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感覺,她可以隱瞞全世界的人,卻獨獨騙不了自己,但是,不……不能再陷進去了,初夏緊緊抓住衣角,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嘆口氣,鬧心。
沐辰逸指了指桌上的碗,初夏微蹙眉頭,擡頭看了他一眼,再嘆一口氣,勉強端起來,眼一閉不喘氣的大口喝完了藥,苦得臉都皺成了一坨正宗老壇酸菜。
藥是溫熱的,溫了胃,卻暖不了心。
“謝謝老師的藥。”初夏吸了吸鼻子,很認真的打開錢包,把一百塊遞過去,這時候她倒又想起還有骨氣這兩字了。
沐辰逸怔了怔,不接,說:“咱別這麼廉潔好不好?拋開那層關係,還不許老師關心下學生?”
初夏堵氣硬塞到他手上:“剩下的算小費,一碼歸一碼,我不習慣領人家額外的情。”
這回可以走了吧,她作若無其事狀轉身,就聽到他低低的命令,“不許走。”
再度乖乖坐下,還得陪笑。
“真的不想和我說什麼嗎?”他把頭湊過來,幾乎抵着她的額頭,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粒薄荷糖,剝開,塞進她嘴裡,滿嘴的苦味剎時被清甜的薄荷香覆蓋。
初夏在精神上已經崩潰,哪還敢跟他發脾氣,跟氣場強大的人對壘,必死無疑,但爲了表示自己僅有一點的氣節,她破天荒的坐遠了些,似對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親熱很是牴觸,典型的扇了一巴掌再給顆糖吃,還想給她來這套,沒用。
“怎麼不說話?”他把聲音放低,聽在她的耳朵裡,居然還有點點蠱惑的味道。
“沐老師,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本來就夠好聽的了,還要刻意裝深情,是不想給人活路了嗎?”她輕笑着,話裡聽不出是讚美還是諷刺。
沐辰逸順勢握住她的手,初夏一怔,本能的想掙脫,心卻好像瞬間被擊穿了,就好似一直在等這一刻一樣,最終任他揉捏,到底,還是捨不得的啊,連自己,都對自己的懦弱行徑感到可鄙起來,似乎,的確做了一件很不上道的事情,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出路在哪裡。
想掙扎着很有志氣的扇他一耳光,然後衝他揮一揮衣袖,道聲民政局見,可實質上又渴望着他能夠再坐近一點,摸摸她抱抱她,兩種情緒在身體裡不停交戰,弄得胸口好堵。
沐辰逸笑起,少有笑意的他,一笑起來,冷凝微仰的脣角瞬間就有種媚態,別有一種異樣的風情。
初夏被他笑得心虛,偏過臉面向窗外,有點不自在就沒話找話,“你倒真有照顧人的經驗,你的粉絲們吃這套的吧?”
“何以見得?”
初夏板着臉,“女孩子都喜歡細心的男人啊,覺得可靠,況且,你長得嘛,也還馬馬虎虎過得去啦。”尤其是你這種超級帥比且細心的男人——這句爛在肚子裡好了。
什麼馬馬虎虎過得去,簡直是要絕色了好不好,不過不能這麼跟他說啊,不然那張臉還不得翹上天去了,她就要讓他覺得她和那些迷他的女人不一樣,她可不是衝臉去的,她愛的只是他的品格,這話虛得咧......出軌男人的品格有毛好愛的。
沐辰逸撇嘴:“我不是對誰都這麼耐心和細心的,我不是情聖,當然不可能爲了與自己無關的人花時間,但我樂意把精力都投給自己重視的人,比方說,你。”
還有冷菲!初夏點頭,在心裡替他接上:“我也看得出來,我算是第二個。
問題始終是要問出口的:“爲什麼那天晚上你沒回來?我說的是上週六那天。”雖然答案早已明瞭,可是還是希望他騙騙她,說他是有別的事情而無法回來。
“那晚嗎?你怎麼知道我沒回來?你不會跟蹤我吧?”他驚訝問,稍後又說:“我回錦苑了。”
冷菲不也住在那兒嗎?初夏心裡冷笑,的確,他要這麼說她也無法反駁什麼。
“沐老師,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不會選擇和我結婚?”
他對她輕輕一笑,然後轉回臉繼續看向前方,心裡卻有些納悶,她這樣直接的詢問,也是感覺出他的漫不經心了吧,但還是讓他備感壓力,最近,除了今天中午,他的確是一直刻意和她保持距離。
如果如果,他現在最煩聽到的就是這兩個字,明明就是已經不可更改的東西,還如什麼果,心情一下就煩燥了起來,站起身說:“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初夏冷笑笑,順從的起身,兩人竟一路都再無話可說。
終於,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下他慣常站立的地方,一棵茂密的桂花樹下,這個地方很隱蔽,晚上走過不注意都不會發覺那裡會站着人,他們最終只能止步在這裡,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樣無法示人。
初夏看着樹冠,徐徐說:“老師當初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這麼隱蔽,還記得那天你站在這裡叫我,還真是嚇了我一跳,做夢都想不到會是被許多女生迷戀着的老師,我腦子立馬就死機了,連是中秋節都沒想起來,還說清明節好呢,老師那時是不是就覺得我特傻特好騙了?”
沐辰逸皺眉:“是嗎?我沒印象了。”
戀愛中的人,每每想起和那個人初次見面的場景,都是永生難忘的,可從來,感受這份甜蜜的只有她,對方沒有感覺,就算想起來,他所能記得的,多半也是隻有和冷菲在一起的甜蜜,終究不是她。
低頭,苦澀地笑笑。
初夏說:“我到了,你回去吧。”
正要走,沐辰逸拉着她,問:“你這兩天到底是怎麼了?”
她忽然璀璨一笑,說:“便秘了。”
沐辰逸又皺了皺眉頭,乾脆由他來說,“那天我......忙完後有打你電話,但是你關機了,給你發短信也沒回,那天是雙休,你們宿舍學生太多,我又不能去找你。”
既然已經說開了,就乾脆問個清楚,她纔不在乎他怎麼想?
她垂頭,把苦笑掩在了黑暗中,拉着他的手,貼在臉上,夜涼如水,好在,手心還是溫熱的。她低聲說:“那個晚上我去你宿舍了,是黑燈的。”
他怔了怔,說:“那天,我的確是有很要緊的事。”
“能告訴我是什麼要緊的事嗎?”她緊盯着他。
沐辰逸轉過臉,久久沒有開口。
初夏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句話給堵住了,流不出來,全聚集在胃裡,漲漲的。
他這一句話,還是讓她不爭氣地哭了,和小三熱吻完後就去辦很重要的事,而且還不能告訴她這個悲催的原配,那還有什麼事?還能有什麼事?他到底是連騙騙她都不願意的。
眼淚滴在手背上,黏黏的,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認真地問他:“其實是因爲想要刺激她,你纔會急着要我們結婚的嗎?”
“什麼意思?”沐辰逸的眉頭輕輕一顫,但緊接着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整個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