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沒錯,我這人吶,就是平時心善愛做好事,所以纔會每次都逢凶化吉,聽說城外最近來了批難民,趕明兒我給他們施粥去。”
千陌一點對自己做善事之舉倒是一點都不謙虛,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看着蘇染關心地問道:
“蘇側妃,瞧我這記性,光說自己倒忘記問你了,昨兒晚上,你屋裡可有賊子進去麼?有沒有什麼東西被偷?”
蘇染搖搖頭,感激地說道:
“謝謝王妃姐姐關心,晚晴塢昨晚上好像沒有進賊子,不過我睡得沉,有沒有人進也不知道,等會回去後查看一下,看有沒有不見什麼貴重的東西。”
千陌舒了口氣,正色囑咐道:
“人沒事就好,東西若是丟了就丟了罷,不過以後你這睡覺死沉死沉的毛病得改一改了,萬一進來的賊子是個色胚,見色起意的話,吃虧的不僅僅是你,還連帶逍王爺被外人嘲笑,這就不好了。”
蘇染垂下眸子,恭謹地回道:“是,蘇染記住了。”
千陌瞥了眼她低垂的眼眉,看不到她眼睛裡的神色如何,便輕輕勾了勾脣角,脆生生地感慨:
“說起來,蘇側妃你也是南夜太初心尖上的人兒,他再怎麼着也要給你派個暗衛保護你的,想當初,他就是見我不會功夫沒有自保能力,便悄悄派了個親衛在暗中保護我,還不讓我知道,現在想來,也是當初他追我的時候才做了這些好事,不過也虧得他當初派的暗衛還沒有被他收回去,否則,昨晚上的局面會如何,就難以想像了。”
這話聽着明裡是感慨曾經兩人恩愛和美,南夜太初爲了她的安全着想還派了暗衛保護她,實際上暗地裡是在向蘇染炫耀:你如今受寵又如何,他連一個暗衛都沒給你派,你在他心中也不過爾爾罷了。
蘇染哪能聽不出千陌話中的意思,可她依舊咬着牙忍了,很快平復了心情,她擡起頭對千陌盈盈笑道:
“還是王妃姐姐福氣好,梟也曾提過給蘇染派個親衛暗中保護我的,我嫌不自由,你想啊,天天有人在暗處盯着你的一舉一動,那還有什麼隱私可言啊,所以我就婉拒了,反正我一無權二無勢三無財,不會有賊子打我主意的。”
千陌笑而不語,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自言自語道:
“奇怪,這都要吃午飯了,孩子們怎麼還沒下學堂?”
蘇染見她無心再繼續聊天,識趣地站起身告辭,千陌也不客氣地多加挽留,“嗯”了一聲,便讓她出去了。
剛走出房門下了迴廊的臺階,就與放學回來的小包子們迎面遇上了,千潯歡快地跑上前,拉着蘇染的手糥聲糯氣地說道:
“蘇染阿姨,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好吃得不得了的點心給寶寶們送來了?”
蘇染雖然不喜歡千陌,但對她的這個兒子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也難怪,潯小包子人長得粉嫩可愛,嘴巴又會甜言蜜語哄得人高興,見過他的就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
她蹲下身子與千潯面對着面,眼睛平視着眼睛,溫柔地說道:
“潯寶,阿姨就知道你是個小吃貨,所以特意做了千層酥和鹽漬青芒絲,快進去吃吧,都在屋裡擱着,王妃給你們留着呢。”
千潯歡呼一聲,剛要鬆開手跑進屋裡去,忽然又停下來,仔細看了看蘇染的臉,關心地問道:
“蘇染阿姨,你的眼睛怎麼了?下面好像被人打了一拳,都青了呢,像娘平常愛說的熊貓眼黑眼圈。”
“是嗎?很明顯嗎?”
蘇染輕輕撫了扶眼袋部位,她明明抹了厚厚的一層粉吶,怎麼還會有黑眼圈讓小包子看出來?
這也難怪她,昨晚一晚沒睡,從千陌屋裡逃出去後又在京城裡跑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纔將暗衛夜鬿甩掉,等她偷偷潛回到晚晴塢時都四更了。
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她想着要來知微苑打探動靜,又想着不能沒有理由地來,便一早起來和麪揉麪做點心,又摘了青芒用鹽醃了。
本以爲可以早點來,結果千陌一覺睡到晌午,害得她來了幾次都無功而返,直到二刻鐘前才得以進到正廳裡和千陌說上幾句話。
雖然拿厚粉抹了,畢竟沒睡足覺的憔悴還是能讓細心的人觀察到的,比如千潯小包子就近距離地發現她的黑眼圈了。
蘇染忽然有些擔心,不知道剛纔在屋內的時候千陌注意她臉色沒有,於是趕緊想着法子彌補這個小疏忽。
“啊,潯寶,這是因爲阿姨想着早一點起來做點心,然後沒注意,在門在撞了一下給撞青了,還好沒有撞到眼睛,真是萬幸。你快進去吃點心吧,小心羽寶和小影搶在你前面了哦。”
蘇染不想千潯總拿眼睛盯着她臉上瞧,怕他說出什麼話來引起千陌的注意,便試圖將他的注意力轉到吃的上面去。
千潯小吃貨果然被她說動,匆匆與她說了聲“再見”,搬起小腳就往屋裡跑進去了。
蘇染暗暗鬆了口氣,站起身,意外地看到墨翠正站在一邊默默地看着她。
蘇染得體地朝她微微一點頭,輕輕笑了笑,提起裙子越過墨翠朝院口走去,墨翠收回視線,領着身後端着大托盤的小丫環朝偏廳去了。
蘇染回了晚晴塢,趕緊攬鏡自照,果然兩隻眼睛下邊隱隱透出青色的痕跡,雖然很淡很淡,但如果近距離細心觀察的話,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想來應該是她在千陌的迴廊上站得久了,日頭又曬,所以出了點汗將粉給化了一些,這纔將黑眼圈露出了一點點來。
想着等會南夜太初來的話,以他那銳利的眼神,肯定也能看出來,蘇染便讓小紅煮了兩個白水雞蛋來按摩眼部,嫌還不夠見效快,又是敷茶葉,又是貼土豆皮和黃瓜皮,又是補瞌睡,總算將那一層淡淡的青色給消掉了。
餘下的時間,她就在晚晴塢裡等着南夜太初的到來,左思右想後,她拿出了上次那個人給她的水晶小瓶,暗暗做了個決定。
今晚,她一定要將南夜太初拿下,讓他成爲她的人!
