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蘇暖一個人坐在牀上,手裡緊緊地攥着手機,房間裡所有的燈都開着,卻依然無法驅散她心中的恐懼。
又是一道炸雷,蘇暖的身體輕輕地顫了一下,用力地往後靠了靠,讓自己的後背與牀頭貼合得更加緊密,或許這樣可以讓她更有安全感一些。
她其實有些後悔,張姨提出陪她一起睡的時候,她就不應該腦抽地拒絕掉的。當時她只是不願意被子上屬於她和冷寂的氣息被破壞掉,卻忘記了考慮,一個人面對這樣的雷雨夜會是怎樣的恐懼。
窗外,風聲嗚咽,像是怪獸的哀鳴。儘管視線被窗簾阻隔,蘇暖還是忍不住生出無限的想象,隱隱地總覺得窗戶外面潛伏着一頭猛獸,巨大的眼睛就緊緊地貼在玻璃上,視線穿透厚重的窗簾,正在窺視者她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想象,讓蘇暖汗毛倒豎,心裡第一次對於“颱風”這樣的字眼,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江城那邊,很少有如此猛烈的大風大雨,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電閃雷鳴……蘇暖好想念那裡啊,真想趕快回去。
冷寂的電話還沒有打來,而且也不知道究竟還要再過多久才能打過來,蘇暖只能嘗試着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努力地想要從上面分辨出幾縷屬於冷寂的氣息。這樣的話,或許能讓她的心稍稍安穩幾分。
她之前用手機查過,網上說這場颱風其實只是靠近了而已,還沒有正式登陸。也就是說,未來的幾天,風雨可能會比現在更強。這讓蘇暖非常擔心,現在的風力和雨勢已經讓她非常害怕了,如果繼續加強的話,她真的有些不敢想象。
“冷寂……”蘇暖握着手機輕輕地念着冷寂的名字,度秒如年地盼望着,手機鈴聲趕快響起。她需要他的聲音,需要他的安撫……
冷寂,你爲什麼還不打過來?
蘇暖把身體蜷縮起來,心裡充滿了委屈。她只是想要一通電話而已,怎麼都這麼難呢?他到底在忙什麼?都已經晚上快到十一點了,他還沒有忙完麼?他在做的事情到底是有多重要,連打一通電話,隨便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麼?
蘇暖在心裡對着空氣一遍遍地問着這些問題,眼眶越來越酸,一直努力壓制住的記憶,又開始隱隱地冒了頭……
那是她十五歲的時候,那時候的她,身體剛剛開始發育不久,輪廓依然青澀,卻已經不再是搓衣板一般扁平的身材了。那個時候,對於身體的變化,蘇暖總是有些自卑,因爲她隱約地意識到,隨着身體的變化,還有很多事情,也跟着隱隱地變了……
她的二叔,總是喜歡盯着她看。那種火辣辣的目光讓她非常害怕,她總是故意地躲避,可是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裡,她根本不可能跟那個家庭的男主人徹底不接觸。
終於,在某一天,二叔摸進了她的房間……
蘇暖記得,那一晚的風雨,不比今天的小。
在那以前,她對於雷雨天沒有這麼懼怕的,她甚至還覺得,閃電在夜空中劃出的銀色亮光非常好看,她也喜歡漆黑的房間被閃電瞬間照亮的感覺。她覺得那很有趣,是她苦悶壓抑的生活當中,爲數不多的調劑品之一……
然而,十五歲的那個雷雨夜,改變了所有的一切。
“暖暖,二叔對你嚴厲都是爲了你好,你可千萬不能誤會二叔,生二叔的氣啊,知不知道?”
“暖暖,外面的雷聲那麼大,你肯定是怕得睡不着了吧?二叔陪你說說話吧……”
二叔的聲音,在蘇暖的腦子裡突兀地響起,蘇暖彷彿又一下子跌回了那種深刻的恐懼裡,她捂住耳朵,拼命地甩頭,想要把那股可惡的聲音從腦子裡趕出去!
