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太初微眯着眼,臉上因喝了酒不再臘黃灰敗,反而面若桃花,也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頭順勢歪在千陌肩頭,嘴角噙笑說道:
“本王巴不得她將子九弦勾搭走呢,這樣就沒人和我搶陌兒你了。”
他又橫眼朝內殿看去,見他的情敵子九弦甩開娜朵的手,正往外殿走來,不由撇嘴嘆息:
“唉,這個討厭的人又來了,他怎麼就不肯接受那個小公主的求愛呢?!那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喲!”
千陌臉上掛着一絲戲謔的笑,悠悠說道:
“你這人忒壞,自己明明不喜歡人家小姑娘,巴不得她不來和你聯姻,卻偏要將子九弦推給她,你安的什麼心吶。”
“我安的什麼心,我的心陌兒還不懂麼?我早就說過,此生非你不娶,你可莫要以爲本王說的是句玩笑話。”
南夜太初忽然坐正了身子,正色對千陌說道,她聽了沒搭話,只是垂下眼睛,淡定地吃菜、喝茶。
子九弦回到席位,不見南夜蕙在,也沒在意,他是巴不得她不在的好。
將桌案和金絲軟墊往千陌這邊移得近些,剛想和她說兩句話,表明自己不會娶娜朵的決心,南夜蕙卻恰好從大殿一側走了回來,纏着他喝酒,生生打斷了他的企圖。
有個小太監悄悄在南夜太初耳邊說了一句話,聲音太小,千陌沒聽清,就見他皺了皺眉,然後搖搖晃晃地出去了。
不一會,有個宮女端來一杯葡萄酒,跪在千陌身邊道:
“柳小姐,這是薩曼茲太子讓奴婢給您送來的酒,說是他們的特產,所用葡萄產自日照強的高原地帶,口感極好,請您品嚐。”
千陌從宮女的托盤上拿起夜光杯,朝內殿的木圖看去,恰好他也正在往她這邊看,舉起手中的酒杯,朝她這邊努嘴示意。
舉起酒杯,千陌朝木圖微微頜首,淺笑着一口飲下了杯中的葡萄酒,並再次舉起空杯表示謝意。
木圖見她喝乾了酒,也一口喝光手中的酒,然後對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顯得很高興。
一旁的南夜蕙見狀,也端了兩杯酒過來,說是祝她解開了玉連環,爲南夜國爭了光。
千陌在現代的酒量甚好,也很喜歡喝葡萄酒,所以雖然不喜歡這個嬌蠻的公主,但出於禮貌也不好拒絕,接過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南夜蕙連贊她好酒量,還要再敬,被子九弦攔下,便扭着腰含着一抹冷笑回了席。
自南夜蕙後,又有幾個大臣的女兒過來敬酒,無非是誇獎她長得如何漂亮,如何今天巧解玉連環之事。
千陌來者不拒,所有敬酒都是一口豪爽的喝乾,倒讓這些平素不喝酒的大家閨秀們暗暗咋舌。
七八杯酒下肚,千陌感覺小腹有些脹,頭有些暈,她沒想到這古代的葡萄酒後勁如此之大,便招手叫來侍立在身後的宮女,問她更衣處在哪。
綠衣宮女低頭輕聲說道:
“柳小姐請跟奴婢來,奴婢領你去更衣室。”
在千陌起身時,南夜蕙正扭頭往這邊看,綠衣宮女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她似笑非笑地轉回頭去喝了口茶,繼續去纏子九弦去了。
宮女帶着千陌從外殿的側門出去,走過迴廊,穿過花徑,往人跡罕至燈火暗淡的地方一路行去。
千陌雖然喝了酒有點上頭,但還未全醉,她睜着迷離的雙眼,看了看四周,疑惑地問道:
“這是去哪兒?怎麼還未到更衣處?”
