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想起今天是夜梟下聘禮的日子,趕緊拍醒包子們,母子三人一同起牀、穿衣、洗漱,然後叫上娜朵一起吃早餐。
早餐桌上,娜朵興致勃勃地問她:
“柳姐姐,你說無夜莊主那麼有錢,他今天會送多少擡聘禮來呢?應該會有很多很多吧?”
千陌還未說話,千潯包子就從粥碗裡擡起了頭來,糯糯地說道:
“娜朵姨,府裡的奶奶們說,最近十年京城裡送聘禮最多的,是當年毓王姨爹給千棠姨送的,有三百二十擡哦。”
“三百二十擡啊?那麼多!乖乖,你們南夜國的人可比我們薩曼茲人奢侈多了!三百二十擡,這得擡多少天才能進府啊!”
娜朵被千潯說的數字驚到了,連連咋舌,感慨不已。
“聽說,花了兩天半的時候,纔將聘禮擡完。”
千潯又爆出了一個數字,見到娜朵吃驚的表情,他不禁有些小得意:嘿嘿,他可是包打聽哦。
千陌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拿起筷子輕輕敲了下他的小嘴,嗔道:
“就你知道得多,吃個飯嘴也不消停!消息這麼靈通,以後長大了,給你娘我辦個傳媒帝國看看。”
“那有何難!娘你等着就是了。”
潯小包子得意洋洋地答應了下來,然後又問:“傳媒帝國是什麼?”
千陌今天這句話一語成真。
若干年後,千潯包子真的建起了一個消息靈通、資訊豐富的商業組織,壟斷了南夜國百分之九十的出版市場,以及消息買賣市場,從他的暗夜閣賣出去的消息,一條就值上萬金。
娜朵兀自在那和小包子討論着聘禮的事情,這個時候,她還沒真把千潯當小人兒看。
“潯寶,你說三百二十擡聘禮擡了兩天半才進府,那送聘的隊伍,豈不是將南夜京城的街道都給堵了?只怕不止十里紅妝了。”
“應該是堵了吧,反正二奶奶和管家都說,那兩天鎮國公府門前的馬路是走不通的,他們上街買菜什麼的全部都是走的後門。”
包打聽千潯將他這些天聽來的各種消息都說了出來,還別說,他還真是有八卦的潛質。
娜朵的眼睛更亮了,她粥也不喝了,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筷子頭輕輕戳着下巴,無限憧憬地說道:
“啊,要是我的九弦哥哥將來也用三百二十擡聘禮來娶我就好了,嗯,九弦哥哥沒有毓王有錢有權,算了,只要他送一百擡聘禮就行了,三十二擡也行,其餘的我倒貼好了。”
千潯已經吃飽,他拿帕子擦乾淨嘴,不再理睬發花癡的小公主,對千羽說道:
“哥哥,我們一起去前院,看看梟叔叔的聘禮擡進來了沒有。”
千羽答應一聲,小哥倆便手牽着手跑出了偏廳。
娜朵聽說看聘禮,飯也不吃了,趕緊放下碗筷,對着包子們的背影說道“等等我,我也要去”,然後也匆匆地跑了出去。
看着瞬間走得只剩她一人、陡然間安靜下來的偏廳,千陌聳了聳肩,繼續慢條斯理的將粥喝完,又吃了粒黃金糕,這才擦嘴漱口起身。
在房裡坐了會,思忖着夜梟應該沒有這麼快來,雖不知道他的無夜山莊具體在哪裡,隱約記得他說過是在城外東北某處,那麼,還是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的。
想起昨天的遭遇,千陌決定先去看看南夜太初的傷勢,得督促他抓緊時間去找太醫縫合傷口。
不知爲什麼,她心裡覺得,南夜太初是不會願意去找太醫看傷的,他這個人,傲嬌得很!
看在他昨天拼死救了她們孃兒仨的份上,她怎麼着也得強迫着他去將傷口處理好爲止。
千陌到緩歸苑的時候,緩歸苑裡卻是靜悄悄的,根本沒人!
她在院子裡的各個房裡轉了一圈,也未看見一個隨從,想找個人打聽南夜太初的下落,都沒看見。
真是奇了怪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不應該去上朝啊;況且,今天好像是朝臣沐休的日子,他也不用去上朝啊。
轉念一想,她又釋然了:也許南夜太初聽了她的勸,去找太醫縫合傷口去了。
嗯,這樣最好了。
千陌放下心來,又回了瓊蕊苑,卻意外地在院門口遇見一個人,正在那兒徘徊,猶豫不決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正是許久不見的子九弦。
千陌不是不知道子九弦對她的感情,明明是一個很有錢的風流公子,過慣了放浪不羈、無拘無束的日子,卻爲了她甘願在千石記當一個小小的掌櫃,被套牢在店鋪經營中,天天與銅錢打交道,真的是委曲了他。
可她沒有辦法,誰叫她先愛上的是夜梟呢!在她小小的愛情世界裡,只容得下一個人,所以她沒法再將愛分給他。
明明知道他這段時間很痛苦,不願意見到她,她也無能爲力,只能寄希望於他早一點走出來,仍然當她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看到突然出現在瓊蕊苑門口的子九弦,千陌非常高興,輕快地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曼聲說道:
“九弦,很久沒有看見你了,今天怎麼捨得抽出時間來看我們來了?”