她不要回憶了!不要再想起來了!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流滿面。
然而,記憶不肯放過她,就如那一晚不肯善罷甘休的二叔一樣。無論蘇暖怎麼拒絕,怎麼表達自己的厭惡,都沒有任何作用。
那種恐懼,蘇暖忘不掉。
雷聲,雨聲,風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張無形的巨網,將蘇暖死死地困住,任由她絕望地哭喊,卻沒有人可以來救她。
漆黑冰冷的夜,是罪惡的最佳*,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掩蓋……
蘇暖又想起那張讓她噁心反胃的臉,以及上邊掛着的貪婪的表情了。她感到噁心,從生理到心理,都是一樣的噁心。
她不願意回想,那天晚上的細節。可是,她的皮膚,卻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彷彿有一條無形的毒蛇,在上面緩慢地遊走……
蘇暖快要被記憶逼瘋了。
她還記得,當年的那個晚上,二嬸及時地闖進了她的房間裡,制止了更進一步的罪惡,保住了她的最後一道防線……蘇暖得承認,在那個時候,她心裡對二嬸是非常感激的。
可是隨後的種種不堪入耳的辱罵和責打,硬生生地把那份感激而撕碎了。
二嬸不是爲了救她才闖進去的,只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婚姻罷了。所以……
蘇暖淚如雨下,整個人都在不斷地顫抖着,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響,一如……當年那個心中充滿了冤枉,卻無法開口爲自己辯駁的她。
她的腦子裡,又響起了二嬸的聲音,一聲一聲,全是極盡侮辱與刻薄的責罵,以及顛倒黑白的言辭。
所有的過錯,都是她的。
蘇暖哭得近乎崩潰,而房門,則在這個時候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了!
巨大的驚嚇讓蘇暖的大腦出現了片刻的空白,她忘記了哭泣,直愣愣地擡起頭,圓睜雙目,盯着門口的方向。
那一瞬,她恍惚中有種強烈的錯覺,以爲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十五歲那年的那個雨夜。
一道人影,緩緩地走了進來,讓蘇暖意識到,她沒有回到當年。然而,她心中的不安,卻變得更加強烈起來。
蘇暖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只能看到一大團黑色而已。
“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麼?”蘇暖努力地擦掉眼中的淚水,這才終於看清了對方,卻錯愕地發現,對方帶着一個特大號的黑色口罩,把眼睛以下的部分全都遮住了,她根本無法看到對方的長相。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不想受傷的話,就自己換好衣服跟我走吧。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你會後悔的。”
那人緩緩地走到蘇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股強大的壓迫感,讓蘇暖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如此強大的氣場,她過去只在冷寂的身上見到過,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冷寂,卻擁有着絕對不屬於冷寂的強大氣勢。
那是屬於上位者才又擁有的,驕傲的,彷彿可以睥睨天下一般的驕傲氣息。
但是眼前的這個人,又跟冷寂不同,他的氣息更加冰冷,也更加危險,像是蟄伏在黑暗當中的獵豹……隨時,都可以輕易地奪取獵物的性命。
蘇暖緊張得全身汗毛根根倒豎,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電話,腦子裡忽然有亮光閃過,意識到自己應該求助……
然而,她的手指纔剛剛動了一下而已,手機就被那人一把打飛,重重地落到了地板上。
“我說了,別耍花樣。”那人的聲音比方纔更冷,威脅的意味也濃重了許多。他說:“我不喜歡爲難女人,但是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也只好破一次例了。”
蘇暖顫抖着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人皺眉,黑眸眯了眯,冷聲回答:“我剛纔已經告訴過你了,換衣服,然後跟我走。我不喜歡重複,你最好別讓我再說第三次。否則的話……我想我親自動手來幫你會更快一點兒。”
蘇暖嚇得往後縮了縮,臉上已經徹底沒了血色。強烈的恐懼讓她生不出來任何反抗的心思,只能小聲地哀求:“我聽你的,我、我這就換衣服……”
男人後退了半步,用眼神催促蘇暖快點兒換。
蘇暖沒動,尷尬地問:“那個……你、你可以先出去一下麼?”她怎麼好意思在這麼一個陌生男人面前換衣服啊。
男人輕笑了一聲,眼神當中充滿了嘲弄,他問:“你覺得我會蠢到給你機會打電話報警麼?”
“我……”蘇暖噎住,說不出來話了。她剛纔其實腦子已經抽了,完全沒想那麼多,只是單純地覺得,在陌生人面前換衣服很難接受而已。結果,對方卻以爲她是想要找機會報警。
蘇暖暗罵自己太笨,居然連那一層都沒有想到,但是轉念一想,即便是她剛纔想到了又如何呢?對方根本不會給她那樣的機會。
真奇怪,冷寂明明叫了很多保鏢守着這裡的啊,爲什麼……
這個男人,爲什麼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闖進來?難道那些保鏢都是吃乾飯的,一個都沒發現他麼?!
蘇暖心中驚疑不定,下巴卻突然被人捏住,剛想驚叫,就對上了那人沉冷的黑眸,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看來……非得我親自動手幫你才行了。”那人說着,另一隻手就伸到了蘇暖的胸前,開始解她睡衣的扣子!
蘇暖拼命地向後掙脫,奈何下巴被捏着,根本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