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應了一聲“是”,旋即掛斷電話發動車子,直接往冷家大宅的方向開。
隔了一會兒,沈夢瑤才終於看出來,行駛的方向不是送她回家的方向,再聯想到冷寂剛纔說的話,頓時臉色更紅了。
“那個……我想回家……”沈夢瑤小聲地說。
司機恭敬地回答:“沈小姐,我家老爺想請您過去做客,沈先生也同意了的。”
所謂的“沈先生”,自然指的是沈夢瑤的父親。
沈夢瑤一聽這話,臉色登時就變了,她已經明白,父親和冷家人打算幹什麼了。如今,結婚證都已經領了,就算冷寂跟她發生什麼,也都是合法的了……
只是她沒想到,冷家的人居然如此心急,連婚禮都不願意再重新補辦一次了麼?
沈夢瑤身爲一個女孩子,多少還是存着幾分浪漫幻想的,在她的想象當中,自己的第一次一定是在浪漫華麗的婚禮之後,然後跟英俊的丈夫在新房裡溫存。雖然那個人未必跟她真心相愛,但是起碼一些表面上的恩愛和溫柔不能少了吧?
可是現在,她的丈夫板着一張死人臉坐在她身邊,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夫家也沒有任何表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要把接過去過日子了麼?這算什麼?!
“停車!”沈夢瑤惱羞成怒地大聲叫着。
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車聽到了路邊,微笑着轉頭問道:“沈小姐,請問有什麼吩咐麼?”
沈夢瑤抿了抿嘴,說:“我要給我爸打個電話。”說完以後,她便開門下車,走出了一段距離,確定車裡的兩個人聽不到自己說話了以後,才掏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車裡,冷寂面無表情地坐着,像是一個無知無覺的木偶一般,腦子裡浮現的,全都是蘇暖的臉。冷漠的,驚慌的,痛哭的,嬌笑着的,害羞的,崩潰的……一幕又一幕,飛快地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暖暖……
冷寂在心裡默唸着蘇暖的名字,卻不知道,自己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跟她見面。他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卻沒有辦法過去見她,這樣的煎熬,實在是難以用語言去形容。
他已經不想再去計較,她的身體是否曾被別人享用,如果還能有機會跟她見面的話,他只想把她擁在懷裡,再好好地感受一下她帶給自己的溫度。
他真的好想念她……
車門被打開了,沈夢瑤又回來了,她身上那股香水的味道,也重新充斥了冷寂的鼻腔。冷寂厭惡地皺了皺眉,把頭轉向窗外,似乎這樣就能躲過那股令他厭惡的香氣似的。
沈夢瑤心思細膩,當然察覺到了他的舉動,卻尷尬地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垂着眸子發呆,半個字都不說。
司機是個聰明人,見狀無聲地輕笑一下,便繼續開車朝着冷家大宅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沈夢瑤都非常緊張,還略有些羞澀,偶爾會用眼角餘光打量一下冷寂。然而,冷寂給她的,始終只有後腦勺而已……他甚至連端坐都不再情願,生怕餘光瞄到她似的。這樣的認知讓沈夢瑤非常難過,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不夠好,讓冷寂如此嫌棄。早上悔婚讓她當衆出醜也就算了,現在又這樣……沈夢瑤心裡百味雜陳,時間飛快地過去了。
轉眼,沈家大宅到了。
冷寂還是像木頭人一樣,面無表情地下車,沈夢瑤扭捏了一下,見沒人搭理自己,只好也默默地下了車,跟在冷寂的身後,去見他的父母。
三亞。
蘇暖迷迷糊糊地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傭人張姨。她有些不敢相信,怔了半秒,才遲疑地開口喚道:“張姨?我這是……”
張姨握住她的手,神色複雜地說:“蘇小姐,你可算是醒過來了,擔心死我了……唉,不說那些了,你肯定餓了渴了吧?來,喝點水,張姨一會兒去給你拿吃的。”說着,他便把一杯水塞到了蘇暖手上。
蘇暖的確是有些渴了,也不多想,直接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了以後,她才覺得這水的味道有些發苦。
“這水……爲什麼是苦的啊?”她蹙着眉頭輕聲問。
張姨的臉色瞬間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幹笑起來,她說:“水怎麼可能會苦呢?是你嘴裡苦吧?昏迷了那麼久,嘴裡有些味道也是難免的。”
“……也許吧。”蘇暖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沒有深究。她稍稍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發現疼得厲害,就像是睡落枕了似的。她回憶了一下,纔想起來自己先前經歷過什麼。脖子疼,估計應該是被那個人給打的。
她還想再跟張姨說些什麼,可以腦子暈得厲害,又聽見張姨說要去給她準備吃的,便也只好點點頭,重新躺回牀上,等着張姨把吃的弄好了端進來。
可是躺下以後,她的意識就越來越渙散,儘管她非常努力地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再睡過去,卻終究還是失敗了。
蘇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穿着婚紗,走到教堂裡的紅毯上,一步一步靠近冷寂的身邊。
冷寂起初是滿臉笑意的,但是在她靠近之後,忽然變了臉色,大聲地問着:“怎麼是你?!沈小姐呢?她去哪裡了?”
