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南夜太初,趁他發愣的當口,迅速從牀上蹦起來跳到地上,拉開房門就跑了出去。
睡飽了覺的千陌動作麻利,像一隻敏捷的小兔子,三下二下她就跑出了緩歸苑,與剛從外面回來的柳鵬程撞了個滿懷。
柳國公見撞到自己懷裡的是衆人尋了一天一晚的寶貝女兒,不禁又驚又喜。
他一把抱住千陌,看了看她身後的緩歸苑,以及從裡面跟出來的南夜太初,低頭詢問道:
“陌兒,你到底去哪裡了?逍王殿下可是連衛尉軍都出動了,就爲了尋你,他對你可是真用心啊!”
柳鵬程此時不提南夜太初還好,此時的千陌正在氣頭上,剛剛纔宣佈要和他取消婚約呢,所以自然而然地,倔強小女人不高興了:
“爹,您到底是他那邊的還是女兒這邊的?!”
從柳鵬程懷裡抽身出來,千陌粉臉上依舊憤憤不平,她傲嬌地說道:
“我剛剛已經通知這位公子了,我和無夜山莊莊主的婚事取消!反正我絕不會嫁給一個欺騙我的人,更不會嫁給一個不知道底細的人。爹,我先去看乖寶們了。”
說罷,千陌扔下目瞪口呆的柳鵬程和一臉苦笑的南夜太初,跑回了瓊蕊苑。
南夜太初要追上去,柳鵬程一把攔住他,沉聲說道:
“逍王殿下,這個時候最好別去,陌兒在氣頭上,你去了也於事無補,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找機會好好勸勸陌兒,等她氣消了,你再來。”
“好吧,我聽您的,那我先走了。”夜梟點點頭,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鎮國公府。
要說這國公老爺是個武將,性子剛烈直率,也是個不太懂女人心思和性格的大男人。
他這一番話雖然成功勸住了南夜太初,卻也讓他錯過了最佳的賠禮道歉和解釋的時機,以至於後來,讓他的追妻之路多了幾分曲折。
千陌回了瓊蕊苑,滿腔的憤怒在見到三個孩子時已經煙消雲散了,和孩子們說了會話,太陽快要下山,紅翡進來請示說晚餐已經準備好,讓他們去吃飯。
飯桌上,千陌沒看見娜朵,便問道:
“娜朵公主呢?她怎麼沒來吃晚飯?”
丫環們正要回話,包打聽千潯已經搶了先,他從飯碗裡擡起頭,神秘兮兮地說:
“娘,娜朵姨今天接到一封信,她邊看邊哭,邊哭還邊笑,奇怪得很,後來,娜朵姨將信收起來就出去了,然後,就再也沒回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您一樣,也會一夜不歸哦。”
“誰說娜朵姨一夜不會歸的?背後說我的壞話,我可是會不再喜歡你的哦。”
一道嬌脆的聲音響起來,正是娜朵從外面走進了飯廳。
被逮個正着的潯小包子吐吐舌頭,賣了個萌,眯着眼甜甜地說道:
“娜朵姨只不過嘴上說說罷了,潯寶這麼可愛,你纔不會不喜歡我呢。話說,娜朵姨你接到的是誰的信啊?”
說到最後,他的好奇心又佔了上風,念念不忘那封讓娜朵又哭又笑的信呢。
娜朵在餐桌前坐下來,墨翠給她擺上碗筷,她拿起筷子輕輕敲了千潯的小手一下,朝他瞪了一眼,這才轉向同樣關心地看着她的千陌。
“柳姐姐,是我木圖王兄來的信,信上說他已經平定了叛亂,已經於二個月前登基爲王了,由於冬天大雪封路,這信才送到我的手上。木圖王兄派了人來接我回薩曼茲國,我今天下午就是去見他們去了。”
千陌不禁爲她高興:“恭喜啊,娜朵,你不用再爲你王兄擔心了,內亂也平定,你也終於可以歸國,不用再害思鄉之情了。”
雖然娜朵不說,但她知道,娜朵其實非常想念家鄉,常常一個人偷偷坐着發呆、抹淚,人前又表現出什麼都無所謂沒心沒肺的樣子,她在一旁看着,也無能爲力。
娜朵臉上也是一片高興之色,不過她馬上認真說道:
“柳姐姐,我今天去見了王兄派來接我的人,已經和他們說好了,等三月二十八我參加了柳姐姐和夜莊主的婚禮之事,再和他們一道回國。算起來,今天正月初九,離你的好日子可是不遠了呢。”
千陌的嘴角不由扯了扯,臉上頓時僵了,她轉過頭低頭扒着碗裡的飯,沒有接話。
娜朵不由有些奇怪:“怎麼啦?柳姐姐你似乎不太高興?”
