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被嚇壞了,他每次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她像個可憐蟲一樣秀髮凌亂的縮坐在桌子底下,渾身顫抖,蒼白的臉上淒涼的讓人心疼,沐辰逸想把她抱到牀上,她就不停地往後躲,不斷地後退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最親密的人,她唯一愛過的人,她想一輩子依靠的人,可是,爲什麼現在,他讓她覺得那樣陌生,那樣恐懼。
或者說,這些年來,她是一直都有這種恐懼感覺的,只是一直隱藏着,直到現在,她才猛然發覺,這幾年裡自己就像個寵物一樣的活着,每天想要做的就是怎樣討好主人,看主人臉色,生怕主人將她趕出去,所以她要極力的討好他,順從他,主人高興了摸摸頭就會一臉滿足的眯上眼,可是她忘記了,不論怎麼去討好,寵物永遠都只是寵物,主人不想要了,隨時一腳就可以踢開了。
他又向前邁了一步,初夏縮在桌子底下已退無可退,後背抵着牆壁,僵硬的看着他,看着她那如驚恐小鹿般的眼神,沐辰逸嘆息着強行將她拖出來,立即擁她入懷,親着她滿是淚痕的臉頰,像以前一樣,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長髮,柔聲在她耳邊不住呢喃着:“你怕我做什麼?我會傷害你嗎?我會嗎?你認爲我會嗎?”
“會!你殺過人。”她顫了下,看着地板低喃。
有時候,無視一個人比仇視一個人更加可怕,更加令人恐慌。
他擁她更緊,“別怕初夏,我不會讓你沒有家的,我不會丟下你的。”他不怪她,畢竟誰看見自己的親人死在眼前,還要和殺人兇手生活在一起,都會怕,這是人之常情,他不會怪她。
感受到了懷中人兒的冰冷,他俊冷的臉上,始終有着深邃難懂的表情,可她已無心去瞧,眼中有晶瑩一閃,然而淚水終究沒有落下來,只是一種看徹生死的淡然。
稀疏的星子依舊掛在天邊閃爍,今夜,又有多少人的心也開始跟着沉陷,一閃一閃的明滅。
用溼毛巾將那兩隻纖細的玉足擦乾淨,男人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輕溫柔。
從這天開始,除了必要的出門,沐辰逸就寸步不離的陪着初夏,他也在時刻關注着她媽媽的事,特意找關係交特過要特別照顧,但這些他並沒告訴她,他們都很默契的誰也沒再提那件事,他照顧她,爲她修指甲,爲她放洗澡水,就像看護孩子一樣,沒事就抱着她,如同每一對恩愛的情侶,但是,很明顯的,他們彼此都沉默了很多,除了必要的對話,再也沒有了多餘的語言。
靜靜凝視着冬日陽光下的天使,她安靜的坐在飄窗上,眸光落在一個未知的方向,有兩隻手從身後伸來,輕柔的將她摟進懷裡,初夏安靜的任他抱着,既不拒絕也不主動,像是一個沒有意識的布娃娃,只是靜靜的任他擺弄着,心灰意冷,時間變得模糊,空間開始眩轉,她知道不論時間拖得再久,那兩個字也是必須要說出口了,他不說,早晚也得她來說,在這短短的一點時間裡,就讓他這樣寸步不離的守着自己吧,睜眼閉眼看到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人都是他,能拖一天是一天,其它的在她眼裡都已不算什麼。
初夏不太明白她爲什麼自從遇到沐辰逸後就變得如此卑微,可能是太傻了,她是個傻女人,只要這個男人給她一點希望,她就如同飛蛾般撲向火,因爲她不信,不信這金錢權欲的世界容不下簡單的真愛!
