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的武林人士,出來混江湖的,都會有一份名錄,不一定寫出來,但是好歹心裡都留着個底。好比說,混江湖的時候,最不能得罪的是誰,最應該結交的是誰之類,而白玉堂,絕對是最不能得罪那分名單裡頭,排在頭兩位的人。
但是傳言畢竟是傳言,做不得準,酒樓裡那些個江湖人的確相兇玉堂挺橫,可實在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橫。這一句話,豈不是把狂刀門的都得罪了?還有啊,這狂刀螟蛉乃是上古神器,雖然可能比不上他那把龍鱗淬刃,但是竟然說那是屁……
江湖人好些都看熱鬧,不是江湖人的,也都付了飯錢準備開溜。
莫一刀氣得臉色蒼白,伸手就去握腰間的刀,一旁的莫一北伸手攔他,現在大敵當前,莫一笑還沒找到呢,就先跟白玉堂動手打起來了,這對他們不利。另外,莫一北考慮得也挺多,這次的事端,怎麼說呢,惹起來的也算是莫一刀,他先口出不遜,白玉堂纔回了他一句,雖然難聽,但畢竟是自己這邊先挑事,於情於理沒有道理。而且莫一刀剛剛進入江湖,就跟白玉堂這樣的高手交手,萬一輸了……
可是莫一刀哪裡肯讓莫一北攔住,他早就氣瘋了,白玉堂太狂妄,他非要好好教訓一下他不可。
一把推開了兄長,莫一刀拔出自己佩戴的刀,對白玉堂道,“白玉堂,你太囂張了,拔刀吧,我與你一較高下,你若是輸了,要給我狂刀門磕頭認錯!”
白玉堂微微挑眉,慢條斯理地說,“那如果你輸了呢?”
莫一刀想了想,道,“我從此退出江湖!”
白玉堂一笑,道,“退出?你入過江湖麼?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你……”莫一刀臉漲得通紅,自己的確沒在江湖上打拼過,最近剛剛出徒,江湖上甚至都不知道他狂刀門還有他這樣的一個囧囧。
在座好些江湖人也納悶,竊竊私語,問,這後生是誰啊?怎麼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展昭有些同情地看了那莫一刀一眼,心說這人大概沒出來過江湖,然後xing子也太狂躁了些,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這種xing子,別說是遇上白玉堂了,遇上誰他也活不了啊。
莫一刀火氣上涌,指鬃玉堂道,“好,少爺我要是輸給你了,我認你做爺爺!”
白玉堂微微皺眉,問,“叫我什麼?”
“爺爺!”莫一刀吼道。
展昭搖頭,白玉堂笑了笑,點頭道,“好你個不孝子啊,自己認了個爺爺不說,還給你爹認了個爹。”
“你……我不跟你耍嘴皮子!”莫一刀怒極,這白玉堂伶牙俐齒似乎經常與人鬥嘴,自己說不過他,舉着刀道,“咱們刀劍底下見真章!”
白玉堂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展昭一眼,展昭對他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像是說——算了,小孩子,別跟他一般見識。
白玉堂也覺得挺沒意思,這莫一刀就是個亂髮脾氣的小鬼而已,何苦傷了他xing命,就擡眼,不冷不熱地看了站在一旁的莫一北一眼,那意思是——你把他帶走吧,回去好好管管。
莫一北剛想上前,卻聽莫一刀笑道,“呵,怎麼,光說不練啊?錦毛鼠白玉堂也不過如此!”
展昭暗道不好,這莫一刀太不識擡舉了,再看白玉堂,就見他擡眼看了看莫一刀,不怒,反而笑了……而且這笑還不是他一貫的挑挑嘴角帶些戲謔的笑,而是真笑……
莫一刀更費解了,面上微微一紅,這白玉堂長得真不是一般好看,他幹嘛對着自己笑?
白玉堂本來就是好鬥的xing子,今日給展昭面子已經忍了很久了,但是這小子實在是把他的脾氣給惹上來了,白玉堂站了起來,笑道,“還愣着幹什麼?出招啊。”
莫一刀拿着刀看他,問,“那……你的刀呢?”
白玉堂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憑你?”
“你。”莫一刀咬牙,白玉堂一再地輕視他,實在忍無可忍,擡手舉刀就使出一招他狂刀門的絕學。一刀揮出,他深覺自己打得不錯,可是再擡眼,卻發現白玉堂不見了。
莫一刀震愣了一下,跟剛剛在驛站展昭接住那個小二的餛飩碗一樣,他根本看不清動作,人就沒了。
正在納悶,就聽身旁有人說,“在這兒呢。”
莫一刀猛然一回頭,就見白玉堂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旁,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單手揪住了衣領子,微微一笑,擡手往外一拋……
“啊!”只來得及叫了一聲,莫一刀就很沒面子的被白玉堂從窗戶裡,扔了出去。
白玉堂扔得還挺巧,在酒樓的斜對過,正好有一家水產鋪子,門口放了好幾個大木桶,裡頭養着鮮魚和活蝦。也不知道他是不適意的,總之那莫一刀飛出去之後,就大頭朝下直摔進了其中一個養蝦的大木桶裡。
“嘩啦”一聲,莫一刀直接栽進了水裡,驚得路人都大叫了起來。
展昭瞄了樓下一眼,搖搖頭,白玉堂也算手下留情了,二樓扔下去,摔到哪兒都得摔出個好歹來,就那兒有水桶,還好些,不至於摔壞了,不過卻是丟人啊。
再看莫一北,臉色難看,剛剛過招他也看見了,莫一刀連白玉堂的邊兒都沒捱上呢,怎麼跟人家比啊,也算白玉堂手下留情了。可是……今日這麼多武林人士都在這兒,若是這事以後傳出去,那他莫家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啊?
