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跑不見了?”一道雄渾的男聲在院門外響起。
千陌扭過頭,就見薩曼茲國太子木圖走了進來,昨天在皇宮內發生了太多事,沒有將他瞧清楚,此刻,她不由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起他來。
木圖太子頭戴金線浸繡渾脫帽,身着深紫色窄袖緊身翻領長袍,袖口和領口均袞金邊,上繡雲紋,腰繫金革帶,下着長褲,足蹬高腰長靴,看起來還蠻英姿颯爽的。
渾脫帽下一張國字臉,高鼻深目,看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人生得異常高大,一看就是典型的異域人種。
這倒是怪了,爲何他的妹妹娜朵卻生得嬌小玲瓏,與南夜國人無異呢。
這時從木圖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來,對着她甜甜地笑道:
“柳姐姐,娜朵和王兄來看你來了,歡迎不?”
“啊,是木圖太子和娜朵公主啊,快請進,我還沒吃早飯呢,你們吃了嗎?要不,一起吃點?”
千陌滿面笑容地將這兄妹二人招呼進偏廳,客氣地問了一句,心道這個點了,這兩個錦衣玉食的兄妹應該是吃了早飯出門的,不會來蹭她的飯。
哪知,她想錯了,木圖從善如流地歡快應了下來:
“好啊,本太子正好今天沒吃早飯,昨天喝酒太多,早上沒胃口,我看柳國公家的飯菜不錯嘛,這白粥小菜,挺清淡的,看起來應該好吃。”
墨翠正在餐桌邊擺碗筷,見狀便又多添了兩副。
木圖一屁股坐在了客位上,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素炒三絲進嘴裡,然後連連點頭:
“嗯,不錯,比皇宮裡的還好吃。”
一擡頭,見千陌和娜朵正撐圓了眼睛看着他,這位尊貴的薩曼茲太子大咧咧地招手道:
“柳小姐,娜朵,你們都坐下來吃啊,別不好意思,本太子又不是外人,不會嫌棄你們的,坐坐坐。柳小姐,你不是早就說餓了嗎?還站着幹什麼?!再不來,我可就全吃了。”
呵,還真不把他自己當外人喲,這兩兄妹的性子,還真是一樣。
千陌想起在桃花醉小酒館,娜朵從天而降毫不羞澀就認子九弦當相公的模樣,不禁“噗哧”笑了。
她招呼一旁將王兄當怪物看的娜朵一同坐下:
“娜朵小公主,你也坐下吃點吧,昨天吃得太豐盛,今早喝點小米粥,吃點清淡的開胃菜,不會敗了胃口。”
真是奇怪,今天這個奔放的小公主居然有些扭扭捏捏了,她搖了搖頭,磨磨蹭蹭地說道:
“柳姐姐,娜朵早上吃過了,現在吃不下,我就在一邊等你們吃完好了,等會,我有話想和柳姐姐說。”
“也好,墨翠,你帶娜朵公主去正廳裡喝茶。”
千陌倒也沒強求,她剛坐下端起碗,紅翡帶着兩個淘氣小包子進來了。
千羽和千潯一看,喲,家裡又來了個英俊的叔叔,兩個人直接無視掉一邊的娜朵,睜着圓溜溜烏黑的眼珠,好奇地撲到木圖身邊,一左一右像兩個小保鏢一般,仰着頭問他:
“尖鼻子叔叔,你是從哪裡來的呀?你叫什麼名字?你家裡有媳婦兒嗎?”
千陌已經對小哥倆這一見個美男子就必拷問三道問題的做派,習以爲常了,她淡定地勸告不明就裡的木圖:
“這兩雙胞胎是我的兒子,他們倆的問題你最好無視,若你還想安靜吃完這頓早餐的話,否則後面更多的十萬個爲什麼會隨之而來,讓你招架不住的。”
木圖心裡微微吃驚,這個好看的姑娘,居然已經嫁人了,並且還生了兩個孩子!
他好不容易看上眼的意中人喲,竟是他人婦,這如何叫他的心不碎成渣!
頓時,木圖覺得這粥也不好吃了,這桌上的幾碟小菜也不合他的胃口了,甚至還有些咸和辣,他不想呆在鎮國公府了。
慢着,不對,柳小姐要是嫁人了的話,怎麼還會住在孃家?怎麼沒看見她的夫君?
況且,昨天在皇宮裡,逍王南夜太初和那個王妹看上的妖孽公子,兩人明明是極喜歡她的,瞧他們那護衛她的神情,就像母雞護小雞,大灰狼護着小綿羊!
