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見自己一掌擊中,知道千陌必死無疑,他這一掌可是運了十成的內力在上面,莫說是沒有內力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就是有功夫的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全力一擊之下,即便不死也活不長了。
黑衣人趁着子九弦着急千陌的生死而無暇顧及他的時刻,縱身躍過他就往外奔,誰知這時卻從對面的通道迎面奔過來兩個人,一個是南夜太初,一個他不認識,但想來應該是千陌的暗衛。
“鬿,交給你了,我要活口!”
南夜太初奔過來的時候順勢劈了黑衣人一掌,被他躲過後,也沒再攔着他,而是丟下一句話,腳步一步都沒停頓地就縱身飛到了子九弦身邊。
子九弦頭也沒擡,聲音悽楚又憤怒地說道:
“你爲什麼不派人保護她?明明知道有人設計要害她,你還將她一個人留在牢房裡,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自大狂!阿陌纔會死,阿陌她死了,她死了,都怪我,我也沒能保護好她。”
南夜太初蹲下身,沉着臉不出聲,用手試探了下千陌的鼻息,確實已經沒有任何生息,垂眸瞧着她蒼白透明的小臉,以及她衣襟和胸前一大片噴出的鮮血,他的眼裡流露出心疼,還夾帶着怒火。
這個剛毅果敢的梟王咬着牙,一字一頓說道:
“陌兒,我一定要讓害你的人血債血償!”
說罷,他伸出手要從子九弦懷裡將千陌抱過來,子九弦不讓,他將千陌緊緊的摟在懷裡,就是不肯鬆手。
南夜太初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地說道:
“九弦,陌兒已經去了,她是我的王妃,我必須將她帶回王府以王妃之禮厚葬,她死了,我心裡的痛比你更甚,你就讓我抱着她回去吧。”
子九弦聽出了南夜太初隱忍的傷心,抱着千陌的手略微鬆了鬆,南夜太初趁機將千陌抱了過來。
站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千陌朝牢外走去,子九弦默默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夜鬿和那個黑衣人殺手已經打到了大牢外面,黑衣人武功不錯,夜鬿雖然比他強一點,但要在短時間內活捉他,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南夜太初緊緊摟着懷裡的千陌,啞聲命令道:
“鬿,他殺死了陌兒,本王要他以命抵命!”
“是,公子!”
夜鬿聽到公子讓他直接殺掉這個黑衣人,心裡的顧忌少了,不再想着留活口,使出全部的功夫快速凌厲地攻向黑衣人。
黑衣人頓時招架得有些吃力,想跑又跑不掉,夜魁功夫比他高,他跑不掉,只得咬着牙硬着頭皮也反守爲攻。
幾招過後,黑衣人便落了下乘,夜魁尋個破綻,直接一劍刺穿了他的臉膛,他將釘死在了一棵樹幹上。
臨死前,那個黑衣人帶着得意的神情,強撐着吐出了最後一句話:
“呵呵,殺死了柳千陌,我死得也不虧!”
南夜太初看也不看黑衣人一眼,冷聲吩咐道:
“鬿,將他送到李同江那裡去,讓他給玉璃郡主平反。”
子九弦紅着眼睛,忍不住朝他吼道:
“人都死了,平反有個屁用!”
“就是因爲陌兒死了,所以才更要給她平反,我不能讓她死後還揹着嫌兇的罪名!”
說罷,抱着千陌回了逍王府,子九弦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站了片刻,也跟着他去了。
等夜鬿將黑衣人拎在手上也離開後,從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上飛出一條人影,越過高牆,很快便沒入了夜色裡。
在他離開後,又走出一個緊衣人來,也朝着他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幾個相關的人耳裡。
鎮國公府,柳鵬程被下人叫醒,當他披着外衣睡眼惺忪地聽到王府侍衛的傳話後,睡意頓時全消,不敢置信地怒喝道:
“什麼?你說陌兒死了?不可能!你騙我!”
侍衛躬身答道:
“柳國公大人請您節哀,王爺已經將玉璃郡主的遺體抱回了王府,王爺說要以王妃之禮操辦郡主的喪事。”
柳鵬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啞着嗓子道:
“我要去看我的陌兒,我不相信她真的死了!快走,我跟你去王府。”
急匆匆地將雙手套進外衣的衣袖,隨意紮了根腰帶,柳鵬程連鞋子都來不及換,就趿着一雙布鞋跟着王府侍衛往外走。
走到門外的時候,他忽然想了什麼,扭頭命令跟在身邊的下人:
“這件事不許告訴兩個小公子,整個瓊蕊苑的人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必須保密,若是走漏了消息,唯你是問!”
他是擔心千羽和千潯,若是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娘死了的話會受不了的,孩子還太小,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就在柳鵬程匆匆趕到逍王府的時候,在京城的一座秘室裡,仍然是在那扇屏風前,一個穿緊身衣的男人單腿跪在地上,正給他家主子彙報:
“主子,小武得手了,柳千陌已經被他殺死。”
屏風後的女人似乎有些不信,聲音裡透着些詫異:
“小武將柳千陌殺死了?他的人呢?怎麼沒見他回來彙報?”
