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內,對柳鵬程執行杖刑的侍衛正在給假南夜帝彙報掌刑情況:
“皇上,柳大人的四十杖刑已執行完畢。”
假南夜帝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見李德福出去後尚未迴轉,便拿眼掃了殿內的羣臣一眼,威嚴地道:
“希望朕的四十杖刑能讓鎮國公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爲有戰功,與朕關係好,就可以不顧君臣禮儀之道,在朝堂之上喧譁,朕希望諸位愛卿能以此爲誡,不要步其後塵。”
文武大臣們面面相覷,不得不違心地齊聲應是,假南夜帝站起身,第三次宣佈早朝的結束:
“時辰不早了,今天的早朝就到此結束,退朝吧。”
說罷,他轉身便要走下寶階,往側門離開,就在這時,大殿內突然響起一個冷冽的聲音,生生將他的腳步給攔了下來:
“南夜翼,你看看誰來了?”
假皇帝南夜翼猛地眯起了雙眼:南夜翼!他居然知道他的名字!這麼說來,他應該知道他是假扮的了。
緩緩地轉過身,面向正穩步向他走來的南夜太初,待看清他背上的人後,南夜翼登時臉色大變,原本眯起的眼睛突然就瞪圓了,一臉的不可置信。
隨即意識到了什麼,他又將瞪圓的雙眼重又眯了起來,並淡淡地掃了殿內的大臣們一眼,見他們正在朝南夜太初好奇地看着,無人注意到他,稍稍放下了心來,快速思考着應對之策。
南夜翼重新又坐回了金鸞玉象寶座,面色也很快恢復如常,用一種慈父的口氣親熱地招呼道:
“初兒,你今天怎麼來上朝了?平時朕讓你上朝擔任一官半職,幫朕分憂,你總是推脫,連早朝也不上,今天倒是來了。不過,這個時辰你來得也太晚了,下次注意早點啊。”
南夜翼沒有理睬這個假皇帝,他朝殿角侍立的太監吩咐道:
“快去搬張軟椅來,要快,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小太監被他嚴肅冷酷的神情給嚇到,不待假皇帝指示,他趕緊屁顛屁顛地不知從哪搬來一張椅子,還鋪了一個厚厚的金絲軟墊在椅上,放到了大殿中央。
南夜太初將背上的南夜帝放下來,抱到椅子上坐好,將身上的衣袍拂順,這才淡然地望向寶階上的南夜翼,也不說話,只是冷笑。
羣臣們看得莫名其妙,心道:這兩父子又是鬧的哪樣?一個是慈父春風滿面,一個是劣兒冷漠囂張,而且逍王帶來的這個人是誰呀?怎麼看着有些面熟?
一些老臣們在看了一會南夜翼背來的人,發覺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後,便也不再研究,將注意力全放在了對峙着的南夜翼和南夜太初兩父子身上。
南夜翼見南夜太初只是冷笑着盯着他,並不說話,不由沉下了臉,聲音陰冷地說道:
“初兒,朕在問你話,你爲何不回答?你以爲你是皇子,有皇太后寵着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不講君臣父子禮節了麼?!還是你以爲朕不敢罰你?!”
南夜太初勾起嘴角,眼神冰冷,聲音更是冰冷:
“本王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嗎?!南夜翼,你以爲你假扮父皇,鳩佔雀巢,就可以瞞天過海,當上這南夜國的皇帝嗎?老天還沒完全瞎了眼睛,你看看他是誰?”
站到坐着的南夜帝身後,南夜太初手扶着椅背,將衆人的視線引到真皇帝身上。
什麼?現在的皇上是假的,怎麼可能!
大臣們此時已經被南夜太初的話給驚呆了,反應慢的還在發愣,反應快的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大殿上一時譁然。
有一批在南夜帝在位時就輔佐他多年的老臣,聽出了南夜太初話裡有話,便又掉頭仔細打量起大殿中央坐着的人來。
這人雖然很瘦,滿面鬍子拉碴,但眉眼越看越和寶座上的皇帝相像,即使現在的模樣憔悴,但他周身仍散發着不凡的王者氣度,隱隱讓老臣們想起原來那個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霸*帝。
寶座上的南夜翼面色變幻莫測,正待出聲喝斥,大殿中央的真南夜帝卻在此時開口了:
“阿翼,朕待你一向不薄,你要什麼都給你,爲何你反要設計害朕,將朕秘密關押起來不說,還假扮朕奪了朕的皇位?五年了!整整五年!你也沒想到五年後,朕還能再回到這個朝堂之上吧?”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帶着一股痛心、懊悔和指責,卻並不怎麼憤怒。
南夜翼倏地從寶座上站起來,先發制人地搶先說道:
“好你個南夜翼,明明是你在外爲非作歹、害人無數,糟蹋了多少的良家婦女,甚至犯下了命案,朕纔不得不將你關在密室,希望你能在密室裡思過,痛改前非。沒想到你竟然逃了出來,又不知用什麼法子哄得初兒的相信,帶着你來這殿上反咬朕一口,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說完,他猶自不解氣,手一揮,袍袖一擺,高聲道:
“來人!將這不知好歹、假冒朕的不法之徒拉下去押入大牢!”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殿外衝進一隊侍衛,待要將椅子上的南夜帝拖走,卻被南夜太初的眼神給嚇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南夜翼見狀不由大喝道:
“你們還楞着幹什麼!連朕的話也敢不聽了麼!還不將人拖下去押起來,待朕來親審!”