可是現在,她信了,的確是容不下的。
她沒有再像上次一樣竭斯底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很安靜,很乖,可是沐辰逸卻感到難受,但又無法拒絕這種乖順,他不知道怎麼去拯救她,因爲他連自己也沒有拯救成功。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是暖的,可怎麼也溫暖不了她的手。
但他知道她還愛着她,還愛着就好,他就怕她放棄了……沐辰逸看着她的時候都在微笑,但眸光裡卻夾雜着無望與空洞,很多時候,一旦離開她的視線,他都面無表情的對着一切,抿脣不語,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不會放手的,如果命運註定下地獄是兩個人的結局,那就一起下吧。
心裡喟出一聲長嘆,緊緊的將她抱住,摟進懷中,其實他想對她說,寶貝,你重新活過來吧,以後我會把你養得胖胖的,我們再回到那個片小樹林裡,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你仍舊會笑會跳舞,我從樹林深處走出來,我們再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
可是,他說不出口。
“初初,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幫到你?怎樣做,才能讓你重拾堅強和倔強?你想要什麼,你說,你說出來,我都滿足你,你說。”
她閉上眼不理他。
沐辰逸皺眉,有些不耐也有些疲憊,“初夏,我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也不想累了一整天后每天晚上回到家,還得反覆去猜你的一言一行在表達什麼意思,有什麼話你說出來吧。”
“我要離婚。”她很乾脆的開口。
“做夢!”沐辰逸臉色一變,“做夢也別想,你硬要覺得是我不放過你,好,那就當我不放過你,這輩子,我就纏你到底。”
“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呢?你身邊從來不缺女人,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漂亮女人時時等你去推倒她,你既然根本沒愛過我爲什麼不肯放過我?”初夏突然近乎失控的喊,“我也是個人,你就不能留點尊嚴給我?”
原來冷菲纔是她糾結的點?沐辰逸開口:“我已經很久都沒見過她了,根本不是你想的樣子,還有,我要說多少遍愛你你才肯相信我?”
“我爲什麼還要相信你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初夏衝口而出,擡手把眼淚一抹,又恨自己把好好的氣勢給弄弱了,忽然很想衝出去,不管去什麼地方也好,只要不看見他。
沐辰逸毫無徵兆的覆下身,修長的手指伸入她的發中,不由她掙扎的吻了過來……有時候,愛靠說,不如靠行動來得容易。
那晚他在半用強的逼她承受了一次後,初夏就再也沒有理過他,甚至一天下來可以不開口說一句話,她的變化讓他產生了巨大的恐慌,沐辰逸想盡辦法卻始終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她對所有的事都真正麻木了,他猛然意識到,初夏不單純的只是精神上在恨他害怕他了,當他顫抖着將她擁進懷裡時,第一次發現,他們在一起滾了這麼多次牀,原來他什麼都沒得到。
這個晚上,他不顧她的無視又要了她,什麼措施也沒做,彷彿只有孩子才能拯救她與他僅剩的愛情,這是他現在留住她的唯一希望,也同樣在他的計劃之中,她竟也沒發覺,初夏把自己封閉在一個未知的世界裡,而他何嘗不是活在自欺欺人裡而已,孩子,就能留得住一切麼?
起身去浴室的時候,沐辰逸驚恐的看到,她來那個了,而她卻一直不說甚至也沒管,他知道,她寧願默默承受也不推開他,初夏,你到底在做什麼打算?這麼狠虐自己一切就能從頭來過麼?
那一瞬間,沐辰逸忽然就崩潰了,他不想屈從於命運,卻不得不屈服於命運,他感到很無力,只能緊緊的抱着她,他想,她此刻哪怕是打他罵他都是好的,可是她仍舊瑟縮在他的懷裡,用那種恨且無辜的眼神注視着他每一個表情的變化。
替她墊上衛生棉,沐辰逸不停的跟她說往事,懷裡的小可憐才勉強睡了過去,那一刻,他衝進浴室,打開花灑噴頭,他把頭埋在噴涌而出的水花裡,成年以來第一次如此的放肆痛哭,這樣的日子,比坐牢更痛苦,比埋在土裡,還要讓人窒息,他快堅持不下去了。
一週後,沐辰逸不死心又試了一次,她沒有憤怒或者害羞,黯淡的眸子似乎已經麻木,只是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茫然的睜着眼,一張清麗的小臉毫無生氣,面無表情,只有雙脣上下抖得厲害,明明是想躲,又不敢躲,只能僵直着身體,被迫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