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是真心喜歡夜梟的,夜梟滿足了她少女心裡對戀人的部分幻想:高大、英俊、體貼。
此時的無夜山莊已經在江湖上開始有點名聲,夜梟的大名卻並未爲人所知,蘇染雖然喜歡他,卻也略有遺憾,心高氣傲的她,原本認爲以她的姿色,是完全可以進宮當上皇后受天下人景仰的。
如果夜梟是皇帝,或者即便現在不是皇帝,哪怕是個皇子或者公侯也好啊,至少有了權勢和名望不是。
小小的蘇染在夢霄宮耳濡目染,對權勢和名利有一種天生的狂熱與渴望,當然,在夜梟面前,頗有心計的她並未露出一絲一毫。
兩人在一起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雖然未行夫妻之實——那是因爲夜梟說待他大仇得報之後一定要以最隆重的十里紅妝迎娶她,不願意現在隨隨便便地要了她的身子,他要給她最好的——但卻幸福快樂,心心相映。
可惜好景不長,半年後,夢霄宮宮主也就是她的師傅找到了她,嚴令她不得愛上他,並不由分說地給她下了命令,最新的任務就是殺了夜梟,否則,宮主威脅將永遠不告訴她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在哪裡。
她痛苦了很久,最後半年的感情敵不過師傅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以及找到親生父母的渴望之情。
她沒有一刀殺了他,自忖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給他下了醉顏,拌在菜裡做給了他吃,然後等他睡了之後,毅然決然地悄悄離開了無夜山莊在京城裡的那座宅子。
醉顏的發作時間是在十二個時辰之後,所以她有充裕的時間離開京城,並返回到夢霄宮在當陽城的老巢。
從此她悉心學藝,將宮主師傅的一身真傳學到了手,一年前,老宮主去世後,她順理成章地接替她成了新任宮主。
這一年她時不時閉關練師傅留下的最後一招絕學,終於在三個月前練成出關,而出關後,從手下那裡得知的消息簡直讓她要吐血三升。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夜梟沒有被醉顏毒死,他不僅沒死,他的另一個身份也已經曝光,無夜山莊莊主夜梟居然是南夜國第六皇子堂堂的逍王殿下。
早知如此,她當年又何必聽師傅的話給他下毒離他而去呢!如果她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或許她早已助他登上更高的位置,得到更大的權利,甚至成爲太子!
而她也將成爲太子妃,在不久的將來成爲皇后,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威儀感,豈是區區一個夢霄宮宮主之位所能給予的!
她不由扼腕嘆息,爲自己當年錯過這麼一樁好事而遺憾,也爲當年的夜梟沒有完全信任她將他的真實身份告知於她而不滿。
所以,她又回來了,她相信,以她如今的手腕與天姿國色,一定能讓這個逍王殿下原諒她、重新接納她並愛上她。
她信心滿滿、躊躇滿志地找到了逍王府,說服千陌讓她住了進來,並在一開始小心不與南夜太初見面,而是慢慢接近慢慢找機會向他說明當年的原委,慢慢打動他,慢慢勾起他對她往昔美好的回憶,並得到了他的憐惜。
她以爲她快要成功了,可是南夜太初遲遲不肯與她成了夫妻之間的好事,而且她也看得出來,南夜太初對千陌的在乎,所以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既然昨晚她失了手,沒能除掉千陌這個眼中釘,那麼今晚她就必須孤注一擲,用自己的身體爲代價,換得南夜太初一輩子不離不棄的承諾。
她要用自己在夢霄宮學來的媚術,將南夜太初牢牢地綁在自己身邊,讓他將千陌忘記,只愛她一個人,只聽她一個人的話。
蘇染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設想着今晚等會的行動,即便夜深了,她依然眼神炯炯。
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從塌上爬起來,又將房裡的燈吹熄了兩盞,只留了牆角的一盞蠟燭,捻小了蠟燭芯,讓燈光更暗淡,顯得一室昏黃朦朧,有一種溫馨的甜蜜,這才滿意地又躺回了塌上。
這天晚上,直到很晚,南夜太初才從外面回來,本來他準備直接回去書房就寢的,想起昨晚千陌遇刺的事情,他又折向了晚晴塢。
他也想去試探下蘇染,看看她的反應如何。
推開晚晴塢正廳虛掩的房門,南夜太初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屋裡的蘇染並沒有睡着,卻假裝等他等得睡着了,閉着眼等他走近。
南夜太初看了眼牆角昏暗的燭光、桌几上半溫的茶水和千層酥、以及塌上閉目淺睡的蘇染美人,他面無表情的坐在了塌沿。
蘇染也在此時恰到好處地“醒”了,她睜開迷離的雙眼,似乎仍沉浸在睡夢中,人還未完全清醒。
南夜太初拍拍她的臉,輕聲道:
“染兒,對不起,今天被父皇和皇奶奶留在了宮裡,這個時候纔回來,讓你久等了,要不我抱你上牀,等你睡着了之後我就走。”
蘇染直到此時似乎才真正醒來,她登時瞪大了眼睛,雙手纏上南夜太初的胳膊,整個人也如蛇般扭了過來,欣喜地說道:
“梟,是你啊,染兒剛纔還未完全清醒,所以有點迷糊,現在瞌睡可是全無了,染兒不要你就走,染兒今天還沒好好和你說話呢。”
這後一句話撒嬌的意味相當明顯,聲音嬌柔得如同春水輕輕撫過肌膚,讓人浮想聯翩。
南夜太初自然也不例外,他似乎被蘇染嗲嗲的聲音迷住了,挪不開腿,索性攬着她的細腰,啞聲問道:
“染兒,今天你在府裡都做了些什麼?可有覺得無聊無趣?”
