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規矩地坐在矮凳上,雙手疊放在腿上,微笑着傾聽老太后和秋月的一唱一和。
這一主一僕倆人的用意也太明顯了,不就是暗示並敲打她,不要動皇子王爺們的主意麼!嫌棄她的身份配不上皇室,警告她不要妄想攀高枝麼!
前有南夜太初大張旗鼓地搬進柳府,公開表示要追求千陌;後有南夜毓今天在集英殿宮宴上的醉酒失態,以毓王妃之位示愛。
南夜帝的兩個兒子,皇太后的兩個親孫子,都被她千陌迷住了,這能怪她麼?!又與她何干!
她自始至終都是被動的弱勢一方,她又無法主宰控制他們兩人的言行,難道南夜太初帶着人與東西都賴在柳府了,她有那個能力將他趕出去嗎?
還有南夜毓,他在大殿上說出了那一番醉話,她能當面打他的臉、痛斥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只怕她還沒做,只要有這個企圖,就會被皇上和皇太后給扒了皮了!所以她只能風輕雲淡地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對他們給予迴應,即是她最好的選擇。
況且,她千陌還真不覺得皇室有什麼好,她纔不會傻到去當一個整天被人算計、參與各種宮鬥、宅斗的王妃呢!
想到此,千陌迎上皇太后研判的眼神,淡定而從容地說道: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與追求,別的女人如何,千陌不便置評,那是她們的選擇,但是,千陌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將來的夫君只能有千陌這一個妻子,我是不會與人共享一個夫君的。如果我愛的人做不到,那麼,千陌寧願不嫁!”
皇太后和秋月吃驚地看向小矮凳上端坐的千陌,眼裡是不可思議的難以置信:
這個柳小姐是不是瘋了!
她一個帶着兩個野種的不貞女人,這世上肯有人要她就不錯了,現在居然口氣如此之大,要找一個一輩子只娶她一人的男人,這怎麼可能!
莫說以她現在的條件,就是她仍是五年前那個純潔漂亮的小姑娘,也沒哪個男人會承諾她終生只愛她一個。
何況她如今還帶着兩個拖油瓶!而且還是兩個不知道爹是哪個的野種!
這個柳小姐,簡直是太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過這樣也好,兩個皇孫安全了,他們兩個是不可能會爲了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森林的。
皇太后鬆了口氣,尋思是不是該誇幾句千陌驚世駭俗的想法,讓她繼續在這條歧路上堅定地走下去,越滾越遠,離她的皇孫們越遠越好。
“啪啪啪”。
三聲巴掌被拍響的聲音。
隨着這三聲巴掌聲,南夜太初精神抖擻地大步走了進來,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下,他順手拿起一個軟墊,墊在屁股下坐到了貴妃塌的另一邊,與千陌面對着面。
皇太后看到自己最疼愛的皇孫,不由溺愛地問道:
“初兒,今天是哪陣風把你吹到皇奶奶這兒來了?你可是好久沒來看哀家了。”
“皇奶奶,孫兒不是爲了響應您的號召,儘快找個可靠的媳婦結婚生子麼?爲了完成您的這個任務,孫兒可是下了工夫了,可惜人家姑娘看不上您的孫兒,始終都不肯答應下嫁,怎麼辦?”
南夜太初今天穿的是一襲黛綠長袍,一隻墨玉發冠將一頭烏髮束得規規矩矩,顯得臉色健康紅潤,絲毫看不出曾經的病態來。
千陌想起最近街上有關神醫雙絕公子偶然之下治好了逍王的沉疾的傳言,不由暗笑:
哪裡有什麼雙絕公子!不過是某人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罷了。這個將世人玩得團團轉的騙子,其本質就是一條披着羊皮的狼!
還是她的夜梟好!
光明磊落,處變不驚,大氣霸道,有王者之風,又不失鐵漢柔情,能剛能柔,真是理想之極。
千陌忽然有些想念她的梟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還有多久才能回來?他可知道她好想好想他嗎?
南夜太初坐在皇太后的頭這一邊,兩人隨意聊了幾句,見千陌似乎有些走神,便將一根手指放到她眼前晃了晃,聲音輕柔地說道:
“陌兒,陌兒,本王問你,剛纔你給皇奶奶說的放是真的嗎?”
“啊?什麼話?”
千陌回過神,有些不瞭解狀況,瞪着眼迷糊地問道,看看皇太后,又看看南夜太初,那迷茫的表情很是可愛。
南夜太初好心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是問你,你說你嚮往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是真的嗎?”
啊,原來是問這個啊,這個問題與他有何關係!
千陌收起心思,點點頭,嚴肅地道:“是真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與本王所想的真是一致!”
