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發短信說有話要跟我說嗎?”他突然問。
初夏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忙又塞了一小塊牛排進嘴裡,吱唔着,“剛不是都說了,其實有回憶真好。”
沐辰逸也笑着說:“年紀大了的人才會去尋找回憶的。”
“呵呵。”她點頭,“所以我還年青。”
他微微一笑,“其實初夏,你真沒必要這麼怕我的,以後要想給我打電話就打吧,發短信也成,我如果有空也會給你打的,以後,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我晚上手機不關,你……如果有急事或者睡不着就打過來,不管多晚。”
初夏心嘭的一跳,又輕輕的恩了一聲,果然男人心虛了就會對女人好一點,完了,被他看透心思了,腫麼辦,好丟臉,恨不得把頭塞進桌子底,軟嫩的耳根起了紅暈。
以後在這個城市裡,在某個她看不到的角落,還有一個他,會爲了她二十四小時開着機……突然有點想哭,也有點慶幸沒有當面和冷菲起衝突,幸好她沒有一哭二鬧三跳樓的逼他怎樣怎樣,如果昨天她衝上去不問青紅皁白扇了他前女友一耳光,那麼她和沐辰逸今天可能就會坐到民政局而不是西餐廳了,好險好險,也明白了愛情如果步步爲營,小心翼翼的設計還算個愛情嗎?原來愛是靠心的!他的心裡是有她的,所以,讓那些猜疑統統見鬼去吧!
見她不說話,沐辰逸抿了口檸檬水,換了個話題,繼續開口:“十一你回家嗎?”
初夏看他一眼,搖頭,“不回,爸媽都在忙,長假人多而且時間又少,不方便,放寒假纔回,那個,寒假你可以陪我回去嗎?”
“不能,現在還不方便去見你的家人。”
“不見也可以陪我回去的呀,你反正又沒父母可見了,陪我回溪市吧,我可以帶你去周邊玩玩的。”
“我要和剛說的那兩個發小兒回哈爾濱,我在那邊還有親戚同學的,每年都會回去聚個會。”他並沒有看她,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面前那塊牛排上,剛纔的話彷彿只是隨口說說,未曾過心。
就此塵埃落定,他甚至都直接告訴了她他不僅十一會和前女友出遊,寒假還會陪前女友回家,這算什麼?剛纔想通的心瞬間又被堵上了,他還真是塊磚,哪裡通了哪裡搬。
還以爲這段時間她對他的體貼已經讓他動心了呢,現在才知道真是天真,永遠都這樣自以爲是。
不甘心,原來這種源源不絕翻騰的悶塞感,就是不甘心,突然訕笑起來,瞬即又垮下臉去,一個字,衰。
真想今後不要再理他了,絕對不再理。
發誓!
“你想事情的時候,表情都這麼豐富?如果你不高興我做什麼,可以直接說。”他目光炯炯的說。
“我什麼都沒想。”極力裝作淡泊的口吻,內心卻極度挫敗,他大約應該能看透她在想什麼了,其實他這個人一向是很敏銳的,既然他已經看穿了,那麼不該是他直接說那我就陪你回家這樣嗎?還要讓她來說,如果她說了他還是不答應呢,那她會有多難堪,實在叫人惱火。
她有些僵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而他依舊風度翩翩,安適如常的臉上沒有絲毫尷尬,甚至連笑容都沒有了,淡漠的神色如同秋天的蕭蕭冷雨。
說心裡話不失望,那就是假的了,只是失望又能如何呢?初夏暗自嘆息,就算她出聲說讓他陪她一起過他們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他也不會爲了滿足她的要求就改變自己的決定,因爲他早就警告過她的,不要試圖改變他,他也不會爲任何人而改變。
她撐着頭,逼自己好好地整理思緒,還是那句話,稍安勿燥,說不定,他現在就是在用這些零碎事情來刺激她,考驗她真實的性格是不是個潑婦,她不能上當。
“其實每個人都有表達自己不滿的自由,你想怎樣都可以說的。”他又輕輕端起檸檬水抿了一小口,然後慢慢地說話。
不求他,這點志氣必須要有,如果他看重這段婚姻,那麼和誰去哪裡根本不是個事兒,她沒那麼小氣,如果他只當與她的婚姻是兒戲,那麼她這次將他強留在身邊又有什麼用,該離開的時候,他仍舊會離開。
看看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初夏用力的扒扒頭髮,呼出一口長氣,只是個前女友而已,讓她一個現任居然這樣生氣,值得麼,爲一個已經被淘汰了的人,值嗎?很久沒有這樣小心眼了,人不能有太多的奢望,捨得捨得,先舍才能得,這個道理她懂。
囁嚅,“我只是……”
“不甘心?”
