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校點燃一支菸,心裡正盤算着怎樣處理僞軍頭,就聽遠處腳步聲驟起,聽上去人數似乎還不少,只朝李二貴家奔來。虎子的反應超快,眨眼間邊拔槍竄出院門外,隱身黑暗中待機。
正在收拾行囊的李二貴夫婦也聽到了腳步聲,還以爲是僞軍的援兵到了,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走到門口緊張地望向夏少校。夏少校熟練地捆綁好僞軍頭,並堵上他的嘴,然後命令李二貴夫婦躲回屋裡去,吹滅燈,等槍一響就跳後窗逃跑,越快越好。
從開第一槍到現在,還不到十分鐘,鬼子來的可真夠快的呀!
燈滅後,院裡一片漆黑。夏少校將僞軍頭拖到院角處,低聲警告他別耍花樣,不然第一槍就打他。僞軍頭手腳被捆得死死的,嘴裡塞着塊兒破毛巾,就算想動心思也無能爲力。
腳步聲雜亂無章,不像是受過訓練的士兵發出的。夏少校心裡不禁起疑,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即刻持槍走出院門,與虎子分藏在道路左右,靜待來敵。他右手依舊握着大威力,左手卻多了一支盒子炮,是僞軍頭的配槍。這支槍一入手,他不用看便知是國內造的仿製品,邊角加工的相當粗糙,同時也缺乏保養,各機件間的配合很是生硬,比不上虎子那支平滑順暢,屬於中下品。
夏少校真不愧是槍械專家,擺弄了幾下就摸清了此槍的特性,絕對有把握做到首法命中。僞軍頭這支盒子炮的彈匣是十發裝的,再加上大威力的十三發和虎子的二十響,這一輪彈雨傾瀉出去,足夠小鬼們喝一壺的。
腳步逼近,火光閃動,人影顯現,黑呼呼的大約有二三十人。走在最前面的幾個人高舉火把,身後的人們手持棍棒、鐮刀、糞叉、鋤頭等物當武器,怒氣衝衝地朝李二貴家而來。
不是鬼子,是李二貴夫婦的援兵。
夏少校招呼虎子退回院內,這事讓李二貴夫婦出面比較合適。李二貴夫婦聽說後,將信將疑地走出院門,恰好與老村長率領的衆鄉親們碰了個面對面,瞧見那一張張決心赴死的熟稔的臉龐,夫妻二人禁不住熱淚滾淌,泣不成聲。
老村長驚見李二貴夫婦安然無恙地從院內走出來,頓時一驚,還未及開口詢問,忽聽身邊的村民驚呼道;“大家快看,二鬼子們都死了!”
火把的照耀下,院門附近橫豎躺着六七名僞軍的屍體,早已透體冰涼。
“這是怎麼回事?”老村長擡頭問李二貴夫婦。
“是八路軍來了,人就在屋子裡!”二貴媳婦搶着答道。
“真的?”老村長驚喜道,“快帶我去見見!”
僞軍們剛一進村,老村長就得到了消息,心想:僞軍們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只不定又輪到誰家遭殃了!他後來一聽槍響的方位,是在村東頭,馬上就聯想到了李二貴家。
僞軍們肯定是來抓二貴媳婦的!
