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斜睨了蘇染一眼,見她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不到表情,便擡眸對紅翡說道:
“你是我的貼身丫環,我信任你,才讓你掌管着我的庫房鑰匙,這次的事情你雖不負全責,但也有部分責任,等會回去後你自己罰站一個時辰吧。記住,以後不管是誰,再大的身份,沒有我的同意,都不能私自動用我的東西,知道了麼?”
“是,小姐。”
紅翡指着那套翡翠茶具,還有屋子裡另外幾樣貴重的東西,問道:
“小姐,那這套茶具怎麼辦?是收回去還是繼續給蘇側妃使用?還有,那套白玉棋盤和棋子,那兒的玉如意,還有這個,這個,那個……這些都是你的嫁妝來着,現在要如何處理?”
千陌把眼一瞪,頗有些不耐煩:
“虧你跟了我這麼久,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問我!是我的嫁妝的自然要收回去!不在嫁妝內但是是屬於王府的,清點造冊,讓蘇側妃和南夜太初他們自己決定是付費繼續使用還是讓我們搬走。”
紅翡得到千陌的明示,高高興興地答應了一聲,招呼夜魁將剛纔她指的那幾樣收起來存到庫房裡去。
千陌端起翡翠茶盞,將裡面剩下的紫筍茶一口飲盡,將茶盞放到桌上,讓紅翡擦乾淨水連同茶盤和餘下的幾個茶盞一起收走,這纔對蘇陌溫雅地說道:
“蘇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啊,這些嫁妝是我爹和我故去的娘留給我的,很有紀念意義,我自己都捨不得用,所以逍王殿下不經我同意私自拿出來送給你,這實在是讓我很不高興的一件事。不過,你放心,我知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也是被他蒙在了鼓裡,我不會怪你的。”
蘇染擡起頭,凝視着千陌的眼睛,平靜地說道:
“王妃姐姐,我理解您的心情,這事放在其他女人身上也許就忍了,您不是其他女人,所以您要收回,我無話可說,姐姐如果覺得這樣對待我和梟能讓您高興開心,我也願意配合,並且毫無怨言。”
頓了頓,她勾起兩邊的脣角,淺淺地笑道:
“畢竟,是我和梟對你不起在先,破壞了你和梟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願望,姐姐的羞辱就當作是對我的懲罰吧,我只求一點,姐姐有什麼氣全數朝着我砸來,我絕不說二話,但請姐姐放過梟,他是最無辜的。”
瞧這話說的,好像她千陌是惡婦,她蘇染就是逆來順受任打任罵的小媳婦兒,受了委曲不說,還替自己的男人求情,求放過。
好大一朵又白又聖潔的白蓮花呵!
蘇染的丫環小紅看不過眼了,她衝到千陌面前,大聲指責道:
“王妃,您欺負蘇側妃也太甚了!蘇側妃人善被人欺,她好說話,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是看不慣了!你憑什麼將這些東西都收走?這些都是王爺送給蘇側妃的,你要吃醋要嫉妒你找王爺去啊,在我們面前擺什麼威風!你根本連一點主母王妃的樣子都沒有!”
蘇染想要制止她不要頂撞千陌,可是她那纖細柔弱的聲音哪裡壓得住小紅抑揚頓挫的秦腔。
等小紅噼裡啪啦的聲音告一段落的時候,千陌伸出素手,一邊看着十指上的丹蔻顏色,一邊挑眉問道:
“你說完了沒有?”
小紅一愣,什麼情況?王妃莫不是被她一頓指責給罵醒了,覺得慚愧了,還是根本就沒聽她剛纔說的什麼?
不過千陌的問話她是要回的,這是身爲一個丫環的職業反應,所以她不自覺地就吐出了幾個字:
“說完了,不過。”
小紅還想要接着“不過”說下去,只聽“啪啪”兩聲清脆的聲音,她的兩邊臉頰上頓時各現出一個清晰鮮紅的巴掌印,臉也跟着腫了起來,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
小紅捂着臉,聲音帶着哭腔,“你爲什麼打我?”
千陌翻了個白眼,真是笨到家的丫頭!
“我爲什麼打你?我沒有杖責你一百大板或者直接殺了你丟到亂葬崗,就已經算是我非常仁慈了!你一個膽敢以下犯上頂撞質問郡主的奴才,居然還好意思來問我爲什麼打你!”