蘇暖的心倏地沉到谷底,苦澀的感覺從嘴裡一直蔓延到心裡。
接着,冷寂又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不斷地逼問她,沈小姐在哪裡,爲什麼新娘子換了人。蘇暖只好說自己不知道,冷寂便開始罵她,說出來的話非常難聽,蘇暖心裡難受,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畫面忽然如水波般扭曲,轉眼,場景又變成了冷寂的別墅裡。
還不等蘇暖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她就被冷寂用力地壓倒了牀上,她心裡一驚,隱約意識到了某種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卻又隱隱地……有幾分熟悉。這樣的感覺非常怪異,然而,疼痛很快就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懷疑。
冷寂像個瘋子一樣,不停地打罵着她,把新娘子沈小姐的失蹤全都怪到了她的頭上,逼問她說出沈小姐的下落。蘇暖不知道,於是冷寂就變本加厲地折磨,蘇暖疼得直打哆嗦,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夢境的最後,是冷寂鐵青着臉跟她說:“你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廢物,給我滾吧!我已經不需要你了!沈小姐纔是我的妻子,你什麼都不是!快滾吧!”
蘇暖的心臟疼得像是要裂開了一般,她終於發出了嗚咽的哭聲,意識也在這一瞬間慢慢清醒。
她睜開眼睛,透過迷濛的視線,看到的,是昏暗的光線以及熟悉的房間。
怎麼回事?
蘇暖皺着眉頭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是在做夢。那個夢境太真實了,以至於她竟然當了真。
可是……如果是夢的話,爲什麼她的身體那麼疼呢?是夢裡的感覺還沒有褪去麼?蘇暖嘗試着用手去觸碰身上疼痛的地方,這一碰立刻疼得她直抽冷氣。
她的身上是真的有傷!
這是什麼情況?!
蘇暖瞬間徹底清醒過來,她咬牙強忍疼痛,掙扎着起身開了燈,藉着燈光,她終於看見了身體上大片大片的淤青。那些傷痕觸目驚心,也終於讓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她開始回想起來,失去意識之前,陸鴻哲野獸一般瘋狂的吻……不,那應該叫做“撕咬”纔對。
他當時說會放她走,可是她纔剛跑出房間沒幾步,就被他的同夥打暈了。
那她昏迷之後呢?發生了什麼?
蘇暖瞬間脊背發寒,開始抑制不住地戰慄,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張姨在這個時候進來了,看向她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心疼……那是一種非常複雜的神色,蘇暖只看了一眼,就難受得近乎窒息。
她怎麼會不明白,那樣的眼神背後,究竟意味着什麼……她的猜測,看來是真的了。
“暖暖,你醒了啊?還疼麼?”張姨把門關好,關切地走過來詢問。
蘇暖的眼眶瞬間就溼潤了,她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詢問:“張姨,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怎麼回來的?”
張姨沉默了幾秒,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暖暖,你就別問了吧,都……都已經過去了,別想了。”
蘇暖的眼淚滑了下來,痛苦而絕望地閉上眼睛,不敢想象冷寂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不,冷寂還會知道麼?他真的還會在乎,還會傷心難過麼?他明明都已經娶別人了……
這樣的認知對於蘇暖來說,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她哆嗦着,哭出了聲來……
張姨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不斷地說着安慰的話,讓她不要多想,冷少如果真的愛她的話,絕對不會計較的,畢竟那不是蘇暖的錯。可是這些話對於蘇暖來說,什麼用都沒有,只會讓她更加痛苦,甚至是恨不得立刻咬舌自盡。
蘇暖真的非常恨,她恨自己太弱小,遭遇綁架的時候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也恨冷寂居然不救她,讓她在壞人手上過了那麼多天,最終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
但她最恨的還是自己,一想到自己曾經覺得那三個綁匪不像壞人,甚至還覺得他們很有教養的時候,她就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當時的自己。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