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雖然並不在乎,蘇淺的感受如何,但是如果真的出現像蘇淺剛纔說的那種狀況,影響了手術效果,可是他萬萬沒辦法接受的事情。
除了蘇淺以外,他還真就找不到第二個跟蘇暖長相如此相似的底板了。爲了自己的計劃能夠成功,他覺得答應蘇淺的這個小小請求,纔是應該的。
至於全麻的壞處和風險什麼的,反正承受的人是蘇淺又不是他,用不着他來考慮。
如此想着,慕少的心裡便已經有了決定。他點點頭,說:“那好吧,我會跟趙醫生打招呼的。”
“謝謝慕少……”蘇淺終於鬆了口氣,心想着後面的手術,應該不會再那麼難熬了吧?
第二天,蘇淺就得知又需要做手術了。她還是被慕少的手下送到醫院去,避開所有人的視線,悄悄地進了手術室。直到躺到手術檯上的時候,她都還不清楚,今天要動的是臉上的哪個部分。
對於一般人來說,是不太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的。畢竟,誰也不會稀裡糊塗地接受換臉的手術,事先肯定是要跟整形醫生反覆溝通,反覆確認手術的過程、風險,以及預計的效果的。不過蘇淺的情況畢竟跟別人不一樣,慕少已經代替她跟趙醫生溝通過了所有情況,她自己完全沒有任何決定權,甚至,就連知情權都被認爲是不必要的。
那份荒唐悲哀的感覺,再次籠罩蘇淺的心頭。不過她一想到,今天早上在慕少的監視之下,親自查看的銀行卡餘額……她就覺得,這番苦難還是有意義的。
哪怕最後整出來的效果沒有預期當中好,哪怕是她最後沒有辦法騙過冷寂,光是在整容的過程當中,慕少給她的費用,也足夠她揮霍上好幾年了。
值!
蘇淺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是當麻醉師小丁進來以後,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她問:“小丁,今天到底是要做哪部分啊?”
小丁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心裡對於這個稱呼非常不滿。趙醫生資歷老醫術好,又是這傢俬人醫院的合夥人之一,當然是有資格叫她“小丁”的,可是這個蘇淺憑什麼?
別的病人,哪個不是一口一個“丁醫師”地尊稱她?有的甚至還會私底下偷偷給她塞紅包呢!
這個蘇淺倒好,上回衝着她橫眉立目的,這回又這麼沒禮貌,居然學着趙醫生一樣直接叫她“小丁”,聽着就叫人來氣!
其實如果光是個稱呼,丁醫師倒還不至於氣成這樣,主要是她已經習慣了被人尊敬,但是在蘇淺這裡確實受氣的,這麼兩相一對比,就叫人心裡特別不舒服了。
再加上,之前的那場手術,丁醫師以爲蘇淺是慕少的情人,纔不得不剋制着脾氣,好言好語地解釋。不過她後來偷偷打聽了,知道這女人和慕少之間的關係,貌似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她這回就覺得,自己其實沒必要總是忍耐了。
懷着極大的惡意,丁醫師卻慢慢地笑了出來。雖然她戴着口罩,看不出來嘴角上揚,但是一雙變成了月牙的眼睛,還是顯示出了她的表情。
“蘇小姐你居然不知道啊?今天的這場手術可是蠻重要的呢,今天要磨顴骨,具體怎麼做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應該也不難想象,是吧?”她又說:“不過蘇小姐你也不用太緊張,趙醫生的技術是我們這兒最好的,你可以放心。”
蘇淺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僵硬,她想象着自己的臉皮被切開,然後用不知道什麼樣的工具,打磨自己的顴骨……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忽然間有些明白了,爲什麼在來這裡以前,她不管怎麼旁敲側擊,都沒人告訴她今天到底要幹什麼。
是因爲慕少擔心她知道了以後,會害怕得逃跑麼?
“那個什麼……今天是全麻的吧?”她哆嗦着問。
如果不是全麻,還要讓她像上次那樣,清醒着感受手術的過程,那她可真是要逃跑了!
丁醫師笑着說:“當然是全麻的,你什麼都不會感受到,一覺睡醒,手術就結束了。”
不過她在心裡冷笑着加了兩個字——
纔怪!
身爲麻醉師,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如何可以讓一個人在手術的過程當中,完全感受不到痛覺,又如何讓人疼得哭爹喊娘,還不至於休克過去。又或者,怎麼讓人明明疼得想死,卻又動彈不了,喊也喊不出來,只能默默地承受……
以及,事後如果被人追究起來,該用什麼樣的藉口解釋,完美推卸責任。
她今天就是要讓蘇淺知道知道,麻醉師,可是不能隨便得罪的!
