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池醫生每天都會在上午十點左右,來給蘇暖進行按摩,這樣一小時後,正好可以準備跟慕少一起吃午飯。她的臉上,再也沒有出現過笑容,但是眼睛也不再紅腫如核桃。蘇暖猜不透她的真實情緒,也不敢再貿然試探,便只能維持着普通病患和醫生之間的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蘇暖又一次無意當中發現,原來池醫生的那條項鍊的吊墜,是分正反兩面的。正面她見過,上面刻着的是池醫生的名字和生日,背面則是一串十一位的數字,看起來有點像手機號碼。只不過蘇暖不知道,那串號碼到底是池醫生的,還是慕少的。
但是不管怎樣,她都決定要把這串數字背下來。將來她如果能有機會從這裡逃出去的話,一定要試着播一遍看看。如果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聯繫上池醫生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不定……等她回到冷寂的身邊以後,會更有能力給池醫生提供幫助。而池醫生或許也會消除心中的顧忌,願意向她敞開心扉,接受她的幫助……
這是蘇暖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情況了。她也真的打心眼裡希望,事情可以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她趁着池醫生專心致志給自己治療的時候,努力地背下了那串數字,並且又在池醫生離開之後,反覆默背了無數遍,以確保自己不會忘記。
她生活的重心,已經變成了每天盼着池醫生對自己的態度能夠有所轉變,哪怕是稍微給自己一點點暗示也好。以及……望眼欲穿地期盼着,冷寂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自己。
她不斷地安慰自己,冷寂一定很快就能找到這裡了,卻不知道,冷寂現在甚至都還不知道她已經失蹤了。
這些日子,冷寂也過得並不好。他花盡心思照顧“蘇暖”,哄她開心,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從對方的臉上見到笑容。孩子也一直都沒有母乳可以喝,只能天天喝奶粉。儘管他給孩子買的都是最貴最好的奶粉,但是孩子長大的速度,明顯沒有以前那麼快了。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奶粉和母乳之間的差距,還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是這樣的日子持續得久了,冷寂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心裡生出了幾分小小的埋怨。
他不斷地告誡自己,不應該這樣埋怨“蘇暖”,畢竟她十月懷胎生下孩子也相當不容易,現在身體有恙脾氣也不好,他應該體諒纔對……
但他就是做不到,毫無怨言。他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就只是儘量不在“蘇暖”的面前,把情緒流露出來而已。
算算時間,“蘇暖”已經吃了一個多月的補品了,可是身體狀況就是不見好轉,連一滴奶都沒有,而且對於冷寂的關心,以及偶爾的親密,都是非常抗拒的。
這種被排斥的感覺,就像是一根刺,紮在冷寂的心頭。雖然不深,但是隨着心跳會一下下地疼,叫他怎麼都沒有辦法忽略。
終於在某一天,冷寂的負面情緒積累到了一個極限,他覺得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很有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衝着“蘇暖”發火,弄得彼此都傷心。
那樣的結果,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見到的,所以他只能躲出去,一個人去酒吧裡喝悶酒,希望可以借酒消愁。
說來也巧,酒喝到一半,忽然有人笑嘻嘻地過來,拍着他的肩膀說:“想不到你堂堂冷少也有一個人出來喝悶酒的時候啊?”
冷寂臉色一沉,冷聲道:“我不認識你,請你走開。”他保持着基本的剋制,是因爲不想在這種時候跟陌生人起衝突。他心裡已經夠煩了,不想再惹出別的事情來。
可是那人卻偏偏不識相,聽了這話之後,非但不走,反倒是朝着他的胸口搗了一拳,嘴裡嚷道:“裝什麼裝啊你!咱倆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在一塊兒玩了,你跟我來這套有意思麼你?”