南夜太初兩隻手輕輕一拍,語聲輕快地道:“本王的愛情裡也只容得下一生一世一雙人,再多,就擠了。陌兒,咱們還真是絕配呢,如此心有靈犀。”
啊呸!誰跟你心有靈犀,誰跟你是絕配了!
你沒看見皇太后那張變了色、陰得能滴出水來的臉嗎?
本小姐可跟你無怨無仇,你犯得着在皇太后面前將我拉下水嗎?
千陌朝南夜太初瞪了瞪眼,懶得理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逍王殿下,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太后娘娘,既然逍王殿下過來了,想必他有許多話是要和您嘮嘮嗑的,千陌擔心我那兩個兒子,就不在此打擾了,太后娘娘可否允許千陌告退?”
皇太后很喜歡千陌的識大體、有眼色,她頗爲親切地說道:
“柳小姐既然牽掛着你的兩個孩子,哀家……”
“皇奶奶,您不是常在孫兒面前唸叨說,那兩個雙胞胎聰明機靈嗎?要不咱們將他們召進宮來,讓他們陪皇奶奶說會話,給您解解悶?”
南夜太初打斷皇太后的話,提了個讓千陌糟心的餿主意。
千陌趕緊婉轉推辭:
“還是等下次千陌專程帶他們來給皇太后解悶吧,今天實在不宜打擾太后娘娘和逍王殿下的相聚,千陌告罪先退下了。”
皇太后也不說話了,只是默許地點了點頭,千陌便急急地退出了大殿。
剛出了萬壽宮的大門,千陌便輕輕呼出一口氣,總算擺脫了兩個難纏的勢力人物。
“是柳小姐嗎?我們娘娘請你過去一趟。”
一個小宮女的聲音驟然響起,倒把千陌嚇了一跳:又是誰想見她?她幾時成了這後宮的香餑餑了?
“請問你們娘娘是哪位?”
小宮女屈腿福身道:“我們娘娘是蘭貴妃。”
蘭貴妃?南夜毓和南夜蕙的親孃?她要見她爲哪般?莫不也是爲了集英殿上南夜毓的那一番醉話?
啊,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呢!
她與南夜皇室相沖,絕對不適宜繼續交往!
打定主意,千陌禮貌地說道:“那就請你帶路吧。”
蘭貴妃不同於皇后的愛端架子、派頭十足,也不同於皇太后的綿裡藏針、精明老道。
她給千陌的印象,就是一個溫婉端莊、得體隨和的一個後宮的妃子,而且似乎相當低調、隱忍。
不管是在南夜蕙的事情上面,還是南夜毓的事情上面,她都很能明辯是非,不會一味偏袒她自己的兒女。
當千陌坐在永寧宮的蘭心殿時,她得出瞭如上的結論。
在滿屋的各色蘭花盆載中,蘭貴妃穿着一身藍金色的宮裝,打扮得中規中矩,既不特別豔麗,也不樸素蒼白,而是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舒服感。
在見到千陌進來時,蘭貴妃眼睛亮了亮,隨即優雅地走上前,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讚歎道:
“柳鵬*是好福氣,生了個這麼好看的女兒,真是讓本宮羨慕。”
千陌謙虛地回道:“娘娘謬讚了,娘娘纔是絕色。”
蘭貴妃拉着她坐到窗邊的軟塌上,笑容滿面地說道:
“柳小姐不僅人長得好看,這張嘴也甜。本宮今年都四十歲了,哪裡能和你們小姑娘比。”
千陌認真打量了這位四十歲的貴妃一眼,雖無小姑娘的天真爛漫,但保養得宜,眼角無一絲皺紋,肌膚仍然細膩白皙,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八九歲的熟女。
“娘娘不說的話,千陌可是沒看出娘娘的年齡來,還以爲頂多也就二十多歲呢。”
千陌真誠的讚美博得了蘭貴妃的開心大笑,等她笑過後,千陌滿臉不好意思地說道:
“貴妃娘娘,今天在集英殿上毓王的那一番話,千陌事先並不知情,也從未給過毓王任何暗示或明示,千陌也曾拒絕過毓王的提親,希望殿下他能和五姐千棠好好過日子,絕不會存有拆散他們倆人美滿姻緣的心。但千陌仍然難辭其咎,希望娘娘勿怪。”
千陌心裡瞭然,蘭貴妃突然的召見,肯定與今天南夜毓在午宴上的失態有關,與其等着她來旁敲側擊地探問和敲打,還不如她自己主動提出來,表明態度,以示清白,讓蘭貴妃放心。
誰知蘭貴妃握着千陌的手,溫柔地看着她,說道:
“柳小姐,本宮叫你千陌,你不會介意吧?”
行陌恭敬垂首,“娘娘說哪裡話,千陌高興都來不及,怎會介意,娘娘有話請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