蘇染搖搖頭,故意將嘴附在他的耳朵邊,吐氣如蘭,將說話的氣息送進他的耳朵裡,撩撥着他:
“梟,沒有你在的地方,不管多精美多豪華,染兒都會覺得無聊又無趣,只要你回來了,哪怕住的是茅草房,睡的是土炕,染兒也甘之如飴。”
南夜太初在心裡腹誹着:幾年不見,沒想到這個女人如今這麼會說話了,若不是瞭解她的人,只怕還真的會被她的言語所打動,爲她所迷。
他的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一抹沉醉的笑容來,一把將蘇染推開,在她略感詫異甚至有些委曲的注視下,他欺身上前,反而將嘴附在了蘇染的耳邊,朝着她的耳朵裡呵了幾口氣。
在她的耳垂變得通紅,因爲癢而羞澀躲避的時候,南夜太初將她固定在原位,輕聲說道:
“染兒,你不知道此刻的你有多美,真的讓人沉醉迷戀,我想我是越來越離不開你了,等明天十日期限一過,我們就搬離王府,過我們的二人世界去,好不好?”
蘇染心裡微微一驚,過二人世界當然是她最希望的,只是也還沒有完成刺殺千陌的任務,此時怎麼能從王府搬走?
“梟,搬走當然是好事了,染兒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裡呢,可是,染兒又捨不得王妃姐姐。”
蘇染尋找着不搬的理由,“其實,最主要的,是染兒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潯寶,他太可愛了,也與我投契,我都想認他做乾兒子呢。”
這話倒是不假,所以她說得非常真誠,即便是南夜太初也看不出一絲虛假來。
南夜太初聽了話不但沒有爲她喜歡千潯感到高興,反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染兒,我覺得王府裡現在不是很安全,我剛纔回府的時候,聽到了手下的報告,千陌昨晚遇刺了,也不知道是想劫財還是想劫色,所以我很擔心你的安全。”
蘇染攀着他的肩膀,輕言細語地說道:
“梟,我今天去看王妃姐姐的時候,也聽她說了這事,不過萬幸的是,她並未被賊子傷到分毫,而且府裡也未丟失貴重的東西,據姐姐說這完全歸功於她身邊的暗衛,還是你派給她的呢。”
燭光昏暗,蘇染也看不出南夜太初背光的臉上此時是個什麼表情,便試探着往下說道:
“要不,你如果方便的話,給染兒也配一個暗衛吧,這樣,以後不管住在哪裡,即便梟你不在染兒身邊,染兒也不會再害怕了。”
南夜太初並沒有馬上回答蘇染,是好還是不好,他沉吟着,斟詞酌句地道:
“染兒,這事確實是我的疏忽,應該給你也配一個暗衛保護你的,只是,適合做暗衛人我身邊只有二三個手下,其中一個派給了千陌,另外兩個也被派到了外地,一時之間回不來,即便調回來,少說也得在十日之後了。要不,我將千陌身邊的暗衛先派給你,反正她和我以後是要和離的,既然她不尊重我,我也沒有必要再派人暗中保護她了。”
蘇染趕緊搖頭,拿手捂住他的嘴勸道:
“算了,梟,你的好意染兒心領了,王妃姐姐身邊的暗衛就還是留給她吧,染兒,染兒應該沒有人會想要來加害的,應該不會那麼慘,被賊子惦記上。”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阻止南夜太初撤掉千陌的暗衛,實際上則是示弱,暗示自己的危險也不亞於千陌,這招是蘇染以退爲進的招數罷了。
南夜太初哪會聽不出來,但他假裝沒聽懂,只是將蘇染摟得更緊了些,聲音越發的溫柔:
“染兒,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你放心,我會盡快調暗衛回來保護你的,絕不讓你在我身邊出任何狀況。”
蘇染可不想要什麼暗衛,那豈不是在自己身邊放了個監視器嗎?但她也不希望千陌身邊有暗衛,這會讓她刺殺千陌的行動遇到很大的阻礙。
一時之間想不到好的說詞,蘇染只得點點頭,“嗯,染兒一切都聽你的,梟,染兒有些口渴,麻煩你沏壺茶喝。”
南夜太初不疑有它,他起身從茶葉罐裡挑出一匙紫筍茶葉,沏了一壺茶,端給蘇染一杯,自己覺得有些口渴,便也喝了一杯。
蘇染又拿了一塊千層酥,自己咬了一小口吃了,剩下的全喂到了南夜太初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