冷寂閃身躲開了他的拳頭,略略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不還手。因爲他能夠感覺到,剛纔對方出拳的時候,明顯沒有真的使力,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這麼輕鬆就躲開了。
對方看起來是在開玩笑,他便不好意思真的太冷淡,否則萬一真的是舊相識,傷了人家的心也不好。他只能面無表情地說:“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改天再跟你敘舊吧。”
說完以後,他直接在酒杯底下壓了幾張紅彤彤的鈔票,起身就往外走。
那個男人在他背後嘀咕了兩句,忽然也同樣付了酒錢,追了出來。
“誒,我聽說你失憶了,是真的麼?”陌生男人問他。
冷寂暗暗皺眉,再次看向對方的時候,目光當中已經有了明顯的戒備和敵意。他說:“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就別再我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煩我。如果你不是……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略略後退半步,與對方來開一小段距離,目光銳利地直視着對方的眼睛,用行動來進行無聲的警告。
如果這個傢伙再不識相,他不介意活動活動筋骨!
那個男人愣了一下,有點不敢置信地說:“看來傳言是真的,你的確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居然連我都不認識了……唉,算了算了,就當然咱們重新認識一回吧。我叫侯明朗,你當年給我起了個外號叫猴子。咱倆的爺爺是好朋友,所以小時候我們經常見面。不過後來我們家的生意重心轉移到海外了,我就跟着家人出國了,很少回來……”
冷寂安靜地聽完,卻不知道這個人說的究竟是真是假。不過對方到目前爲止,都沒有顯露過什麼敵意,他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便只能點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很高興認識你,侯明朗。”
如此生疏的語氣,讓侯明朗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往下接,氣氛頓時陷入尷尬當中。
冷寂原本就心情不好,只想一個人呆着,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糾纏自己的傢伙,並沒有太多的好感。見氣氛尷尬,他索性便說:“我還有事,今天就不跟你聊了,改天再聯絡吧。”
說是改天聯絡,他卻連個電話都沒給對方留,這明顯是敷衍。侯明朗感覺到冷寂的排斥,沒有再說什麼,目送着他走了。
甩掉了包袱,冷寂卻並不覺得如何輕鬆,反而是連喝酒的心情都沒了。但是一想到回家以後,又要面對那個變得冷冰冰、脾氣古怪的“蘇暖”,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結婚以來第一次,他有種強烈的不想回家的念頭。
不過出於一個丈夫的責任,他還是在十一點之前準時回家了,看過了一眼已經熟睡的寶寶,這才一個人默默地洗漱,睡下。
自從辦完婚禮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跟自己的老婆親近過,甚至連晚上睡覺都是分開兩個房間的……這要是傳出去,外人指不定怎麼笑話他呢。
冷寂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做得不好,爲什麼妻子總是這樣排斥自己呢?
哦不,或許也不應該這麼說,因爲“蘇暖”排斥的,不光是他一個人,連孩子也算在內了。
連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母親,說實話,冷寂還是這輩子第一次遇到。偏偏,這個人還是他的妻子,是他覺得全世界最有善良心軟、最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女人。
想着這些,冷寂就睡意全無。他一個人坐在陽臺上,在月光之下,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
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重新接觸香菸的。他現在心裡壓了太多太多的苦悶,或許只有吸菸,才能讓他感受到一點點慰藉。
像今天這樣失眠的日子,也已經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自從“蘇暖”變得反常,他就再也沒有心思處理公司的事務,也幸虧在江城這邊,他沒有什麼競爭對手,否則的話,只怕早已經被人攻擊得不成樣子了。
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持續多久呢?
冷寂真的不知道。這種不確定的虛無感,讓他覺得非常無力。他無比討厭這種感覺,卻又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再做些什麼。
而他怎麼都想不到,在酒吧裡偶遇的那個侯明朗,居然就是打破這一切,給他帶來轉機的那個人……
在冷寂幾乎要把侯明朗這個人徹底忘掉了的時候,那傢伙居然找上了他的公司,並且帶來了一份爲期五年的代理權授權合同。
冷寂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侯明朗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KH集團的少東家。
KH集團主要是製作各種大型網絡遊戲以及單機遊戲的,最具代表性的遊戲,甚至可以跟大名鼎鼎的網遊《魔獸世界》分庭抗禮。只是可惜,那款遊戲之前一直只在歐美地區發行,亞洲玩家聽說過的人並不多。
冷寂雖然不玩遊戲,但是對於這種世界知名的大型集團,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他不動聲色地用手機查了一下KH集團的新聞,發現少東家的確就是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沒有錯。
只是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麼會突然帶着這樣一份授權協議找上自己。