這個玉璃郡主死得也太容易了些,況且,她明明是命令小武神不知鬼不覺地僞裝她上吊自殺的假象的,怎麼會是直接殺了她呢?
黑衣人垂首答道:
“小武死了,他在牢裡遇到了子九弦和南夜太初,在將柳千陌殺死後,小武也被他們殺死了。”
嗯,這倒是可以解釋小武爲什麼沒有按命令行事了,一定是他見無法吊死她就只好直接開殺了,這樣也好,反正她是要死的,怎麼死的不重要了。
不過……想到這裡,屏風後的女人吩咐道:
“我不相信柳千陌真的這麼容易就死了,明天你喬裝後偷偷去靈堂裡確認一下真假。”
“是。”
黑衣人想起一件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彙報了出來:
“主子,剛纔小的從京兆府大牢那裡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人跟在後面,小的繞了很遠的路纔在一條街外將他甩開。”
“嗯,知道了,南夜太初不是笨蛋,他自然會有所防範和佈置,明天你去靈堂的時候不要冒險進去,就在外圍打探好了。哈哈哈,南夜太初,你再聰明能幹又如何,你的心上人還不是被我的人殺死了!”
一陣狂笑響起在密室裡,好一會後,這個女人才平靜下來,又恢復了那個慵懶嬌嗔的嫵媚聲音:
“鄭四,這次的事你辦得不錯,悄無聲息殺了柳王氏嫁禍給柳千陌,又能毫髮無損地從南夜太初的盯梢下回來,比小武強多了,那個笨蛋,算了,不說他了。你下去吧,等這事過後,我會重賞你的。”
“謝主子,鄭四先告退了。”
黑衣人嘴角露出一絲壓不住的得意之色,躬身退了出去。
逍王府裡,南夜太初吩咐管家按王妃之禮搭靈堂,然後將子九弦趕出門外,將他自己和千陌一起關在了房裡,只讓王府裡的下人提了幾桶進去。
他要親自給千陌擦身、換衣。
柳鵬程趕到王府的時候,南夜太初仍將自己關在房裡沒有出來,他只好抓住子九弦的胳膊焦急地詢問事情的經過。
子九弦已經平靜下來,便將在大牢裡的一幕告訴給了柳鵬程聽。
雖然在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從子九弦嘴裡得知千陌真的死了的消息後,這位久經沙場的武將也禁不住老淚縱橫,一屁股坐在了迴廊的欄杆上。
這時,房門被從裡面打開,南夜太初抱着千陌走了出來,千陌身上的血衣已經換下,套上的是白衣的中衣,她的臉灰白,嘴脣也是慘白沒有血色。
柳鵬程伸出手想接過千陌,南夜太初搖了搖頭,避開了,一臉悲痛,也不說話,率先朝靈堂走去。
等到了靈堂,將千陌小心翼翼地平放到楠木棺材裡後,南夜太初轉過身,“撲嗵”一聲跪在了柳鵬程面前:
“柳大人,是我不好,沒有能保護好陌兒,讓她被人殺死,您要打要罵要罰,我絕無二話,甚至您若要殺了我泄憤,我也不多說一個字。”
柳鵬程確實是心裡有怨氣的,怨他明明知道千陌是冤枉的,也不想辦法利用權勢將她保出來,怨他明明知道有人在針對千陌,也不派更多的人護她周全。
他揚起手,想要打面前這個人一巴掌,卻怎麼也打不下去,只得長嘆一聲,放下手,走到棺材邊蹲下去,用手輕輕撫摸着千陌緊閉着雙眼如同沉睡的臉。
他的手劃過她臉頰,微微顫着,半晌不說話,良久,他才抽回手,站起身來坐到一邊,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後,柳鵬程沉聲問道:
“接下來,你要如何做?”
南夜太初緩緩答道:
“按王妃之禮給陌兒辦身後事,爲陌兒恢復名譽,洗刷罪名還她清白,找出幕後真兇,以血還血!”
柳鵬程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好,從現在起,老夫就在這兒替陌兒守靈。”
子九弦走到柳鵬程身邊坐下,“我也一樣。”
南夜太初點點頭,接過管家遞來的白麻衣穿在了身上,沉默着坐在了棺木的另一側。
管家又將白麻衣拿到柳鵬程和子九弦面前,兩人默默地也穿在了身上。
這一晚,就在三個人的守靈中靜靜地度過去了。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大臣們下完早朝後,紛紛趕到逍王府來奔喪。
他們是在早朝上聽李同江彙報這件事的時候得知玉璃郡主被殺身亡的,剛開始都有些不相信那般仙女一樣的郡主就此香消玉殞了。
所以下朝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靈堂來看個究竟。
等到逍王府,遠遠看到府裡一片白色,樹上門上都掛着白綢做的大壽花,紅燈籠也全部換成了白色,白綢布在府裡肆意飛揚時,才驚覺玉璃郡主的死並不是一場玩笑。
他們安靜地走進肅穆的靈堂,在瞻仰了千陌依舊好看只是顯得蒼白的遺容後,紛紛安慰着柳鵬程和南夜太初,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活着的人一定要節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