侍衛小頭頭對南夜太初行了個禮,小聲道:
“得罪了,逍王殿下,小的也是稟皇上旨意行事。”
說罷,便要上前逮人,南夜太初挺身站在南夜帝面前,雖是看着侍衛,卻是朝殿上的某個大臣說話:
“章大人,您是掌管武職的最高大臣,中郎將範雄不在,您也不管管這些低級的衛尉侍衛們麼?今天不將這真假南夜帝的事情弄清楚,誰也別想在此發號施令亂拿人!”
南夜太初的話說得倒輕飄飄地,但語氣卻是相當嚴厲,眼神也很駭人,嚇得那幾個侍衛也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被南夜太初點到名的兵部尚書章大人只得跨前一步,走出隊列,朝南夜太初行了個禮,對侍衛斥道:
“混帳,逍王殿下面前,你們也敢拿人,真是放肆!去殿門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放進來,等殿內的事情解決之後,傳了你們,再進來。”
章尚書是跟了南夜帝多年的老臣,此時他雖有疑惑,但依稀覺得,既然能將不問世事的逍王也驚動出面的話,那麼假南夜帝一事必有蹊蹺。
爲了南夜大計和帝位着想,少不得今天必須查清此事,以免讓真帝蒙冤,讓假帝得逞、欺騙大臣和民衆。
南夜翼見侍衛被南夜太初趕走了,知道今天這事不能善了,再次搶先說道:
“諸位愛卿,你們不要被這個人給欺騙了!他是朕的雙胞胎弟弟南夜翼,當年我們出生時,因爲國師的預言,雙生子臨世會危及到南夜的國運,於是朕被留在了皇宮,他則被母妃悄悄送到了奶媽家裡寄養,長大後,朕得知還有一個弟弟流落在宮外,便設法找到他與之相認,悄悄接濟他,還常常從秘道將他接進宮與母妃見面,以解母妃思念之苦。
“朕曾想將南夜翼的身世公之於衆,恢復他皇室成員的身份,只是礙於國師的預言,被母妃勸說而不得已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到朕一片好心,卻招來了個狼子野心的畜牲,南夜翼,你作惡多端,壞事做盡,如今又來這大殿上挑撥是非,難道是嫌朕沒給你封王賜府麼?你若覬覦這皇位,直說便是,朕讓給你又何妨,何苦來這一招!”
好個巧舌如簧的南夜翼,一番話說得顛倒黑白、理直氣壯,撒謊也不打草稿的,大殿裡一些新晉的官員們也被他說動了,看向南夜帝的眼神不由摻雜了鄙夷和不屑。
南夜太初雙手負在身後,雖然是站在寶階下,仰頭看向寶階上的假皇帝,依然氣場強大,氣勢迫人,他從容地說道:
“哦,是嗎?這麼說來,是我和父皇冤枉你了?南夜翼,你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着實不小,既然你說你是真的父皇,那麼本王來問你,我們幾個皇兄弟身上都有哪些胎記,在哪個位置?”
南夜帝啞聲道:“初兒,問這個沒用的,當年父皇不曾防他,就將你們幾兄弟的胎記給他說過,甚至還有許多秘事都被他有意地套問走了。”
果然,南夜翼在寶階上將皇子們身上的胎記及位置一一說了出來,分毫不差,完了之後竟然問三位在朝的皇子:
“玥兒、皓兒、毓兒,還有你,初兒,父皇說的胎記可對?”
南夜玥、南夜皓和南夜毓三位皇子點了點頭,承認南夜翼沒有說錯,眼光卻轉向南夜帝,想看看這個鬍鬚滿面憔悴瘦弱的老人有什麼話說。
幾位皇子皆是聰明之輩,當然知道不能僅憑寶座上那人的一家之言就斷定真僞,但若是南夜太初帶來的人不能自證,他們也只能選擇相信寶座上的那一人了。
畢竟照兩人所說,他們是雙胞胎,從外形上確實無法區分,何況現在有一個還瘦得脫了形,根本看不出當年父皇的威嚴。
也許這人是南夜太初找來冒充的也說不定,目的嘛,極有可能是爲了扶個假帝上位,然後他自己當上太子,過個一年左右順理成章地禪位成帝。
嗯,極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