蘇淺在藥物的作用之下,很快就失去了知覺,安靜得像是睡着了一樣。
手術正式開始,不過蘇淺沒有任何感知,她睡得非常安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皮膚已經被切開,顴骨正在被一點點打磨,雕琢成需要的樣子……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昏睡當中的蘇淺,忽然感受到了一點點一樣。她覺得自己的神經正在被拉扯,痛感一點點地復甦,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
像是正在漲潮的黑色海水,一波一波地朝着她涌來,讓她越來越冷,越來越恐懼,也越來越疼。
她覺得自己全身的痛覺神經都在戰慄、痙攣,她疼得想要大叫,想要翻騰掙扎,可她的身體卻是無力的,連手指頭都沒辦法動彈一下。她的嘴巴也張不開,發佈出來半點聲音。
怎麼會這樣呢?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全麻不是應該什麼都感受不到,一覺睡到手術結束麼?爲什麼她會突然醒過來?
老天哪!誰來給她再補一針啊!麻醉藥效過了啊!
她在心裡大聲地慘叫着,覺得自己正在承受着精神和靈魂的雙重凌遲,可身體卻不是她自己的。她明明已經疼得恨不得立刻死去,卻根本表達不出來。
到底是出了什麼錯,怎麼會這樣的!
快來人啊!救命啊!
手術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她能夠清楚地聽見,機器轉動發出的,令人齒冷的聲音,甚至可以想象出來,自己的碎骨屑四處飛濺的樣子。可是她卻不知道,這樣的折磨,究竟還要持續多久,才能夠結束。
她拼命地想要讓自己再次睡過去,或者休克過去也行啊,可是強烈的痛覺侵蝕着她的神經,讓她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痛。
可是,卻怎麼都搶不回屬於自己的身體控制權。
就在她徹底絕望了的時候,才聽到麻醉師小丁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
“趙醫生,麻煩您先暫停一下,我覺得可能有必要給蘇小姐補一針麻醉劑。”
這聲音,對於蘇淺來說,簡直就是天籟!就是佛陀的救贖!就是上帝的福音!
這一刻,她真想哭着從牀上跳起來,撲過去抱住麻醉師小丁,甚至是在對方的臉上狠狠地親上幾口,感謝對方仁慈的解救!
然而,實際情況是,她依然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乖乖地躺在病牀上,被動地接受注射。她看起來就跟深度睡眠的狀態沒有什麼兩樣,除了丁醫師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已經承受了多麼久的殘酷折磨。
手術很快又繼續進行,痛覺仍然如潮水一般,侵襲着蘇淺的神經。然而,她很快就感受到,那些疼痛越來越輕,自己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她明白,藥效正在發揮作用,她很快就會再次沉睡了。
這樣的認知讓她心裡一鬆,居然就這麼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病房裡了。想來應該是這場手術相對來說比較大,術後的情況會比較複雜,留在醫院裡,可以方便醫生隨時觀察她的恢復情況。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的話,也會比較容易處理。
她是這麼猜的,實際原因,也的確就是這樣。
當然,還有一點,是她沒有想到的。那就是慕少覺得,手術之後,她的臉上會一直纏着紗布,根本沒人能認得出來她原來的長相,也就不需要擔心身份泄露之類的問題。所以慕少纔會同意趙醫生的要求,讓蘇淺住院觀察。否則的話,就算是再怎麼麻煩和危險,他也會把蘇淺接回去的。
見她醒來,立刻就有護士去通知了趙醫生。很快,趙醫生就親自過來,詢問了蘇淺一些問題,以確定她的狀況。
蘇淺說:“趙醫生,我在手術的過程當中,好像是醒過來了一段時間。我能感覺到疼,也能聽到小丁說的話……這是麻醉出現什麼問題了麼?”
趙醫生眉頭一皺,問她:“你確定你醒過來了?”
這種狀況雖然並不多見,但也的確是有可能出現的。
蘇淺說:“麻醉師小丁曾經讓您暫停,給我補了一針麻醉劑,是有這回事吧?我當時聽到她跟您說話了。”
這下,趙醫生可以確定,蘇淺的確是醒來過一段時間。他點點頭,說:“我會去找小丁問清楚的。”
“好,謝謝您了。”蘇淺不好說太多別的,便只能道了謝,心裡暗暗期待着,這件事情可以有一個處理結果,千萬別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