小鬼子的崗樓建成有半年多了,以前只駐紮僞軍,沒有鬼子,對周邊幾個村子的騷擾也不太厲害。但自日軍第26旅團入住上陽縣城後,一個班的鬼子開進了崗樓,加緊了對周圍村落的的控制和禍害。鬼子們不但讓村民們定期送酒肉菜蔬,而且還要送花姑娘供他們淫樂,誰要是敢不送,鬼子們就立即進村燒殺搶掠,雞犬不留。
要是隻送些酒肉,村民們勒勒褲腰帶也就忍了,可誰知鬼子們竟然讓他們把自己的妻女送進崗樓裡接受**,這種奇恥大辱誰能忍受的了!抗不過就只好逃亡了,所以附近村落裡六十歲以下的婦女,大白天根本不敢在村裡待,晚上興許敢回來睡個囫圇覺,但天不亮準往村外跑,要是讓鬼子抓進崗樓裡去,別想再活着出來。
北峪村離鬼子崗樓最近,受迫害也最嚴重,有好些村民的閨女媳婦,甚至母親都被鬼子給糟蹋了,不少人還被傳染了性病,因無錢醫治,下身腐爛而死,慘不忍睹。李二貴的媳婦摸樣俊俏,早被鬼子們列如首選名單了,隔三差五地前來突擊搜查,搞得北峪村雞犬不寧。
李二貴夫妻倆出外躲了大半年,今天后晌纔到家,僞軍晚上就來抓人,這事可夠蹊蹺的。今晚是李二貴的媳婦,明日就說不定是誰家的閨女,這鬼孫子的氣還要忍受到什麼時候呀!全村的男人早晚都得當活王八!老村長把心一橫,決定跟小鬼子們拼了,絕不能再這樣窩窩囊囊地活下去了!
他馬上出門去召集人手,村民們一聽說要去殺鬼子,頓時一呼百應,紛紛拿起原始而簡陋的武器,揣着滿腔的仇恨和熱血衝向李二貴家。
一夫拼命,萬夫莫敵!
夏少校的裝束非軍非民,讓老村長看得一頭霧水,既不像八路軍也不像游擊隊,身份不明。不過他身旁站立的小夥子倒像是個山裡人,背上斜背的大刀片子也有幾分眼熟,是地方抗日武裝中常見的武器。
見李二貴夫婦一口一個恩人地叫着,老村長也打消了心中的顧慮,快步走到夏少校身前,連連作揖道:“八路軍長官,老朽代表全村人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啊!”
夏少校急忙還禮道:“老人家,您言重了,我們不是八路軍。”
老村長立時詫異地問道:“那你們是……”
夏少校微微一笑道:“我們只是兩個不願做亡國奴的中國人。”
老村長頓時明白夏少校不想言明身份,便立刻爽朗地笑道:“說得好,說得好,真讓老朽慚愧之至啊!不知該任何稱呼恩公呢?”
“恩公實不敢當,您叫我老夏就行了,”夏少校邊說邊拍拍虎子的肩頭,“他叫虎子。”
此時,有不少村民涌入院中,很快就發現了縮身於院角的僞軍頭,不由分說地拖到院中央,怒罵着就要亂棒打死。夏少校臉色微變,但也不好出聲阻止,一看羣情激憤的村民,就知僞軍頭平日裡也沒有少幹壞事,死有餘辜。
就在這時,忽聽老村長大喝一聲:“住手,恩公在此,還輪不到你們處置他!”
夏少校立刻趁機說道:“各位鄉親們,我們兩人今晚殺了僞軍,鬼子們肯定會來報復的,大家趕快回家收拾東西撤離吧,天一亮就晚了!”
村民們沉默了,他們已厭倦了逃亡,也無處可逃!所以很快就有人大聲說道:“俺們不跑,跟小鬼子拼了!”
“對,咱們不跑,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拼了!拼了!”所有在場的村民們羣聲附和。
面對狂熱的村民,夏少校變得異常冷靜。他覺得與其無謂的勸說還不如因勢利導,將這股無形的精神力量轉化成強大的戰鬥力,去完成自己心中已準備放棄的計劃。
端掉鬼子的崗樓。
夏少校不再猶豫,當即對義憤填膺的村民們說道:“鄉親們,大家既然不願再受小鬼子的欺負,決心以死相拼,我到有個好主意,不知各位可否一聽?”
衆鄉親不分先後地答道:“快說吧,俺們都聽你的!”
“好,去搞掉鬼子的崗樓,敢不敢?”
“敢!”“現在就去!”“早盼這這一天呢!”……
“搞掉鬼子的崗樓不難,但你們必須要服從命令,聽從指揮,能做到嗎?”
“只要能殺鬼子,讓俺們幹啥都行!”
