抹酸楚道:“那你相信韓姨娘是我毒死的嗎?”
男子聽罷,伸手捧起她清秀的臉,輕柔的吻她額間一吻,閉眸嘆息道:“不信。”
不爲別的,就因他的這句話,一切足矣。
午膳,軒轅燁是留下來和她一起用的。
這還是嫁到安南王這麼久,他第一次來這裡和她用膳。不少丫鬟奴才們都認爲,王妃是苦盡甘來了。
飯畢,安南王對着雨荷她們好生叮囑了一番,這才心情舒暢的離開。
見王爺已走,雨荷忙圍着有些怔愣的傅苑君道:“小姐,昨晚,王爺又是歇在這裡的?”
她點點頭,倒沒有否認。
雨荷卻一臉怒氣與不忿道:“他是不是又欺負你了,你身上的傷纔剛好,他怎麼又這樣對你呢?”
想起那一夜,他的強來,弄得她遍體鱗傷,還讓雨荷看了個一清二楚,想必,這次雨荷是誤會了。
“他沒有欺負我,只是睡在這裡,我們什麼事也沒有。”
“真的只是睡覺,沒有別的?”雨荷質疑的咬着上脣,水眸瞪得大大的。
她淺笑,目光有些澀然:“真的,這一回,他沒有逼迫我什麼。”
“什麼?小姐難不成是心甘情願的?”
“算是吧。”
“那這麼說來,你跟王爺是和好啦?”
雨荷又驚又喜的說,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
“談不上和好,只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終歸是要服輸的。”
雨荷只當她是不好意思,才這般說。當下,笑得更歡了:“我就知道,王爺早晚會發現我們家小姐的好。”
“瞧你說什麼傻話。”
“我沒說傻話啊,王爺肯珍惜小姐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小姐也不用想着逃出王府
了,只要安安心心當王妃,然後給王爺生一堆孩子,這就圓滿了。”
聽着雨荷對未來的完美幻想,她恬淡一笑,有幾分無力道:“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
“不是這樣嗎?難不成小姐你還想着要逃出這裡啊?以前你是厭他怕他,可現在不一樣了,你們互相喜歡了,就該在一起啊。”
她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話,只是幽幽的盯着雨荷道:“你覺得日子真有這麼一帆風順?你可知你的計劃中,只有我和王爺二人,桑婭又該置身何處呢?”
幡然醒悟的雨荷,頓地拍了拍額頭道:“對呀,還有桑婭公主。她可不是個容易招惹的主啊,韓姨娘的死,她可是一口咬定是小姐呢。”
“真正的兇手是誰,只要一追查,便一目瞭然,只是無人願意去深究罷了。”
“小姐,那你的意思兇手是桑婭公主?”
聽到這個消息,雨荷無疑是晴天霹靂。
“我不過是懷疑罷了,你別出去說。唯有桑婭,敢這樣堂而皇之的毒死韓姨娘,王爺之所以不去追查,恐怕是另有顧及。”
“也對,桑婭公主的父皇是尼桑國的國主,他們有重兵在握,將來王爺還要倚仗她的父王成就霸業,自是不會……”說到這裡,雨荷已經全然明白了,臉色一白道:“如此說來,毒死韓姨娘只是個幌子,桑婭公主真正要害的人,是你?”
“你明白就好,韓姨娘最終在這些人的手裡,不過是一棵棋子罷了。”
“不好,那小姐豈不是隨時都有危險了?”
“算是這樣吧,所以,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得小心翼翼。”
“小姐,你這樣說起來桑婭公主未免也太可怕了,你說王爺會保住我們嗎?”
“王爺的心思我猜不到,也許他能護我一時,但他護不了我一世。就好像韓姨娘的死,他雖心痛,最終卻不能爲她做什麼。也就說明,權利還有野心在他的心底,永遠重過一切。”
“那怎麼辦啊?”
雨荷心思單純,並未想得過於深遠,一聽傅苑君這般分析,只覺渾身發寒。
“別擔心,我會趁現在的機會好好穩住這個男人,只要機會來了,我就帶你離開。”
“小姐算下的日子大概是什麼時候。”
“今年春天。”
“這麼快?”她的語氣,多少帶着一絲留戀與不捨。
她能看出她的心思,放柔聲氣勸慰道:“我知道你已有了牽掛,如果你不想走,我不爲難你。我會爲你安排好將來的一切,想必以陳護衛的爲人,也能讓你後半生安穩。”
雨荷一聽,忙拒絕道:“不,我發過誓的,一輩子追隨小姐。上一回,正是因爲我的疏忽,害得小姐吃了大虧。這一回,我萬萬不會再有退縮。雖然陳護衛待我很好,可是,我最不能辜負的就是小姐。”
“雨荷,跟我走,你當真不後悔?”她握起她的手,有些感動道。
雨荷眼眶一紅,點點頭:“我跟小姐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也唯有小姐和我,纔是能難互相依靠的人。小姐,我說得對嗎?”
她抿脣一笑,水眸也變得酸澀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