前面帶路的綠衣宮女低着頭,快速回答道:
“就快到了,皇宮裡的更衣處一般都會在比較偏僻的地方。”
“哦。”
千陌搖了搖沉重的腦袋,繼續跟着她往前走。
在過一道月洞門時,似乎有風吹得一棵垂絲海棠的樹枝嘩嘩亂響,那婆娑起舞的枝條就像藏了個人兒在那兒似的。
千陌定睛去看,卻什麼也沒有,她自嘲地咕噥:
“唔~今天酒喝得有點多了,看東西都不甚分明,還以爲那兒站着個人呢,真是沒用。”
這時那個綠衣宮女停了下來,低着頭躬身對千陌道:
“柳小姐,順着這條迴廊往前走過去第三間,就是更衣室了,您推門進去即可,奴婢在這兒守着,等柳小姐出來。”
千陌點點頭,輕飄飄地走過宮女身邊,頭更沉了,人往一邊歪,差點就要撲到了地上,幸得小宮女扶了一把,她才勉勉強強站穩。
“柳小姐,柳小姐,你醒醒。”
宮女見千陌閉着眼將整個身體靠在她身上,不由連聲叫她,可惜她醉得人事不醒,無奈之下只好扶着她走進了那間更衣室。
千陌去更衣如廁的時候,集英殿內依然絲絃聲聲,歌舞曼妙,南夜君臣和薩曼茲使臣正你來我往,賓主盡歡,氣氛好不融洽。
南夜蕙端着兩杯酒,聘聘婷婷走到木圖身邊,嬌聲對這位太子說道:
“木圖太子,來,我敬你一杯,希望你阻止娜朵公主和子九弦公子在一起,他可是本公主的。另外……”
她在他耳邊小小聲的加了一句,“祝太子能夠抱得美人歸。”
說完朝他眨眨眼,將手中的一杯酒遞給他,仰頭將左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將空酒杯杯口朝下給他看,笑盈盈地示意該他喝了。
木圖覺得這位八公主很可愛,一來她喜歡子九弦,不想看到他和娜朵在一起,二來她看破了他對千陌的心事祝願他心想事成。
這兩個希望和祝願,無論哪件,都深得他心,於是豪爽地大笑道:
“謝公主祝福,木圖也祝公主心願得償,和心上人比翼雙飛。”
說罷仰脖將杯中酒喝了個一乾二淨,剛想坐下,魏小芸和柳千紫兩人攜手前來,又各敬了他一杯。
連着三杯葡萄酒下肚,木圖感覺頭有點暈了,忙向三位姑娘告饒,手扶着頭撐在桌案上,南夜蕙關切地問道:
“木圖太子,是不是不舒服?可是有些醉酒?”
“唔~可能今天喝得太多了,貴國的大臣們實在太好客,輪番來敬酒,本太子只怕要醉在這大殿上了。”
“既然這樣,太子還是先下去躺會吧,醉酒可是很難受的。”
南夜蕙轉頭吩咐一旁侍立的太監:
“你將木圖太子扶到偏殿去歇息一會,給他端碗醒酒湯去,好生伺候着,別怠慢了貴客。”
“是,公主。”
木圖強撐着向上座的南夜帝和太后告了退,就被小太監架着往後殿而去。
到了一間偏殿,小太監推開門,剛要扶他進去,被他一掌推開,嘟噥道:
“不要扶了,你下去吧,本太子要歇息一會。”
“好的,您慢歇,奴才給您燃上薰香就出去。”
小太監瞥到偏殿最裡面的榻上似乎睡着一個人,隔着青帳,隱約可見身形窈窕,是個女子。
他將偏殿兩側屋角的瑬金銅爐內的香點燃,彎着腰迅速退了出去,並將門輕輕帶上,闔嚴,快步朝集英殿走去。
等到了外殿,看到八公主朝他望來,小太監幾不可察地微微點了下頭,便退到一角,眼觀鼻,鼻觀心地守門去了。
南夜蕙又喝了一小口酒,忽然以手扶額,喃喃道:
“咦,頭怎麼好暈?九弦公子,怎麼有兩個你?你別晃啊,晃得我頭暈。”
“公主,你醉了!”
子九弦見南夜蕙好似在向他身上倒來,趕緊扶住她,朝四下望了望,想叫個宮女來扶她下去,哪想南夜蕙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小聲懇求:
“弦公子,本公主頭好暈哦,可能是這兒太悶了,我不想在這兒出醜,麻煩你扶我出去,找個地方休息一會,醒醒酒就好了。”
“好吧。”
子九弦的袖子被她拽得緊緊的,掙脫不開,只得將她扶起來離開。
在經過千陌和南夜太初的席位時,見兩人前後腳離開有很久了,至今未回,不由有些納悶,甚至暗暗擔心,生怕她迷路,正好趁着扶公主出去的機會順便去找找她。
娜朵一直關注着子九弦這邊,瞥見他扶着南夜蕙出去,找了個藉口也悄悄溜了出來,跟在兩人後頭,想看看他們究竟會去幹什麼。
偏殿裡,木圖進門後,就斜靠在了一面白玉座漆雕屏風上,等小太監點燃薰香帶上門出去後,他才搖搖晃晃地繼續往裡面走。
本來只覺得頭暈,暗道這酒後勁怎會如此大,他這輕易不醉的人今天居然也差點被放倒,真是奇怪。
也許是天氣剛入秋沒多久,加上又喝多了酒,酒勁一上來,木圖在頭暈之外,忽然覺得身上一陣燥熱,身上的血呼嘯着直往體外奔,好像要衝破皮膚、撕裂衣袍,到體外去涼快涼快。
殿裡也不知道薰的什麼香,越來越濃,甜膩膩地,鑽入他的口鼻,沁入他的肺腑,讓他渾身熱得難受。
他不由伸手將衣領解開,似乎還是熱,不夠,還不夠!
他又將腰上系的八環蹀躞金腰帶扯下來,隨手丟到地上,踢掉腳上的錦靴,朦朧着雙眸,朝屋角的一張大軟塌撲過去。
塌上鋪着被子,木圖一頭倒在牀塌上,觸手是一堆綿軟,涼涼的,軟軟的,摸上去很像薩曼茲皇宮裡特有的冰絲被。
他不由大喜,一雙大掌緊緊摟着那牀柔軟的冰絲被,以緩解身體的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