這天晚上,南夜太初並沒有像以往一樣按時回來陪蘇染吃晚飯,爲此,她還派了小紅悄悄去問了門房,說是逍王爺還未回府。
這種情況倒也偶爾有過,有時候朝廷裡面有重大事情要商議或是有外國使臣來了要應酬,南夜太初就會回來得很晚。
蘇染讓小紅提來熱水,仔細將自己泡了個花瓣浴後,早早地便打發了小紅下去歇息。
因爲是夏天,本就穿得單薄,她便用一層薄紗裹住了自己曼妙的身段,又化了一個精緻的淡妝,這才起身將所有的門窗都關緊了。
返回到臥室,蘇染拿出那個水晶瓶,倒出瓶中的媚藥,碾成細末,一半摻在了茶葉罐的紫筍茶葉裡,另一半則撒在了千層酥上面。
千層酥的表面被油酥起了幾十層的酥皮,沾滿了碎屑,所以碾成粉末的媚藥撒在上面和麪粉混合在了一起,根本看不出異樣來。
將這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後,蘇染便歪在了貴妃塌上,靜靜地等着自己最愛的那隻獵物的到來。
趁南夜太初一時半會還是會來,蘇染的思緒不由回想起了兩人的往事。
那時,她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從小被夢霄宮買來精心培養,教她琴棋書畫,教她武功,當她將這些技藝都學成後,十一二歲的時候便被親自收她爲徒弟的夢霄宮宮主派出去執行任務了。
她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去刺殺一個朝廷命官,這個命官說不上特別清廉正直,但也不壞,也爲百姓做了些好事,只是他的政績引起了對手的嫉恨,所以悄悄找到殺手盟,付了很大一筆銀子,讓殺機手盟替他做掉這個政敵。
世上只知殺手盟,卻不知道殺手盟背後真正的主子是夢霄宮宮主。
殺手盟與夢霄宮,相當於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殺手盟就是夢霄宮,夢霄宮就是殺手盟,這個秘密至今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包括那天戴黑紗鬥蓬的人。
蘇染的第一個任務完成得相當出色,雖然她當時才十二歲,卻已生得亭亭玉立、國色天香,身上混合着一種端莊柔雅與稚嫩天真的兩種氣質,這是很能讓那些在政壇摸爬滾打了很多年的老男人着迷的。
那個朝廷命官自然也不例外,他深深地迷上了十二歲的蘇染,爲假裝成青樓女子的她贖了身,並準備帶着她赴外地就職。
在就職路上的客棧裡,蘇染輕而易舉一刀就結束了這個命官的性命,至死,這個老男人都不相信一個美貌如花風都能吹得到的弱女子居然能將他殺死!
蘇染這一刀刺得果決狠厲,在拔出匕首時,也沒有讓噴出的鮮血濺一點一滴到她的新衣裙上,這身新衣還是這個冤死鬼命官買給她的,想想真是諷刺。
她回到夢霄宮向宮主師傅覆命時,宮主對她大加讚賞,說她的冷酷狠辣超出了她的想像,卻也正是夢霄宮最需要的。
從此,她接而連三的接受各種任務,然後又極其出色的完成了要求各異、難度很大的任務,這讓她在夢霄宮裡平步青雲,地位一步步上升。
在十五歲那年,她在殺了一個江湖上有名的大善人之後,被大善人身邊的高手緊追不捨,她一時不察被那個高手一掌擊落了懸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夜梟救下了跌落懸崖生命垂危的她,並細心照料着她,兩個人在深山裡呆了一段時間,直到她的身體完全康復,他才帶着她回了京城裡的那座私宅。
他們倆,一個是十五歲的傾城少女,一個是情竇初開的十八歲英俊青年,一見鍾情的花便開在了兩人的眉眼間和心房裡。
順裡成章地,兩人相戀了,夜梟告訴她他是無夜山莊的莊主,她則告訴他她是孤兒,平時靠給人繡花畫畫彈琴賺銀子養活自己,那天被匪徒抓到要強了她,她不從才被他打下山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