飯桌上的其他人也隨着娜朵的話向千陌望過來,見她臉上確實沒有什麼喜色,千羽和千潯從小跟着她,自然知道她的性子,小哥倆便齊聲問道:
“娘,你確實是不太高興哦,昨晚一夜未回,外公好像派人去找你了呢。”
看來,這鎮國公府還沒有什麼能瞞得住這精明的小哥倆,柳鵬程自以爲沒有驚動他們,他們還是通過自己的觀察力和渠道知道了。
千陌咳了咳,想了想,決定據實相告,便放下碗筷,一本正經地宣佈:
“你們聽好了,我只說一遍,不會再說第二遍。我要說的是,三月份沒有婚禮,沒有柳府和無夜山莊的聯姻,我千陌,也不會嫁給夜梟!就是這麼簡單,報告完畢,不許向我提任何相關問題,吃飯。”
說罷,在一桌人吃驚的表情中,千陌重新拿起了碗筷,在夾菜之前,又對娜朵補充道:
“娜朵,你也不用等了,還是趕緊和你王兄派來的人一起回國吧,估計你也已經歸心似箭了。”
娜朵剛要問“爲什麼”,千陌已經自顧自地埋頭吃起了飯來。
看着她只顧機械地吃着碗裡的白米飯,一根菜也不夾了吃,娜朵朝千羽和千潯望去,眼露詢問之色,小哥倆搖搖頭,也是一臉的莫名。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所有的人雖然莫名其妙,但看見千陌沉着的臉,便不敢再問。
第二天,柳鵬程下了朝之後,來到瓊蕊苑,準備找千陌好好的談談心,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哪裡知道他竟然撲了個空。
一問,才知道千陌帶着一院子的人出去遊玩去了。
一連幾天,天天如此,大清早一幫人浩浩蕩蕩出去,到了半夜精疲力盡了纔回來,感情就是故意不讓她爹有機會來做說客的。
娜朵跟着玩了幾天,終於被千陌好說歹說給說動了,況且她也確實想她的母妃和王兄,還有她病危的父王,所以便擇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隨着薩曼茲的使臣一起,啓程踏上了回國的路。
在城外十里長亭處,千陌帶着小包子們和娜朵做最後的告別。
小公主在和千羽千潯以及小影一一告別後,她最後才走到千陌面前,一把抱住她,一向灑脫的小公主聲音也略微帶着哽咽:
“柳姐姐,這一別,也不知再見是何時,真希望永遠不要分別纔好。如果你真的和夜莊主沒有緣份的話,不妨考慮考慮我的木圖王兄,哦不,他現在已經是王上了,王兄對你一直不能忘懷,希望姐姐能給王兄一個機會。”
千陌拍拍她的肩,眼睛裡也有些溼了:
“娜朵,謝謝你給我們帶來的歡聲笑語,你的王兄值得更好的人,柳姐姐在這裡祝你和他都能找到意中人。”
看着娜朵和一幫人一一道別,難捨難分,一旁等候的薩曼茲使臣有些急了,他看了看天色,小聲催促道:
“公主,天色也不早了,如果再不動身,今天天黑前將趕不到下一個可以住宿的城鎮,到時候只能露宿野外。”
千陌鬆開她,輕輕道:“去吧,有機會我帶着乖寶們去薩曼茲看你。”
“真的?那太好了,柳姐姐,你可要說話算話哦。”
娜朵破啼爲笑,她又將三個孩子每人親了一口小臉,這才直起身,留戀地順着官道朝南夜京城方向看去,似乎在等着什麼人一般。
最終她失望地收回目光,朝千陌幾人展顏一笑,踏上馬車,隨着使臣們走了。
千陌站在長亭裡目送,直到看不到他們車隊的影子,這才牽着三個孩子,帶着丫環往自家的馬車走去。
等鎮國公府的馬車離開長亭後,從長亭背後的山坳處轉出一個人來,正是子九弦。
他其實早來了,一直躲在山坳處悄悄看着娜朵和衆人告別,他也看到了娜朵往京城方向看過去的期盼的眼光,知道她一直在等着他來送別。
不知道爲什麼,他在那一刻膽怯了,他原本一直只是將她當妹妹看,從來沒有想過愛她,所以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坦蕩蕩理直氣壯的。
可是自從帕萊城他撇下她,從而導致她被青萍等人綁架,讓嬌生慣養的她吃了些苦頭後,他對她就內疚了起來。
有好幾次他都想找機會跟她道歉,可她卻總是找藉口避開他,不再像原來那般找種種藉口粘着他。
以前的她,他趕都趕不走,現在的她,他想她來她卻不來了。
倚在長亭的圓柱上,子九弦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怎麼會酸酸的,想他當年在女人花叢過,片葉不沾身,如今,居然害怕與娜朵道別。
從那條早就看不見娜朵馬車的官道上收回目光,千九弦一轉身,卻看到了頂着夜梟的臉、穿着王爺官服的南夜太初,他正看着他。
見子九弦終於回過頭來發現他了,南夜太初將一個錫金的酒壺扔給他:
“來,九弦,我們倆好久都沒好好喝過酒了,今天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子九弦接過酒壺,仰頭就灌了一口,咕嘟咕嘟吞進了肚子後,他才大喝道:
“好酒!這應該是桃花姐的十年陳釀桃花醉了!”
兩人坐在長亭內的石凳上,南夜太初拿着手裡的另一個酒壺,也往嘴裡灌了一大酒:
“不錯,這是我從桃花姐那裡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