狂刀門的囧囧也都翻臉了,擡手抽刀,像是要上來跟白玉堂拼命,但是白玉堂的功夫他們都見識過,自家少爺都白給,他們幾個就更加沒得看了。
白玉堂皺眉看看衆人,心說你狂刀門也適可而止一些吧,再胡攪蠻纏下去,我可不客氣了。
展昭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湯,都快涼了,就這樣好好一頓飯算是泡湯了,原本久別重逢的好心情也被打亂了,真沒勁。
白玉堂轉回頭,就看到展昭有些掃興地坐在那裡,就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再去搭理狂刀門的人,白玉堂坐了回去,道,“小二。”
“唉,大爺。”夥計讓剛剛的動靜嚇壞了,他也是見過世面的,自然知道這人不好得罪,趕緊就上來,問,“爺,什麼事?”
白玉堂道,“把涼的拿下去弄熱。”
“唉,好嘞!”夥計趕緊招呼人動手將飯菜弄熱,展昭睜大了眼睛看白玉堂,這飯菜熱了之後,味道就不一樣了,白玉堂向來挑剔,還要吃熱過的啊?
白玉堂見展昭睜大了眼睛看自己,一笑,道,“看什麼,我還沒吃幾口呢。”
展昭看了他一會兒,微微笑了笑,心情好了一些。
莫一北和一干狂刀門囧囧的被白玉堂晾在了原地,尷尬又沒面子,最後莫一北先轉身下樓去看莫一刀的情況了,那些狂刀門囧囧也都跟了下去。
展昭往外望,就看到莫一刀已經站起來了,全身溼透好不尷尬,莫一刀擡頭,就看到展昭正在看他,但是白玉堂連瞄都沒瞄他一眼,心裡是又氣又鬧,真相找條地縫鑽進去。
樓上有幾個武林人士起鬨,笑着道,“唉,小兄弟,還沒叫爺爺呢!”
莫一刀臊得臉通紅,莫一北想拉他走,莫一刀一甩胳膊,道,“願賭服輸,不然以後江湖人不是要笑死我麼?”
莫一北拉不住他,莫一刀倔脾氣上來了,大踏步走上了樓,白玉堂正喝酒呢,見他氣勢洶洶地上來,心說,怎麼?還來?
但就見莫一刀站在他面前,道,“我莫一刀敢作敢當,願賭服輸,剛剛我們說好的……”說完,就要張嘴叫爺爺。
“等等。”白玉堂一擺手,笑道,“我白家可沒你這種不肖子孫。”
莫一刀臉漲得更紅,白玉堂伸手指了指下面水產鋪子正在跳着腳罵街的老闆,道,“去賠了他家的損失,就算兩清了。”
莫一刀一愣,看莫一北,莫一北心下一鬆,莫一刀若是今天真叫了白玉堂爺爺,那以後估計要被人笑話一輩子了,要是不叫跑了,恐怕也要一輩子擡不起頭來。白玉堂這樣一來,算是饒了莫一刀一麻,外人說起來,只不過是莫一刀跟他比武輸了而已……跟白玉堂比武輸了,可真是不丟人的!莫一北心中不免感慨,江湖傳言的確準,但也不能盡信,人人都說白玉堂脾氣不好,可如今看起來,還挺寬宏的。
莫一北對白玉堂和展昭拱了拱手,拉着莫一刀下樓了。
此時,店小二將熱好的飯菜都端了上來。
莫一刀下樓前,回頭看了一眼,就見白玉堂正拿着酒壺,給展昭倒酒呢。
……
等莫家兩兄弟走了,展昭和白玉堂重新開始吃飯,夥計的手藝很是不錯,熱了一遍的菜,吃起來一點都不難吃。展昭心情大好,和白玉堂一起風捲財,幾乎將菜都吃了,最後高高興興付了帳,夥計還給兩人送了一罈店裡最好的花雕。兩人剛想走,突然,就聽有人道,“展賢侄!”
展昭一愣,和白玉堂一起轉臉望過去,就見叫他的人正站在樓梯口,顯然是剛剛過來的,年紀大約四五十歲,穿着一身青衫,相貌堂堂很是威武。
“原老爺子。”展昭一愣,有些吃驚。
白玉堂也是頭一會見原老爺子,心裡納悶,和展昭對視了一眼——怎麼這麼巧?
原老頭可不管這些,快步走上來,拉過展昭看了看,道,“哎呀,賢侄多年不見,越發的精神了!我就在隔壁的綢緞莊買東西,剛剛聽手下說,你在這裡,我就來了。”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識對視了一眼——消息真靈通。
“呃,這位莫不是白五爺?”原老爺子一臉欣喜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笑,也沒多說話。
老頭嘴角抽了抽,白玉堂年紀和展昭差不多,不過可沒展昭那麼懂禮貌啊。其實他不知道,白玉堂心裡對他有些提防,總覺得這次的行程,似乎隱約有蹊蹺。
展昭的想法,也跟白玉堂差不多。
“對了,二位賢侄現在住哪兒啊?”原老爺子頗有些殷勤地說,“別住在客棧裡了,到家了麼,住我原家莊去吧!”
展昭剛想開口拒絕,卻感覺白玉堂輕輕地碰了他一下,立刻就道,“那,打擾老爺子了。”
“不打擾不打擾!”原老爺子樂呵呵地說着,帶着展昭和白玉堂,回原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