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發現自己忽然之間,成了京城的紅人了。
自她和包子們從皇宮回了鎮國公府後,每天府上的門房處都要給她送來好幾份或描金或灑金的貼子,裡面的內容無一不是以各種理由邀請她和她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去赴宴、參加聚會。
這不,她剛剛午睡起來,門房小廝又屁顛屁顛地跑到瓊蕊苑,畢恭畢敬地遞了今天的第四份請貼。
從墨翠手裡接過請貼,千陌習慣性地看了下落款人,就隨手丟到一邊,然後吩咐墨翠備好紙筆,她要寫封婉拒函。
哪料到墨翠在那兒站了半天也沒動,直對着那灑金綠蠟箋紙的請貼瞧。
千陌攏攏眉,淡淡地說道:
“墨翠,有什麼話就直說,我喜歡爽快的丫環。”
墨翠這纔開口:
“小姐,您不仔細看看請帖麼?”
千陌狐疑地拿起貼子,看了看,也沒看出與其它請貼有什麼不同來,不過是換個主人、換個地點聊聊八卦罷了。
“有什麼問題嗎?”
墨翠似乎有些恨她家小姐不上道,她不得不直接指出來:
“小姐,您看看那落款邀請的主人名字。”
“嬀入雲,不認識,這個嬀入雲是誰?”千陌念着請帖上的名字,不解地問墨翠。
“嬀入雲嬀大人,是我們南夜國的國師大人,地位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皇帝在很多大事上都要請教他。小姐,您說嬀大人的請帖,能拒絕嗎?”
不就是個國師嗎,有什麼了不得的。
別的人上趕着去巴結他,她千陌可不會將這些權勢濤天的人放在眼裡!
“哦。”
淡淡地吐出一個哦字,千陌又將請貼丟在一邊,也不吩咐墨翠了,自己走到桌邊,鋪開小箋,從筆筒裡拈出一根孔雀羽毛筆,沾了墨汁,寫了一份措辭委婉的回信。
大意就是他嬀大人請客那天,她正好已經答應了兒子們,要帶他們釣魚捉鳥,這是母子三人的家庭親情日,所以只能抱歉無法去赴嬀大人的聚會了,她心裡也感慼慼,但盼他日有緣再聚云云。
墨翠睜着眼,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家小姐寫回信,就這麼優遊自在地將千萬人打破頭顱也想得到的國師請貼甩在一旁,毫不在意。
她家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嬀大人的地位和重要性啊!他是不能得罪的啊喂!
到底是在外流落了好多年,這份見識比府裡的其他小姐還是差得遠了。
她無奈地搖搖頭,只好將千陌寫好的婉拒信封好,讓院子裡的小丫環藍冰送到管家那,由管家派專人再送到嬀國師的府上。
兩個小包子早早就被子九弦接走,據說是要教他們他的獨門秘技,小包子們一聽可以學功夫,顛顛地就跟着九弦叔叔跑了,留下她這個親孃獨守空房!
沒了包子在身邊鬧,實在是無聊。
千陌擡頭看看外面的天,藍天白雲,風和日麗,是個出府逛街的好天氣,於是吩咐墨翠看家,帶着紅翡,悠悠地出了門。
在大門口,她遇到了從外面回來的柳千紫和柳雲昊,那兩人見了她很是冷淡,不情不願地喚了她一聲“六姐”。
千陌對這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也沒什麼好感,淡淡地應了聲,帶着紅翡,徑自離去。
柳雲昊紅着臉,跺腳對柳千紫發牢騷:
“七姐,你看,她是什麼態度!一隻破鞋,還生了兩個野種,爹和娘肯收留他們就算不錯了,她還在府裡橫行霸道,耀武揚威,怎麼這麼不知羞恥!”
“好啦,阿昊,和她計較什麼,娘都惹她不起,天天躲在院子裡不願出來,就是怕見了她嘔氣,你也少惹點事啊,最近,他們母子仨風頭勁得很,你可別去招惹他們!”
“哼!看見那兩個小鬼就討厭!”