“那好,我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先放開僞軍頭,他還有用,不能打死。”
衆人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默默地放開了僞軍頭,有人忍不住狠踢他兩腳,疼得他直哼哼。
見村民們放開了僞軍頭,夏少校繼續說道:“我需要七個志願者,會打槍的優先,扮成僞軍混入崗樓裡去,願意去的站出來!”
“俺去!”“俺去!”“俺去!”……
呼拉拉站出一大片人來。
夏少校走進人羣,仔細挑選了七名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命他們扒下死僞軍的軍服換上,然後又讓虎子給他們每人發一支僞軍的步槍,並要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教會他們射擊要領。
老村長這時上前問夏少校:“恩公,剩下的人幹什麼啊?”
夏少校回頭說:“老人家,您再喊恩公我可要生氣了,叫我老夏就行。剩下的人也一起區,由您帶隊,先藏在崗樓附近,等我們進去奪了吊橋,您就帶人往裡衝,速度一定要快!!”
老村長興奮地說道:“恩……不,老夏,你就放心吧!殺鬼子可沒人含糊!”
想了想,夏少校又說:“麻煩您現在派幾個可靠的人去村口放哨,一發現崗樓那邊有什麼動靜,馬上回來報告。”
“好嘞,我親自帶人去!”老村長點點頭,匆匆去了。
夏少校命人把僞軍頭帶進屋去,拔掉堵嘴的破毛巾,詳細盤問他崗樓裡的兵力部署,人員起居,火力點配置等重要的信息。靠這些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的農民去攻打防守堅固的崗樓,如果手裡沒握着僞軍頭這張王牌,他斷不會輕易下決定的。
七名志願者已經換上僞軍的軍服,正在跟虎子學打槍,他們當中從未有人摸過槍,人人非常興奮而認真地練習着。另外兩套僞軍服是留給夏少校和虎子的,崗樓上有探照燈,他倆那身衣服和裝備根本蒙不過去,皮靴也要換成布棉鞋,不然準露餡。還有就是僞軍服上面的彈孔和血跡,此刻修補清洗已然來不及了,到時只好隨機應變了,希望鬼子的探照燈不要仔細照。
夏少校警告僞軍頭,如果能順利混進崗樓,保證不殺他,反之便當場處死,讓他自己掂量着辦。僞軍都那裡敢說不配合,小命捏在人家手裡,不服不行啊!夏少校讓看守僞軍頭的村民給他鬆綁,活動活動血脈,一會好趕路。他摸出金制煙盒,給兩位村民和僞軍頭各發了一支菸。
正點菸之際,一個黑瘦精悍的中年男子走進屋來,兩個村民都認識他,點頭叫強哥。黑瘦漢子朝夏少校笑着說:“八路長官,俺進過鬼子的崗樓,對裡面很熟悉,讓俺跟你們一起去吧!”
夏少校請他坐下,遞過一支菸,問道:“老哥怎麼稱呼?是被捉進去的嗎?”
黑瘦漢子接過紙菸,“俺叫李強,修崗樓的那會俺去當過苦力,一直幹到修成,所以對那裡比較熟悉。”
“老哥會打槍嗎?”夏少校伸出打火機,打着。
“會一點。”李強起身湊過去點菸。
“長的短的?”
“都還行。”
“那你先試試這個!”夏少校抄起一支僞軍的“中正式”步槍(也叫“二四式”步槍,是國民政府仿製德國的毛瑟98K步槍,於民國二十四年制造,即1935年。)拋給李強。
李強接過步槍,熟練地板開槍機保險,拉動槍機,送彈入膛,然後舉槍瞄準,絕對專業水平。隨後,夏少校又把僞軍頭的盒子跑給他試手,同樣出色。
“不錯,在那兒學得?”夏少校讚許地問道。
“年輕的時候當過幾年兵,還沒忘。”李強坦然答道。
夏少校感覺李強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的人,但時間緊迫,他也不想刨根問底,便說:“行,算你一個,去找身僞軍服換上,咱們馬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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