這裡面有貓膩,有貓膩啊。
就在木圖心思電轉,就千陌的感情婚姻狀況閃了無數個可能性時,千潯笑眯眯地撲在他的大腿上,對他招招手,要他彎下身子來。
木圖看了看淡定的千陌和好奇的娜朵一眼,隨後聽話地將身子俯低,就聽千潯附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尖鼻子叔叔,你別聽孃的,娘是害羞。潯寶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娘?如果喜歡娘,你就要回答寶寶們的那三個問題喲,否則尖鼻子叔叔你以後休想從寶寶們這裡打聽到孃的任何消息。”
千潯將話說完,牽着千羽攀上椅子,一邊埋頭喝粥,一邊抽空從粥碗裡擡起頭,那張粉嫩的小臉被粥碗遮了大半,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眸子滴溜溜地瞅着他,甚是可愛。
木圖一瞧這兩個鬼靈精的機靈模樣,明顯是用同樣的問題拷問過許多他們孃親的追求者啊。不過看這情形,柳小姐應該是還沒意中人,否則小傢伙們也不會替他們的娘來問這個了。
一想到這裡,他又有些得意了,嘿嘿,目前看來,至少小包子們對他的印象不差,他還真要從他們身上下手,打聽打聽柳千陌的情況呢,這個女人太讓他好奇了,太神秘了。
“叔叔是薩曼茲國的太子,叫木圖,至於媳婦兒麼,正室太子妃倒是還沒有。這樣回答,你們滿意嗎?”
木圖一本正經地回答,心裡暗暗得意,在追求柳小姐的人中,應該沒人比他的身份更尊貴了吧。
“木圖叔叔,太子是什麼東西?”
兩個好奇寶寶的注意力果然與衆不同。
千陌已經吃完早餐,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捂着嘴擦了半天,也不見她將帕子拿開,木圖只看見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猜測她是在悶笑。
“太子麼,就是,就是皇帝的兒子。”
木圖有心想給兩個小包子科普一下,可真正解釋的時候,卻發現無法對兩個五歲的孩子講清楚究竟什麼是太子,再說他也不能在千陌面前炫耀他王位繼承人的身份是不。
最後,還是千陌一句話,制止了小包子們的刨根問底:
“好啦,粥和菜都快涼了,再不吃的話,娘就撤掉了哦,而且,娘等會出去看九弦叔叔去,也不帶你們兩個小淘氣了。”
千陌在家裡接待木圖和娜朵的時候,在京城的一座深宅裡,夜魁剛從柳府回來。
他將千陌的回信交到前廳正處理事務的夜魅手中,面色不愉地說道:
“喏,公子等的信在這裡,魅,下次這種事情可別派俺去了,柳家那個小姐,又將薩曼茲的太子招惹到了家裡,俺剛纔離開的時候,碰巧撞見了。她可真是水性揚花,虧得公子對她這般好!還是俺老家村裡的翠花妹妹純潔。”
“你以爲你想不去就能夠不去啊?有本事,你到公子面前訴苦告狀去,天天唸叨你的翠花妹妹好,她那麼好,怎麼不來看你?”
一身書卷氣的夜魅站起身,撣撣白色長衫,扔下夜魁在前廳發呆,往後進最裡面的一座大院子走去。
到了院門前,兩個守門的勁裝侍衛按着跨刀上前對他行了個禮,拉開院門,等他進去後,迅速將院門合攏,又如門神般目不斜視地站在了院門兩邊。
夜魅進了院子的正廳,反身將門關嚴,打開密道鑽了進去,很快便來到了一處密室前。
他在密室厚重的楠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裡面便有人打開了門,放他進去。
給他開門的赫然竟是子九弦,只見他板着臉說道:“給你一刻鐘,時間一到本公子馬上進來。”
說完,不等夜魅說話,他走出了密室,順手將楠木門闔上。
密室很大,三面牆擺滿了書架,進門右邊是一張紫檀木的書案,上面整齊碼放着各類紙張和文件,一迭灑金凝霜箋用紫銅鎮紙壓着。
密室中間是一道山水雲母屏風,屏風上此時搭了一件黛色長袍和兩件雪白的中衣,一根玉質蹀躞腰帶鬆鬆的搭掛在長袍上,閃着晶瑩剔透的光。
密室並不暗,四角和房間中間都掛着碩大的夜曜寶石,將密室照得纖毫畢現。
夜魅繞過巨大的屏風,走到後面的浴桶邊,躬身對着浴桶裡的人說道:
“公子,柳小姐的回信來了,您是現在就看還是等會泡完了再看?”
“給我。”
泡在浴桶裡的夜梟除了頭露在外面,從脖子以下全部都浸在烏漆抹黑的水裡,他將雙手伸出水面,接過夜魅遞來的信封,雖然有些急迫,仍然很沉穩地拆開來,小心翼翼抽出了裡面的澄心紙。
展開淡黃色的信紙,千陌娟秀的字跡印入眼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雖然只有短短八個字,他卻似乎看到了千陌執着筆很鄭重很甜蜜地寫下它們的情形。
呵,他的陌兒啊,和他一樣,都是用最短最簡潔的語言,表達着最堅定不移最深沉的愛戀。
不過,這字還是太少了,她就不能多寫幾個字麼,見字如見人的道理,陌兒都不懂,下回得敲打敲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