再度發現他的直指人心。
他坐直身子,輕輕呵出一口氣,然後看着盤子裡緩緩上升的白霧,靜靜地說,“也許,是我的錯,我早該重新介紹一下自己的。”
他的聲音迴盪在清冷空氣裡,卻是她最想聽的一句話,終於等到了,她就說嘛,剛纔果然是一關考驗,這男人,太狡猾了,不愧是搞法律的。
“沐老師,你的確欠我一個解釋。”這次她毫不猶豫的說。
他嚴肅的開口:“我媽媽是蘇州人,爸爸是哈爾濱人,生前是哈工大土木工程系的教授,於七年前胃癌病逝於市人民醫院,媽媽是校賓館的服務員,兩年後車禍身亡,我初二那年隨父母的工作變遷從蘇州轉學到哈爾濱實驗中學,和冷菲還有另一個死黨成了同班同學,後來不知怎麼的,反正大家都認爲我和冷菲是一對,慢慢的甚至連我都當了真,但長大後才發現,我和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野心十足,而我卻安於現狀,於是彼此看彼此越來越不順眼,都知道分手是遲早的事,其實那個差些害得你我身敗名裂的惡作劇,是她爲了報復我而設計的,初夏,對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雖然我和她緣分已盡,但到底是這麼多年的同學,曾經答應過她的一些事情,我還是想盡力去完成。”
他乾淨的目光裡第一次出現深深自責和哀傷,叫人一覽無遺。
初夏笑了,舉起手,作勢要打他,拳頭落到他跟前,變成了攤開的手掌,只是輕輕拍摸了下他的臉,說:“掌嘴!好了,看在你如此坦白的份上,那就,免你無罪,平身吧。”
她相信,這一刻的沐辰逸,是前所未有的真誠,之前那些心塞的事兒瞬間就不是事兒了,她完全願意原諒他,更何況還順便吃了大帥比的豆腐,請容她暗自興奮一下,初夏大笑起來,真的開懷,心無城府。
“你笑起來還蠻好看的。”他的手也伸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髮,那種感覺,像是安撫小貓,這確實是大實話,明朗少女的笑容的確能讓人心跳加速。
“哪有。”難得被表揚,初夏連忙用手捂住嘴,還有緋紅的臉頰。
進了學校,天色早已全黑了,校園裡開了暗黃的路燈,投在地上,他們走的是偏路,路上沒什麼行人,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塊反射的光,一盞盞的望過去,在水泥路上投下一道又一道的錯亂光影,好不蕭索。
側頭,看到沐辰逸手插在兜裡,側臉藏在月光中,有種淡淡的恬靜。
“就送到這了,我回宿舍。”剛進校門,沐辰逸就站定,教職工宿舍就在一進校門的右拐角進去,而初夏的宿舍還有很長一段路,按慣例,沐辰逸是不會陪她走的,因爲他說過進了學校就要注意影響。
嗯,她點點頭,風吹亂髮絲,吸了吸鼻子,說:“那,我走了。”
沐辰逸輕輕的說:“早點休息。”
初夏走了幾步,他突然叫:“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