千陌收回手,拿出絲帕來擦了擦,隨後將絲帕往地上一丟,站起身,背對着蘇染道:
“蘇小姐,你不要整天只知道纏着南夜太初,和他膩歪在一起,你也要分出點時間來管教管教好你的丫環,我勸你這樣的丫環還是不要也罷,帶着她,只會讓人懷疑她的所作所爲都是你指使的。”
蘇染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她死命的咬着脣,一雙手將絲帕都快給絞爛了。
千陌今天這一番作爲,實在是太打她的臉,刁難、挖苦、諷刺,怎麼難堪就怎麼來。
她恨不得立即上去扇千陌兩個大耳光,再將她踩在腳底下,剝她的皮抽她的筋,拿着刀一寸寸剮她的肉,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她現在還不能衝動,可必須忍!必須忍!不能被千陌激怒。
千陌看也不看這一對主僕,提腿往外面走去,在快到門口時,她回過頭盯着小紅來不及收回去朝她怒瞪的眼,雲淡風輕地說道:
“哦,蘇小姐,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小紅本來是由王府花銀子買來服侍你的,按理她是我的財產,不過,鑑於她的性格與資質,給我看院子都不配,你既然喜歡用她,我便將她送給你好了,只是,買她的銀子我會找南夜太初要回來的。”
說完,她走出了醉染院,院門口,孫管事已經請人重新做了塊新的門匾,正在招呼下人在拆換。
見到千陌出來,孫管事趕緊請她過目新匾。
千陌走到院門外,眯起起擡頭看了看“晚晴塢”三個中規中矩的隸書,滿意地點點頭,帶着丫環揚長而去。
她以爲經過她這麼一番羞辱,蘇染一定會向南夜太初告狀,某位王爺一定會怒氣衝衝來找她算帳。
結果,當天平安無事,某位王爺並未來替他的心上人出頭。
千陌思忖着,是不是她的力度還不夠,對蘇染的打擊與羞辱還不夠狠,所以她才忍下來,委曲求全?她開始考慮第三天得要變本加厲纔好。
其實,千陌是誤解蘇染了,她並不是沒有告狀,當天晚上,她就告了,只不過告得有技巧罷了。
這天南夜太初一直在朝裡處理公務,陪同南夜帝接見外國使臣,所以直到比較晚了他纔回府。
當然,他回府後是直接去了蘇染和他的小院,因爲天色已暗,他也沒有注意院門上的門匾給換了。
屋內,蘇染正在燈下繡一隻荷包,見到他回來,很是高興,溫柔地將他迎進門,扶着他坐好,又用柔得能掐出水來的聲音問道:
“梟,今天在外公幹了一天,是不是很累?來,染兒幫你揉揉肩好不好?”
南夜太初揉着額頭嘆了口氣,他確實是有點累,便點頭默認了蘇染的提議,順便還讚揚了兩句:
“染兒你真是貼心,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唉,陌兒可從未關心過我是不是累,也從未幫我按摩過。”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這兩下一比較,自然是溫柔體貼的蘇染勝出了。
蘇染臉上露出兩抹紅暈,一邊給他揉肩揉太陽穴,一邊吩咐小紅沏杯茶,給南夜太初潤嗓子。
小紅做事倒是麻利,很快便沏好了一壺茶來,倒了一杯端到了南夜太初面前:
“王爺,請喝茶。”
南夜太初睜開閉着的眼,伸手接過茶杯就往嘴裡送,手卻在半途停頓了下來。
“怎麼啦?梟,是小紅的茶沏的不好麼?”蘇染關心地問道。
南夜太初搖搖頭,盯着黑色的陶瓷茶杯看了半天,眉頭凝了起來:
“染兒,前些天我不是才送你的一套翡翠茶具嗎?紫筍茶用那套茶盞泡纔對,爲何今天換成這黑不溜秋的粗瓷茶盞了?”
蘇染一時啞口無言,沉默了下來,小紅趕緊趁機告狀,將今天千陌來醉染院的一言一行一字不漏地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末了,她又添油加醋地說道:
“王爺,王妃不僅刁難蘇側妃,她還將您提字的醉染院門匾也給換了,換成了晚晴塢三個字,王妃說整個王府都是她的財產,只有她有支配權,即便是您也無權動這府裡的一針一線,您和蘇側妃只不過是寄在她籬下的客人,她願意可憐你們就給口飯吃,她不高興了隨時就可以趕您和蘇側妃走。奴婢看王妃欺負蘇側妃,氣憤不過,出面說了幾句公道話,王妃就扇了奴婢兩個耳光,還說要打死奴婢。”
蘇染在一旁輕聲喝斥道:
“好了,小紅,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曲,王妃姐姐是主子,她做得再不對,你做爲丫環也不能說她的半句不是。王妃姐姐不也說了嗎,你是她花銀子買來的,只不過是可憐我們才讓你來服侍的,等梟明天和王妃姐姐結了賬,你就是我們的丫環了,她以後也就不能再無故動手打你。”
南夜太初蹙眉:“什麼結賬?這又是怎麼回事?小紅本身就是我買來服侍你的丫環,你爲何說要到明天她才屬於我們的話來?”
蘇染臉上立即露出說漏了嘴的表情,後悔不已,低了頭不解釋。
南夜太初便對一旁臉有憤色的丫環道,“你說,是怎麼回事。”
小紅便將有關自己的這一段給狀告給了南夜太初,在話的結尾,自然又是說千陌將蘇側妃和王爺羞辱諷刺了一番。
反正她心裡想的是,蘇側妃太軟弱不敢對抗千陌,那就挑起王爺的怒火,讓他去找王妃算帳好了。
果然,南夜太初徹底被激怒了,他“蹭”地一下站起身,說了句“豈有此理,陌兒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邁開長腿就往外走。
蘇染趕緊站起身,撲上去緊緊抱着他的腰身,小聲央求道:
“梟,你別去找王妃姐姐撒氣,染兒求你了,王妃姐姐並沒有太壞的惡意,她也只是嫉恨染兒搶了她的夫君罷了,你就放過她吧,哪個女人不吃醋,既然我們已經先對不起她了,就讓她藉機發泄發泄心中的鬱悶和不滿也是好的。梟,你不要去,給染兒一點時間,染兒會慢慢修復和姐姐的關係,平復她的怨氣的。你要相信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