子九弦的脊背微微僵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千陌嫵媚的笑顏,訥訥說道:
“千陌,我……”
“我什麼我,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了,千潯可是天天唸叨着他的九弦叔叔呢,他要是知道你來了,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千陌說罷,拉着他的胳膊走進院子,對迴廊下做着繡球的丫環說道:
“紅翡,九弦公子來了,你趕快去前院將小公子他們帶回來,潯寶可是盼了好一陣他的九弦叔叔了。”
“好的,小姐。”
紅翡匆匆忙忙收起針線和碎緞,快步跑出了院子去尋小哥倆。
千陌將子九弦帶進正廳,親自沏了杯茶端給他,正準備問問他的近況,就聽院外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
“六小姐,無夜莊主來送聘禮的了,老爺讓您趕快過去。”
小廝顯然是跑着來的,說話聲還帶着喘氣音,似乎讓千陌去前院接待未來的姑爺是件很急迫的事情。
千陌有些奇怪,雖然鎮國公府很大,但下聘禮這件事,肯定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爲什麼她在後院沒聽到一點聲響,她的未來老公就悄無聲息地進了府呢?
她將小廝叫進廳內,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青衣小廝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也是大惑不解:
“小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夜莊主對老爺說,非要您親自在場,他纔會將聘禮拿出來。”
將聘禮拿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應該是準備個百八十擡的聘禮熱熱鬧鬧地送進府裡嗎?
難不成還將聘禮揣在了懷裡不成!
眼見小廝也不清楚狀況,千陌只得揮手讓他下去,對子九弦抱歉地說道:
“九弦,今天是夜梟下聘的日子,我先去前面看看是怎麼回事,你在屋裡稍坐會,我們回頭聊。”
子九弦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前面看看吧,讓我也長長見識,看看傳說中的無夜山莊送的聘禮會是何等的隆重壯觀。”
千陌點點頭,兩人便出了瓊蕊苑往前院走去。
等到了前院一看,除了一隊勁裝緋衣侍衛負手挺胸站在車道兩側外,並沒有一件傳說中的箱籠出現。
千陌和子九弦對望一眼,兩人眼中皆是納悶之色。
怎麼回事?無夜山莊很窮嗎?一件聘禮都湊不出來了?還是,夜梟想毀婚,不想娶她了,所以乾脆不送聘禮?
千陌覺得這兩種可能性,都極其低,她的夜梟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是窮得連一擡聘禮都拿不出手的人。
與其在外面胡亂猜測,不如趕緊進到正廳裡,就能一清二楚了。
從夜梟帶來的侍衛面前走過時,穿着緋色勁裝服的精壯侍衛們依次朗聲問好:
“莊主夫人好,屬下祝莊主夫人早日成爲無夜山莊的女主人!”
侍衛們的問好道賀聲並不是一齊發的,而是千陌每走過相向的一對侍衛面前,這對侍衛就會將這句話高聲念一遍,等千陌走到下一對侍衛面前,又由下一對侍衛重複念一次。
車道上站了多少隊侍衛,這句話就念了多少遍,沒有斷過,侍衛們的道賀聲此起彼伏,很是響亮,將整個府裡的主子和下人們都帶到了前院來看熱鬧。
千陌忍不住抿着嘴開心地笑了,夜梟這下聘禮的舉動,還真是別緻。
有創意,贊一個。
有沒有幾百擡聘禮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心,就足夠了。
千陌和子九弦走進正廳,就見她爹正皺着眉一個人在那喝悶茶,也不理一旁的夜梟,顯見是心裡很不高興。
也難怪,任哪一個準岳父大人看到未來女婿空手空腳的來下聘,也會不高興的。
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態度問題!
聘禮從一個側面,反映的可是女兒在女婿心中的重要程度,以及將來可以預見的受寵的程度。
一個捨不得送一件聘禮的女婿,沒有哪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會喜歡,這不擺明着自己的女兒不受夫家待見麼!
柳鵬程原本對夜梟甚是有好感,認爲千陌嫁給他,是最正確的選擇,但從今天看來,這個準女婿可是讓他失望透了!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是,千陌能不要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最好能立即馬上將婚事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