“走啦。”
柳千紫見了這個平時在府裡橫着走的弟弟,也是頭疼,不欲多說,拉着他進了府直接去了大夫人的房裡。
大夫人柳王氏此刻正躺在錦塌上,悶悶不樂,只覺心裡堵得慌。
自打柳千陌母子回府後,她就沒一日舒心過——
先是被柳鵬程帶到客棧,被逼着在衆人面前給柳千陌下跪道歉,恭恭敬敬地將她母子迎回家;
回府後又被那個老爺從邊關帶回來的蘭仙擠兌,眼睜睜看着她的權利被這個五姨娘分走了一半;
老爺最近都沒來她的院子了,她就像個棄婦,連帶一些勢利的姨娘和下人也踩低就就地去拍蘭的馬屁,她這當家主母的院子,如今是門前冷落車馬稀;
最可恨的是,她的寶貝兒子云昊,居然被那個賤人的兩個野種欺負,還被賤人打了一巴掌!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近,這賤人更是春風得意,目中無人,不就是碰巧救了皇上麼,得了些賞賜麼!有什麼好囂張的!看看府裡府外那些上趕着去巴結的勢利眼們。
我呸!大夫人越想越窩心,一張馬臉扭得快像根大麻花了。
柳千紫和柳雲昊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大夫人柳王氏在訓斥身邊侍候了多年的丫環:
“你怎麼這麼笨!連扇個風也扇不好,熱死我了!用點力,扇大點,再大點,你沒吃飽飯嗎?!柳府虧待你了還是剋扣你了!是不給你飯吃了還是怎麼了!扇大點風!柳府買你來是作丫環侍候人的,不是請你來當小姐的!”
丫環瑟縮着肩膀,心裡有些堵氣,手上的勁用得大了點,扇尾稍稍地刮過大夫人指着她罵的手指尖。
這下好了,大夫人立刻發飆了,直接一腳蹬過去,將丫環踢翻在地,罵道:
“反了你了,我不過說你幾句,你倒耍性子,竟敢打我!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看我不將你賣到窯子裡去。”
丫環跪趴在地上,嚶嚶哭着,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夫人,奴婢錯了,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夫人原諒奴婢,求夫人饒了奴婢,不要將奴婢賣到窯子裡,您讓我做牛做馬都行,求求您了,夫人,奴婢錯了,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丫環瞥到柳千紫兩人進來,忙向她求救:
“七小姐,求求您替奴婢說句好話,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求求您看在奴婢一片忠心侍候夫人十幾年的份上,替奴婢說說情吧,不要賣奴婢去窯子。”
柳千紫看了地上的丫環一眼,走到大夫人身邊,扶她在塌上坐下,勸道:
“娘,春桃跟了您也有十來年了吧,一直都忠心耿耿的,這回也是不小心,教訓教訓她就行了,現在這府裡的下人們都去巴結五姨娘和柳千陌她們,您身邊也就剩這幾個老人還能用了。”
春桃也趕緊跪着一步步挪到大夫人跟前,哭道:
“夫人,奴婢真的知錯了,您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以後一定會更忠心侍候您的,絕不背叛您,您讓奴婢幹啥,奴婢就幹啥。”
大夫人的氣也有些消了,她知道自己剛纔有點小題大作,於是緩和了語氣,威嚴地問春桃:
“你真的願意什麼都聽我的?我叫你做什麼你都做?”
春桃此時只求逃過被賣爲妓的一劫,聽大夫這樣問,點頭如搗蒜:
“願意的,春桃願意的,只求大夫人不要賣了奴婢,奴婢做什麼都願意。”
“好吧,記着你今天的話,起來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謝謝七小姐和少爺。”
春桃趕緊抹乾臉上的淚,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揉發紅的膝蓋,撿起地上的扇子,小心翼翼地繼續着之前的工作。
柳千紫坐到大夫人身邊的塌上,對房裡的丫環們說道: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娘有些體己話要說。”
說完朝着大夫人眨眨眼睛,柳王氏狐疑地看看她,揮揮手發話道:
“你們都下去吧,春桃候在門口。”
“是。”
等衆丫環都退出去,春桃帶上房門之後,大夫人靠在塌上,溫和地道:
“紫兒,說吧,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娘,瞧您說的,我這不是想和您說點悄悄話麼,哪神秘了。”
“哼,少來,你是娘生的女兒,娘還不瞭解你?”
大夫人哼了哼,點着柳千紫的額頭,道明她的小心思。
柳千紫笑了笑,立刻坐正,神情嚴肅地道:
“娘,如今這鎮國公府裡,孃的地位越來越低,柳千陌和她的兒子現在是如日中天,氣焰囂張得很,連帶着我和昊兒都受她們的排擠和欺負,五姨娘也越來越受寵,下人們都去巴結她們去了,您可要想想辦法纔好啊。”
柳雲昊也在一旁附和:
“娘,昨天我去找爹討要那對袖箭,爹卻說已經送給千羽那個野種了,憑什麼他來搶爹的東西,那是我的好不好!娘,我要那對袖箭,您想辦法幫昊兒要回來吧。”
柳千紫詫異地問:
“你是說爹從烏月國帶回來的那副鎦金鑲瑪瑙袖箭嗎?那不是你想要了很久的東西麼?爹竟然給了外甥不給兒子?!”
“七姐,你別提了,提起來我就恨得牙癢癢!”
大夫人在一邊陰着臉,摟着寶貝兒子道:
“好了好了,趕明兒娘給你買副更好的,現在咱們來商量下,以後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